第165章 允知

“来者何人！”项家主的长刀回到手中，感受到前方传来的令人心颤的气息，声音都有些颤抖。来人的实力实在是看不透，还带着一股子的杀戮气息，仿佛前方的气压都阴沉了几分。

但是他又不能退缩，倘若是退了，那项家，连带着他们这多年的筹划，都将功亏一篑！

祁连归眼都没抬，眸光定定地望着九棠的眼睛，随即视线落在她的右臂处。看到祁连归的目光聚集在她的右臂上，九棠心中突然有些心虚，不自然地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

耳边传来男人愠怒的声音，眸子危险地眯起：“别动。”

九棠别扭地别过头，不再动弹。感受着他的温热的指腹缓缓擦着膏药，轻轻地扫过她的伤口，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像是有羽毛划过她的心里。

九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这刀又不是划在他的身上。不过这药膏涂抹在伤口，实在是有些酥痒，九棠咬了咬牙，尽量忍住没让自己哼出声音。

祁连归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声音低沉：“抱歉，是我来晚了。”

涂上药膏后，那一指长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伤口渐渐地止住了血。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已经好地差不多了，除了被划伤的地方还是能略微看出浅粉色的嫩肉。

“谢谢...”九棠别别扭扭地憋出这么一句话，缩在祁连归的大氅中，抬头，鼻尖轻轻地点到他的喉结，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看到他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九棠又连忙低下了头。

洛川跟在后面，刚刚赶来。

刚才不知道怎么了，他还在跟主子交代这段时间的事儿。没想到主子突然眉头一皱就消失了，他猜这件事情是十有八九跟九姑娘有关系。

看到九姑娘被主子抱在怀中，他瞥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看着地下那点点的血迹，又看看了主子低沉地仿佛能够榨出墨来的脸色。

洛川环视四周，大概是想到了事情的经过，目光中带着怜悯地看向了在对面不远处的项家家主。

眼见九棠的伤好了些，祁连归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将视线移到对面不知所措的项家主身上。目光阴冷，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

项家主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子弄地如此心虚，两股颤颤，甚至连手中的长刀都握不稳。

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前方一道寒芒闪过，速度快地只能看到一道残影。项家主想躲，但是被一道极强的力量禁锢在原地，整个身子只有眼睛还能勉强转动，眼睁睁地看着那寒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右臂上一大块肉削落在地上。

自那片肉落下，先看到一片血肉中的白骨，接着血气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项家主眼睛瞪地极大，因疼痛和恐惧，眼中出现了道道血丝，眼球几乎要溢出眼眶一般。

九棠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项家主身边闪过一道道冷光，伴随着一声声支离破碎的惨叫，身下的血液已经凝聚成了一个小滩，随着片片碎肉的掉落，两三个呼吸之后，原地只剩下了一架挂着些许碎肉的骨头架子。

只有中间的心脏还是砰砰地急促跳动。

祁连归低头看着九棠莹白的小脸，见她神色没有什么波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低声问道：“想看烟花吗？”

“啊？”九棠有些疑惑。

祁连归朝着前方瞥了一眼，立刻嘭的一声，项家主还在急速跳动的心脏怦然炸开，变幻成了一道诡谲的血气之花。

“怕吗？”祁连归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笑，垂下眸子，将她又往怀中抱了抱，语气温柔。

九棠摇摇头，在九昭时，她见过的最为可怖的病患，削肉剥皮已经都不算什么了，又怎么会被这点吓到。

她只是有些震慑于祁连归的手段。本来以为直接一刀杀了就好了，没想到竟然如此....血腥。

黎雪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目光中有着几分恐惧。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一旁的柱子上才堪堪稳住身形。要不是知道这男人和九棠有些关系，她早撒腿就跑了。

九棠轻咳了两声，看到黎雪似乎是站不稳了，叹了口气：“祁连，放我下来吧。”

一旁的洛川目瞪口呆，哪儿里有主子这样的！

就算是想要帮九姑娘出气，怎么能这么做！也就是九姑娘胆子大一些不怕这样，但是换个胆子小的，再见面都要绕着主子走了。

洛川摇了摇头，看来以后还是应该跟主子讲一讲。对了，这种事情其实是临川知道的最多。

九棠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到身后的气压还是有些低，又转过了身，拉起祁连归的手：“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嗯？”

“我很担心你。”祁连归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以后不能这样了。”

九棠拍了拍他的手：“你先回去吧？”

“不，我要跟着你，谁知道这边还会有什么危险。”

九棠语塞，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好吧。”

“洛川。”祁连归对着后面唤了一声，洛川立刻明白，迅速前往宴会大殿的

项家主已死，顺带着他的契约兽火焰狮也呜呼丧命，武将这派见此情况，顷刻间没了主心骨。又有洛川出手，杀了三个高阶修士以警效尤，再有意图反抗者顷刻斩杀，场面瞬间被控制住了。

黎雪深呼吸了两口气，看着亦步亦趋跟在九棠身后的祁连归，心头还是有些发颤。

她现在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过，如果说九棠是那飘逸出尘仿佛独立于九天之外的圣女，那么她身后那男人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摄人心魂的暗夜君主。

进了偏殿，室内空无一人，黎雪将手放在桌边一个不起眼玉瓶处，将其顺时针转动了两圈。随着咔嚓一声细响。最里面的墙壁处竟然从中央分开，又出现了一个屋子，屋子中还有一扇门当着视线。

“这间密室只有皇室核心成员才知道，就是为了预防宫中的重大变故...”黎雪解释道。

带着九棠和祁连归两人进入后，又走了几步，黎雪将手摁在门上，门应声而开。里面却不见丹师，皇帝躺在一张矮榻上，皇后娘娘跪坐在一旁，牵着皇帝的手，愣愣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母后！”黎雪再也忍不住，立刻扑了上去，跪坐在皇后娘娘身边。

皇后娘娘听到黎雪的声音，机械地转过头，又抬头看到后方的九棠和祁连归，问道：“这位是？”

“是....是金姑娘的朋友，刚刚多亏了他们救了我。”

皇后木木地点头致意：“多谢两位。”

“母后，父皇如何了？医师呢？他们都去哪儿了？”看着榻上皇帝毫无血色的脸，黎雪有些焦急，“我去叫人！”

“回来！”皇后娘娘目光锁在皇帝的脸上，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高声止住了黎雪，“小雪，回来！御医...御医已经看过了。”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黎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的九棠，“金姑娘，你师出名家，求求你...”

九棠摇摇头，表示她也无能为力。这皇帝的原身本就全靠一口气吊着，内里那幻灵妖的魂魄不知道怎么了，现在也虚弱不堪。

若是在之前，族中还有办法，但是她现在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阿许...”皇帝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眼神朦胧，看到皇后和一旁的黎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面上带笑，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伤。

“你和小雪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皇帝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秋天被风吹落到地上的叶子，在地上沙沙划过，发出生命最后的悲鸣。

“阿许，我一时大意，没想到那茶中居然...咳咳。”皇帝像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喘息道，“对不起，我以后没办法继续陪你了。这些年，遇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没想到皇后娘娘面上竟然丝毫不见悲伤，站起身，道：“那毒，是我设计交给项弥的。”

皇上，准确来说，应该是那幻灵妖一愣，好久才回过神来，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阿许...为什么？”

“是你害了他！是你杀了允知！”皇后冷冷一笑，状若癫狂。

“终于结束了，这一切。”皇后说着，吐出一口鲜血，黎雪心中一揪，想上前，又顿住了脚步。

“你以为我真的爱你？要不是为了给允知报仇，我又怎么会与你虚与委蛇这么多年！实话告诉你，当初你的孩子，在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将她的妖丹夺了去，给了小雪！”

皇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

皇帝一愣，声音极轻，语气中却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不是这样...不是....咳咳咳。

那时候你当入宫不久，皇帝疑心重，听了些传闻，于是暗中令暗卫杀了允知。我那时受了重伤，拖着残躯流落到这儿，急需一具新的身体，允知又恰好死掉。于是我的魂魄进了他的体内...吸收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说着，幻灵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再次见面，就是在皇狩上，我那时在山中历练，又恰好遇到了重伤你的....咳咳咳。我照料了你三个月，在这期间，我..我喜欢上了你。所以后来，我才会冒着风险，去宫中找你。”

“允知在那之前就死了？是皇帝派人做的？！”皇后听到这句话，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

“原来你以为是...是我杀了他。”幻灵妖苦笑一声，解释地有些急切，像是担忧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并不爱你。允知接近你，不过是得了家族的命令，预谋暗中吞并许家。明庆十一年，你落下山崖，是允家一手策划，就是为了让他照顾你，让你爱上他。”

黎雪看到皇后状况不对，赶忙上前搀扶住了母后：“母后....”

皇后一把推开了她的手，颤巍巍的上前。

“还有那次，明庆十三年，你遇到劫匪，那...那也是允家自导自演，他们花了大价钱从风雨楼中雇了杀手，你若不信，可以去风雨楼查证...要不是当年皇上下旨，迎你入宫，现在你定然已经成了允知的妻子。”

“对不起，阿许，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本来想着，等我吞噬了皇帝的灵魂，再将这一切告诉你。可是你说你爱我，爱的是在皇狩上照顾了你三个月的我...”

幻灵妖说着又吐出了一口血，眼神空洞，似乎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嘴中还在喃喃：“阿许...别恨我。对不起...”

皇后像是想起来什么，慌忙地从体内引导出来那只金灿灿的妖丹，试图还给他。

皇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还在喃喃地念叨着：“阿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