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岁月相望

血池成型，无数圣灵嚎哭。

那道裂缝被无数圣灵用身体填补上，荒气就再也没办法渗入进来。

在飞沙走石中，山川移位，风云变色。一转眼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那方血池经过时光洗礼，已经收缩了百倍，再不见当初的震撼。

“吼！”

突然，远处的天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震的玉致差点摔倒在地。她四处一看，发现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生物在咆哮，怎么如此恐怖。”她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实在想不到什么生物连影子都看不到，光是咆哮声就能将修士震倒。

这一声咆哮，让山河震荡，乱石飞滚。玉致只不过是看到过去而已，本身并不在其中还能受到这么强力的冲击，可见一斑。

只见遥远的天际涌起了一阵尘暴，有个硕大威猛的身影在其中奔跑。玉致一眼能够跨越无尽距离，但那个身影不过寥寥十几步而已，就出现在了玉致的面前。

那是一只像猛虎又像雄狮的巨兽，浑身毛发金黄发光，粗壮的尾巴随便一甩，就将一座山脉扫平。巨大的脚掌踏空奔跑，眼看就要从两人的头顶路过了。

可突然的，它停下了脚步，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一双明亮的淡红色双眸扫过了玉致所在之处。虽然玉致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回望过去，但是这一刻她的心还是剧烈的跳动起来，总害怕这只巨大灵兽发现她们。

看了几眼过后，巨兽终究是收起了目光，继续它前进的步伐。

玉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穿过无垠陆地之后，它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域。然后，玉致就看到这巨兽结识了一只白色的大猴子！

这是.......劲蛮族的先祖和它的圣兽朋友？！

玉致恍然，那这头金光闪闪的巨兽就是那只传闻中的狮虎兽咯？她想要为狸奴得到的精血就来自它的后代。一瞬间，玉致心痒难耐，圣兽本尊就在这里，还要什么后代的精血？

要是能直接得到眼前这只狮虎圣兽的精血就好了。

玉致不免遗憾，可惜这是时间长河的回忆，早就已经湮灭了，就算她想也没有可能。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她哪怕真的和狮虎圣兽面对面，也没有那个本事取来它的精血。

那可是圣兽啊，相当于人类顶尖的大乘尊者，她有几个脑袋够人家拧的。

“唉，望兽兴叹。”

玉致叹息一声，又紧了紧揽着呼延庭玉的手，她看到了过去，却不知道如何脱身。之前每次看到过去的时候，都是短短的几个瞬间就立刻回到了现实。

可这一次，她已经在时间长河里面见证了几次物种的兴衰和变迁，就连天上那个裂缝也已经修补了两次。

她一直看着那只狮虎兽和劲蛮族的先祖四处征战，规划领地。期间过去了多少岁月她不知道，只不过从看着劲蛮族数量变得庞大，狮虎兽渐渐老去的过程来看，恐怕已有两万多年。

狮虎兽经历的最后一战，便是征服血池。

两万多年过去，曾经的血池附近衍生了数十个不大不小的种族。这些种族说强大，却没有圣者或是尊者。说不强大，却又能够打退数次狮虎圣兽和劲蛮族两尊至强的进攻。

一切只在于血池。

每当狮虎圣兽和劲蛮族先祖士气高涨的时候，那些种族就会献祭无数老弱投进血池，激发当年补天时候先贤的血脉力量。

靠着这座血池，双方一直僵持了几千年之久。

玉致看着双方的厮杀，眉头一直不曾放松过。战争的对错她说不出来，只觉得流血和牺牲实在太过惨烈。

每个生灵都有征战的理由，或是守护族群，或是抵御外敌，抑或是为了生存。但在上帝视角，它们同时是侵略者，受害者和为祸者。

也许是基于呼延庭玉和还没得到的狮虎兽精血，她心里隐秘的产生了一丝偏心。她希望劲蛮族的先祖和狮虎圣兽能够取胜，这样劲蛮族才能继续昌盛下去，因为这两位至强者的寿数都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不能取胜，就代表着劲蛮族会树倒猢狲散，成为别的族群瓜分的资源。那远在无数岁月之后的自己，就拿不到想要的精血了。

而取胜的后果就是：十几个族群的几十万生灵会沦为食物，因为劲蛮族会吃掉一切败给它们的族群。

玉致在自己的私利和中立公正的角度来回拉扯，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她的道心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每一次都是不同以往的沉重。

明明只是在时间长河中观看一段过去而已，却让她大汗淋漓。

狮虎圣兽和劲蛮族先祖同样明白自己寿数无多，征战多年，族中资源几乎消耗干净。如果失去了它们两个顶梁柱，族群便是一吹就散的沙子。

所以，在后面的战役中，玉致明显能看出它们急了。

两大强者于双方大战时趁机脱逃，它们来到了十几个种族守护的血池，发现了它们的秘密。

血池被掌握，那十多个种族陷入了被动之中。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发起了以死亡为代价的反攻。正所谓哀兵必胜，劲蛮族不敌，在对方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很快就退守到血池附近。

劲蛮族先祖看着死伤过半的族群，起了偏激的想法，竟然打算将所有族人全部投进血池，借激发的血脉之力强行为自己延寿。

这一举动自然遭到了狮虎圣兽的拒绝，但时日无多的劲蛮族先祖根本就听不进去。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尤其是站在实力巅峰之上的至强者。

越是强大，就越畏惧死亡；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无所谓死亡。

两位至强发生了结识两万多年来的最大分歧，甚至一度到了兵戈相见的地步。外忧内患之下，劲蛮族已经死伤惨重，很快就到了要灭族的危急时刻。

族中反对献祭的人彻底投向了狮虎圣兽，而劲蛮族先祖的绝对拥护者成了第一批主动献祭的人选。

他们大义凛然，高呼着“劲蛮万古”的口号，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献祭了这么大的一群强者，血池的威力已经达到了魔性的程度。劲蛮族先祖不但返老还童，重回壮年时的状态，甚至还没有了冷静和理智。

它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杀字，任何阻挡他脚步的存在都要死！

狮虎圣兽已经英雄迟暮，再也无法制约它的残暴行径。尝到了甜头的劲蛮族先祖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跟随狮虎圣兽的最后血脉之上，它还要它们献祭！

看着狮虎圣兽为了保住劲蛮族最后血脉被昔日老友打的骨肉分离，血染大地，玉致不忍的偏过了头。

狮虎圣兽战败，劲蛮族唯一存留下来的几个血脉已经认命。就在它们即将被投入血池的时候，将死的狮虎圣兽燃烧精血，爆发出了壮年时的力量。

浑身金光灿烂，毛发晶莹柔顺，再不见半点老迈。它拦住了劲蛮族先祖残害血脉，震天撼地的嘶吼声让玉致仿佛回到了初遇它的时候。

“吾不知道你是谁，但请求你保住这几个孩子！”

突然的，狮虎圣兽转头，一双淡红色的眸子锁定了玉致。

玉致瞳孔一缩，脸皮因为震惊而扭曲，她几乎是尖声叫道：“你能看见我！”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站在处于时间长河的回忆之中，根本不可能被当时的生物观察到才对。

“从第一次相遇时，吾便发现了你。”狮虎圣兽一句话，成功让玉致的道心不稳。

“求你，护住它们！”说着，狮虎兽目光悲哀的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眼里的不甘已经沦为了实质。“这一切不是它的本意，它只是被血池里面的情绪遮蔽了心智，不要让它沦为只会渴血的怪物……”

燃烧精血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呜……”

一声凄嚎，成了这位绝世强者的最后哀鸣。

“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玉致抛下呼延庭玉赶紧来到了狮虎圣兽的身边，临死之前，它给了玉致一样东西。随后便气息尽散，化成了一具枯骨。

狮虎圣兽一死，劲蛮族先祖就呼啸着过来，它的意图很明显，想要把狮虎圣兽的尸骨投进血池。

玉致看着一位至强者就这样悲壮的死在面前，只觉得悲凉无比。看着呼啸而来的劲蛮族先祖，对方好像根本就看不见她一样，只锁定她身后的巨大尸骸。

“滚开！”

无论是先前被呼延家不讲道理的刁难，还是刚刚劲蛮族先祖残杀同族的行径，都让玉致的厌恶达到了巅峰。

她一声怒喝，本来只是发泄，却没想到产生的效应让她再一次震惊。巅峰状态的劲蛮族先祖竟然被她一声怒吼击退，差点直接陨灭。

她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浓郁的混沌之力已经将她包裹，毛孔中还不断有荒气渗出。

玉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天穹倾塌时，泄露进来的那些纯粹荒气，而不是呼延家禁地空气中蕴含的从血池中泄露出来的稀薄荒气。

纯粹的荒气，是能碾杀万灵的存在，她是亲眼见证过的，所以对它的恐怖再清楚不过了。

“怎……怎么会这样！”玉致失声尖叫，她成了一个散发着荒气的行走大杀器。

这一次，她不敢再乱动了，也不敢再说话，只浑身僵硬的站在远处。

玉致心乱如麻，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荒气会在自己体内。明明她亲眼看见苍穹的裂缝被填补好，所有荒气都被血池带走，封印在了其中。

她现在成了散发荒气的本源体，那现实世界又是怎样的光景？是不是代表着那里的荒气已经摧毁了一切？

狸奴，禁地，呼延家甚至是整个须如城？

又或者，是整个圣洲，整个灵域，整个世界！

就在她惊慌的时候，身上的荒气已经顺着空气侵蚀狮虎圣兽的尸骸。眼看着它就要变成齑粉，沦为天地间的尘埃，玉致下意识的动了。

她变的力大无穷，只要随便一动，就将巨大的尸骸推入了血池。在岁月之中，她只知道血池能够封印荒气，这也是她唯一保住遗骸的办法。

看着浓稠的血液将尸骨吞没，玉致闭上了眼，一直过了许久她才将情绪调整好。做完这一切过后，她才把目光投在那几个狮虎圣兽拼死也要保住的孩子身上。

几个小小的山猿缩成一团，洁白的绒毛还盖不住身上的皮肤，显然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而那个差点被玉致的一声怒吼杀死的劲蛮族先祖此刻已经痉挛起来，这是明显的死兆。

想着狮虎圣兽临死前的话，玉致还是走了过去。看着将死的劲蛮族先祖，她只觉得可恨又可怜。

那血池里面，蕴含了苍穹倾塌时万灵的不甘和恐惧，生灵很容易就被蛊惑。劲蛮族的先祖前期在玉致眼里一直算得上是个大英雄，将族群发扬光大，提供了最好的资源和极其广袤的领地。

一切种种都让她产生了可怜的情绪，这样的一位至强者，迟暮之年竟被血池蒙蔽，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此刻，她只要轻轻一伸手，就可以轻易的杀死这个至强者，但想到狮虎圣兽临死前的话，她还是犹豫了。

如果它一死，劲蛮族的几个孩子根本就活不下来。外界还有十几个种族虎视眈眈，它就是唯一的保护伞。

想到这里，她体内的太阳之力包含着混沌之力涌出，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气泡把它包裹了进去。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是生是死全看造化。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玉致已经知道除了死去的狮虎圣兽之外，再没有任何生灵能够看到自己。她来到那几个小山猿面前，用手指蘸着血池中的血液，留下了几行呼延家看到过的文字。

其大概意思就是：血池不详，能够引诱生灵自投，后代务必远离，警惕先祖之祸。

她这样写，也是为了防止这几个孩子也做出让同族献祭的残暴事情来。这些人不知道血池的来历，献祭那么多的生灵，只会让它变的更加邪性。

做完这一切之后，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了。

玉致一念之仁挽救了劲蛮族先祖，又亲眼看着它恢复了健康。只不过经历了这场死局，它的实力掉了一个大阶，再不复当初的强势。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太阳之力入体，竟也无法让它的理智回来，它已经真正的成为了一头蛮兽。

那几个孩子在它伤好之前就逃掉了，玉致并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看到自己的留下的痕迹，只能叹息。

而恢复的劲蛮族先祖，成为了那十几个种族的噩梦。它背靠血池，有无尽的力量，没过多久就杀光了它们。

等到玉致周身所处的环境再次变化过后，看到的便是遍地血腥，残尸曝于荒野，只觉得胸口涌上了一股怒气。

再看劲蛮族先祖，它浑身都是湿濡的碎肉，洁白的毛发早就染成了鲜血的颜色。此时正在狼吞虎咽一个孩子的血肉，而那个在它嘴里的小兽，胸口明明还在起伏，显然还活着。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狮虎圣兽临死的留言，只想发泄这一腔的怒气。

“畜生！”

她再次动怒，想要干预这一切，荒气再次出现，劲蛮族先祖看不到她，直接惨死当场。至于那个在它口里的孩子，也一起没了气息。

玉致浑身颤抖着，看着它死去心里并没有多痛快。相反，她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愧疚和惶恐，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浑身也变得一片冰凉。就是因为她，这些生灵才会灭绝；也是因为她，后世的劲蛮族可能会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因为她改变了历史，间接抹杀了无数的无辜生灵。

这样大的因果，就算是仙人也不敢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