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卫女公子

即墨江年目送王晄马车出了城门，这才转身朝城中驻军营地走去。

十万将士才历血战，紧接着又随他大雪天的长途奔袭，他却严令兵将不得扰民。

沿街临时搭起的油毡棚下，将士们东一簇西簇地拥于一起，谈笑逗乐，看得他委实心痛。

大战将毕之际，他遣了传令兵，八百里加急给卫公去信，要卫公向圣上请旨，准许他带十万大军回京。

本道那位冷心冷面的父皇不会准许，没成想战事一毕，卫公来信，说得了圣上默许。

即墨江年并未明说带兵回京之目的，圣上也没过问卫公，倒叫他很是稀奇！

往昔，他规规矩矩镇守着上唐之边关，谨小慎微地维护上唐国利益，为的就是让他那母妃在朝中能抬得起头，挺得直身。

他要母妃即便不得圣宠也能荣光，因他享朝野美名。

可一朝陷身构陷，险些丧命不说，还让他换了想法……

他非是普通百姓，他那“家”非是寻常人家，就算他于边关九死一生，战功赫赫，也免不了被安王除之而心安。

所以，他无路可退！

此次回京，他要恢复他靖王之尊荣与清白，更要问那位皇父为何不为他申张？

带十万大军归京，他不止要争一争皇位，还要问一个人，若他依旧原意对她负责，她可还愿意？

这场初雪下得沸沸扬扬，被阻滞于郦阳城，身在大街徐行，他的心却早已飞走。

忆起与那人在郦阳短暂的停留，忆起的皆是苦，不知为何，泛上心头的却全是甜！

……

十万大军不便于郦阳城久留，翌日半夜大雪转小，凌晨时分，即墨江年着大军开拔。

本道安静离城，没想到大军开拔还是惊动了阖城百姓。

沙洲边军破南阗袭扰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开，郦阳城百姓纷纷挑灯上街，送来热食热茶为大军饯行。

他骑马混迹于军中，也得了好几个香喷喷的夹肉胡饼。没舍得吃，他将其贴身放入怀里，一来暖身，二来暖心。

顶着小雪缓缓行军，出了郦阳城两百里后，大军暂停歇脚时，大队后急急打马奔来三人小队。

小队沿大军队伍一路四问郭都护下落，说有急事相议，片刻也耽误不得。

只这十万大军里并没有郭都护，是即墨江年假借郭都护之名，率领大军赴京。

有将士听出端倪，领小队去见即墨江年时，他正坐于官道不远处，面对一冰封之湖出神。

将士着小队于远处等候，自己跑到他身后通禀。

“禀靖王，有三人说是来自兵部尚书府的府卫，卫女将军领着他们前往陇西暗行密事，昨日凌晨被人拦截，卫女公子身陷危境……”

卫菡？即墨江年霍地起身，寒冽回望：“让他们前来！”

将士一揖：“是！”

随即，冲身后一招手。

三小队立时扑了过来，跪伏于即墨江年脚边。

也未看清人，小队队正就抖着嗓子急急道：“见过郭都护。郭都护为卫公之好友，现女公子有难，生死不明，我等泣请郭都护发兵前去营救！”

即墨江年沉声：“速速道来！”

许是事态确实紧急，三府卫连珠炮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将事情原由讲清。

原是月余前，卫公晁接到沙洲来信，派卫菡前往陇西数洲暗查秘事，卫菡带了二十府卫直奔陇西的陇洲。

卫菡口严，府卫们也是到了陇洲才知，原是去暗查陇西阀门世族暗建私军之事。

只陇西为上唐几大豪族立族之地，门下诸多庄田牧场皆为私地，不便硬闯。

更不能向当地府衙当打听。

当地各洲府衙名义上为朝廷官署，实则内里官吏皆为各大豪族之姻亲或扈丛。

于陇西境内数洲盘桓大半月后，卫菡带人回了陇洲，决定带兵暗闯陇洲一片牧马场。

因为府卫们暗查后发现，此马场占地辽阔，日常出入马匹不多，但出入的人丁数目却大得吓人。

且，马场入口数里以外哨所密立，把关森严，水泼不入。

众人徘徊数日后，于马场遥远之地，遇一队往马场送粮肉等日需的货队，因此得了机缘。

问及得知马场人丁众多，按粮肉消耗估算，人数足有上万之众。

一个马场不养马却养着上万的人，且听送日需的货队说，每送货需入场，总能听见马场内震天的操练声。

待这支货队送货而归后，卫菡带人找上这支货队的货头儿，说是手中有批肥硕牛羊，可低价卖与货头儿，但要求货头儿让卫菡他们跟着送货入场。

卫菡给的入价很低，转手卖入马场确实能大赚一笔，但货头儿怕卫菡他们来路不明，便没同意。

于是，卫菡领着他们潜伏在货头儿家附近。

待马场再要货头儿送肉时，她将当地近日能买到的羊牛买光，于货头焦急之际现身，如此，货头儿才同意她的条件。

随货队送货进入马场后，趁着货头儿与人交割之际，卫菡按与府卫们提前拟好的计划，带了十人溜边散入马场周围宽广的密林里埋伏，其余人等随货队出场，以便于场外接应。

是夜，场外的府兵不知马场内发生了何事，只见卫菡带着自己人浑身是血，自马场冲出。

他们身后火把彻照，撵来密密麻麻的骑兵，眼看就要接近卫菡他们，在外等候的府卫忙冲出去策应。

可追来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手无寸铁，跑了没多久，眼看追兵渐近，情急之下，卫菡领着他们冲进马场不远处的山上，随之山下便被包围。

一府兵抖着声音道：“慌乱逃生之际，我们三人上山时与女公子跑散，藏身于背山一崖石下避开追兵，趁黑避开搜山的人，潜下山夺了三匹马，打马逃离。”

另一府兵抬袖抹了把泪，“我等本道至郦阳搬兵，又怕郦阳城的官儿与陇西那帮门阀有牵扯。无奈之际，陡听郭都护带大军归京，遂追上来求救。”

队正红眸拱手：“求郭都护看在与卫公多年情谊分上，救女公子一命！”

即墨江年大步越过他们，冲将士高声：“速点一千精兵与我，轻甲轻装，立时开拔陇洲。”

那将士迟疑问：“那，大军就地等候？”

即墨江年翻身上马，打马断然道：“不必，接着开拨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