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话：母亲

被“正义”攥着脖颈喘不过气的波鲁那雷夫闻言怒瞪双目，身旁浮现出银色战车，对着那团雾气就是一阵乱刺——可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恩雅抬头看向拼命挣扎的波鲁那雷夫，咧嘴笑着，脸上净是讽意：

“波鲁那雷夫，我本来打算解决了迪奥大人的心腹大患后再收拾你这个无耻的叛徒的……哼，连伪善的基督都不会原谅叛教的犹大，何况是杀伐果决的迪奥大人？你犯下的罪孽可丝毫不比那几个乔斯达血脉轻啊！”

“放开我的哥哥——！！”

眼见自己无法对“正义”造成伤害，已经基本恢复了生前的思考能力和临场反应的雪莉立马将手中的弯刀对准了“正义”的本体，然而恩雅婆婆只是乜斜着那双浑浊的眼，扬起两只右手，让自己的替身分出了一团雾气抓住了雪莉。

“雪莉·波鲁那雷夫，原来是你……”恩雅婆婆低声念着她的全名，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我亲爱的乖巧的儿子告诉我了，波鲁那雷夫是为了你才来埃及的……嗬嗬嗬，小姑娘，自己犯的错应该自己承担才对，怎么能连累自己的兄长？”

雪莉好不容易稳定成人类面容的脸又开始闪烁，白皙的颈间似乎又隐隐出现半透明的环。她不会再死一次，却也无法挣脱“正义”的束缚。

“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善良的儿子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却不要脸地拒绝，还出言不逊……嗬嗬，小姑娘，说到底，你还欠着我可爱的儿子一声道歉呢。”

恩雅沙哑苍老的声音如砂纸刮过碑石，带了几分傲慢和怜悯：“算了，反正你们兄妹今天会一起葬身于此……这笔账，就当一笔勾销了。”

“嗬嗬……再说了，你们这样的人能够因迪奥大人的‘天国’而死，那这平庸的一生也算有价值了！”恩雅将手中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眼神阴狠。“[Justice]！”

“[StarPlatinum]！”

几乎是同时，承太郎的声音霍然响起，“白金之星”高大的身影迅速挡到众人面前，鼓起两颊，故技重施，猛地吸气。

恩雅手中的拐杖一下子掉了出去，她睁圆了眼睛，两只鸡爪般的手无力地搭上自己呼吸不了的喉咙，灰黄脏垢的指甲在脖子上留下几道徒然的抓痕，皱皱巴巴的脸逐渐由红转白：“什……么……”

“承太郎？！”花京院等人在旁看得震撼，先前虽然也看到他用这种方式驱散了一楼诡异的雾气，但他们都没想到，他会试图用这办法直接把敌人的替身全部吞进自己肺里。

夹室中雾气变得稀薄，先前被抓住的波鲁那雷夫和雪莉自然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还差一点点……承太郎眯着眼吃力地保持着吸气，那个老太婆马上就会因窒息而晕过去了……糟糕！她要干什么？！

只见恩雅婆婆已经支撑不住身体，半跪在地上，然而那双浑浊的眼却睁得溜圆，里面尽是杀意和决绝。

“……迪奥……大人……的命令……”

没人听清这位恶毒的老人说了什么，只看见她突然将尖利肮脏的指甲插入了自己的喉管。

黑红色的血从她唇边一股股涌出，然而承太郎受到的伤比她更重。

——“正义”在“白金之星”的体内，如钉枪刺穿气球般摧残着对方身体的内部。

承太郎闷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直直向前倒去。

“嗬嗬嗬嗬嗬……”恩雅发出尖利扭曲的笑声，喉咙如同破了洞的风箱般呼呼地漏气，“乔斯达家的小子，我、我这老婆子能杀了你，也不算枉负迪奥大人的信任啦！！”

她阴狠的目光扫过面前所有人，癫狂地嘶吼着：“去死吧，迪奥大人的敌人、去死吧，乔斯达们、去死吧，胆敢欺负我儿子的波鲁那雷夫们！！！[Justice]——！”

骷髅模样的雾气替身从承太郎满是血污里的嘴里钻出来，猛地膨胀，瞬间将夹室内所有人吞没。

“[HierophantGreen]！”

“[Magician‘sRed]！”

“汪（[TheFool]）！”

花京院、阿布德尔和伊奇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叫出自己的替身，朝恩雅所在的位置发动攻击，然而灰白的雾气太过浓郁，他们根本把握不了方向，反而被“正义”一把扼住自己的咽喉。

“嗬嗬嗬嗬……”恩雅倒在墙边，她很清楚自己快不行了，刚才为了反制那个叫空条承太郎的小子，她直接割开了自己的气管——这是在正规外科手术中都并没有太高生存率的急救法子，何况她现在连止血的手段都没有。

但是足够了……她估摸自己还能撑上几分钟，这点时间，足够“正义”挨个掐死乔斯达们和他们的同伴了。

她，恩雅·凯尔，已经度过了足够漫长的人生，这把老骨头若能在断气前为那位大人的伟业做出些微贡献，此生早已无憾了……只是死前没能再见她疼爱的儿子一面，终究觉得可惜啊。

她骄傲的儿子，现在应该还在奉着迪奥大人的命令，在埃及其他地方埋伏着，伺机给他们补上最后一击……

嗬嗬嗬，儿子啊，妈妈担心你受伤，所以给你安排了最安全的工作，你可千万不要怨妈妈不给你机会为迪奥大人效劳啊，妈妈死了，迪奥大人身边的首席仆从的位置可就是你的喽……

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的宝贝，以后妈妈可不能替你遮风挡雨啦……恩雅脸上带着餍足的微笑，渐渐闭上眼。

“用迷雾混淆是非，以诡辩颠倒黑白，恩雅女士，你还是愧对于自己替身的‘正义’之名。”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厚如棉被的雾气中不紧不慢地传来。

“什……”恩雅不敢置信，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试图操纵自己的替身全力扑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然而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破损的气管和胸腔拼命工作，却也没法再为这具年迈的身体提供运转的能量。

“迪奥曾同我说，法律不过是权贵规训平民的武器，只有胜者才是‘正义’，恩雅女士，你认同吗？”那个声音还在继续靠近。

“很遗憾，我不认同。虽然我不曾像他一样钻研法律学，但我对所谓‘正义’，还是有些自己的见解。”

“我认为‘正义’，是无愧于己，无愧于人，更无愧于世。不能因自己的需求而损害别人应有的利益，也不能因任何理由纵容别人夺取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而你，恩雅女士，却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蒙蔽别人的眼睛，甚至不惜为此效忠黑暗、颠倒黑白。”

“可迷雾只能暂时伪装‘正义’，你这样的邪恶，在人类的勇气面前，终究不值一提！”

“——[ErrorWorld]，‘错乱’波纹疾走！！”

耀眼的金色光芒穿透阴翳诡谲的迷雾，乔纳森携着愤怒的拳头直直砸向奄奄一息的恩雅，将她本就残破的身体击飞，直直嵌入夹室的墙体。

——房间里令人窒息的雾气，终于散完了。

恩雅的眼珠如鱼目般鼓了出来，胸腔整个被打得瘪了下去，泛黑的血沫从她破碎的喉管和嘴唇、鼻孔甚至耳朵里不断地涌出。

“咳，咳咳咳……”其他人都还没缓过气，涨红着脸在原地不断咳嗽，只听见恩雅背后的那面墙逐渐发出不妙的轰鸣，最后不堪重负地全部崩塌了。

“承太郎……”乔纳森顾不上看自己满手的血和倒塌的墙，收起替身后立马就跑回了倒地的玄孙身边，颤抖着喊他名字。“承太郎……”

“爷爷……”乔瑟夫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了，伸手探了探地上外孙的鼻息，“还有呼吸，爷爷，你先让开点，我给承太郎运些波纹……”

“好。”乔纳森赶忙给他让位置，另一边波鲁那雷夫、花京院和阿布德尔等人也围了过来，想查看同伴的情况。

然而还没等乔瑟夫调匀呼吸，承太郎沙哑低沉的声音就在他两名长辈耳边响起了：【老祖宗……打得漂亮。】

“承太郎？！”乔纳森和乔瑟夫都又惊又喜。

只见十七岁的坚毅少年微微睁开眼，直直看向自己一直认为过于纯善的先祖，又缓缓扫过其他同伴的脸，露出一个略带疲惫和无奈的微笑：“呀嘞呀嘞daze……”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啊……没有想到这老太婆这一回如此拼命，是因为今天她所看守的是迪奥最后的防线吗？还是说……啧。

承太郎从地上吃力地撑起，按照波纹疾走的呼吸法，调顺了自己的气息，强打精神翻身向那面塌陷的墙后走去：“……好了，走吧。”

“承太郎，你真的……”波鲁那雷夫一脸担忧地想追问，却被旁边花京院一把拽住，使了个闭嘴的眼色。

承太郎对身后同伴的担忧和低声交谈置若罔闻，他径直走到已经没有气息的恩雅婆婆身旁，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还能听到，弯身低语：

“真是够了……你的儿子，J·凯尔，已经先你一步去往了地狱了，老太婆。”

说完，他随手将人睁开的眼皮一抹，让那双浑浊恶毒的眼睛永远闭拢。

不知是不是巧合，承太郎这粗暴的动作让恩雅凸出的眼珠下正好挤出了两股血水。

鲜红的液体从她沟壑纵横的脸颊上划过，这或许是一位不称职的母亲，为她儿子流下的最后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