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辩证的人类

“谢谢您提醒。”明羡伸手默默将发带系紧，双手握于腰腹前，而后抬头对上沈祈那双时刻都让她害怕的银灰双眸。

她语调有些倦怠却直白地问：“上将，您是想要我一起去同您进行匹配检测吗？”

“是。”

沈祈直直地迎上明羡的目光，静默几秒，毫不推诿地给出了答案。

他就是想要明羡与他去匹配，这是从希望之域上那间禁闭室时，便确定的事情。

“可是我不想。”明羡淡淡的话说出，语调里掺杂着不轻不重的疲倦，她告诉沈祈：“如果您需要我定期为您疏导精神海，我会全力配合。但是，我不要去做匹配。”

她是真的害怕和沈祈呆在一起，她只是一只畸变体，不是人类呐。

沈祈垂眸看着人，日光落在他纤长睫毛上于眼下落出一片阴影，晦暗不已。

空气凝滞了良久，他唇间泄出了一丝的轻笑，眼眸中却冰寒一片，骇的明羡几乎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

和b190星那一晚不同的危险，却是同样的窒息。

“上将...”明羡尾音发颤。

“呵，明羡。”沈祈叫了她名字，他声音冰冷的像是尖刀一般锋利，“我从18岁就执掌第九军，战场上的畸变体想杀了我，战场下的各路东西也想杀了我。十年，他们那些人期盼十年我的死，却在几天在被你亲手打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腿朝明羡逼近，他进一步，明羡便后退一步，直到一把椅子拦断了路。

沈祈俯身侧头将唇靠在了明羡瓷白的耳侧：“你与我早就绑在了一起，无名无份，正方便那些人制造意外。”

他说完这句就离开，后撤一步给了明羡宽阔的领地。

明羡怔松地在原地站着，眼神震惊，渐渐她眉梢间生起了淡淡的恼怒：“你好烦。”

她抬起头，冲沈祈结结实实地再重复了一遍：“你真的好烦。”

沈祈眉头一跳：“？”

“我与你根本就不熟。你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觉醒者的本能作祟，我不想离开赫拉尔，我只想呆在这里陪着家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步步紧逼呢！”

明羡低声吼着沈祈，她垂着头，整个背都佝偻起来，实在是颓靡极了。

她已经变成了畸变体，一个定时炸弹，如今体温已经被转化，那以后身体，意识，全部转化也怕是逃不掉的。

或许一周，或许一个月，抑或是幸运一点的话有一年，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见不到伯母，见不到伯父了。

届时，军队的粒子枪会对准她，疯狂地射击，就像昨天沈祈对奉兰上校一样，那终将也是她的结局。

“怎么哭了。”沈祈走上前，缓缓俯身，单膝跪在了蹲做一团的明羡面前。他想伸手擦擦眼泪，却被明羡恶狠狠地打掉了，圆圆的杏眼湿漉漉地瞪着他，可怜极了。

半晌，沈祈唇间似乎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很轻很淡，几不可闻。

“明羡，我不否认有本能的关系。”他抬手抚了抚少女柔软的发，淡淡的语调却极有说服力：“但是，我还不能死，在军部培养的那个s级成熟之前，我不能死。北部大防线一共有三只四级畸变体，我死了，再没有人能抵挡住。”

赫拉尔的人太久太久没有去过北境了，他们不知道那里究竟是怎么样的状况，不知道那里的伤亡率有多高。从始至终，他们都只看到了第九军战无不胜，看到了沈祈赫赫军功。

他们希望沈祈死，如此便能瓜分那所向披靡的第九军，而明羡，这个挡路的意外，自然必须铲除。

“你无需离开赫拉尔，完成匹配登记后，我便能名正言顺地留下军队在你身边。”

“你活着，便足够。”

沈祈…退了一步，他放弃让明羡随他离开，只要完成匹配便可。

明羡依然啜泣着，哭的有些一抽一抽的止不住。

半晌。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沈祈：“对不起。”

她抽噎着一字一顿地道歉：“对，不起，我，我很任性，很，很自私…呜~”

“你说的，我…我都懂，可是，我就是想发脾气，对不起。”

“明羡。”沈祈强制地穿过她腿弯半抱起把她放在了身后椅子上，他告诉她：“是我在道德绑架你，联邦不是你的责任，人类亦不是你的责任。你毋须抱歉。”

明羡静默一瞬。

“可是，没有人类，没有联邦不是就没有我吗？”她娓娓阐述道：“我出生在明家，从小便得到常人难以企及的优渥生活，可是这样优越的生活是基于这个良好的社会才得以形成的，如果没有全体人类的努力，现在的一切便是荡然无存。”

她与沈祈两眼相视：“就像上将也把联邦把人类当作了自己的责任。”

沈祈静静看着眼尾通红的明羡，良久，他轻笑一声，转瞬即逝。

没有回答，他扶住明羡的手将人带起身:“走吧，你哥哥该等急了。”

晨曦洒入偌大的哈布宫，洋洋洒洒一片浅淡的金，如同佛前圣光入世，悲悯崇洁。

与天地而言，与畸变而言，人类的身影实在是太渺小，但是他们却也顽强的可怕。

正如诗人说的那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纵使千年万载，亦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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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部的悬浮车升空，如同工蚁一般将哈布宫众人运送到不同的目的地。往日堵塞的空中轨道如今空旷且无垠，民众紧闭门户，除了必要的医疗交通部门之外的企业都放了假。

明羡回到家时，已是天光大盛，而她伯母崔敏却是从弦月未落之时便开始等他们，几乎彻夜未睡。

“来，多吃一点，被关了这么久饿坏了吧。”

餐桌前崔敏心疼地给明羡又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把明羡手边的餐碟堆出了一个尖尖的小山。

“嗯，谢谢伯母。”明羡喝了一口海鲜粥，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好好喝。”

崔敏笑意更深，她静静看着不时再给明羡夹上一点东西，她看得出来侄女儿应该是有事要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