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问与答

屋内静默了很久，久到乔鲁诺都几乎要失去耐心了。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再在“天平”上添加更多的“筹码”时，里苏特终于开口了。

“……乔鲁诺·乔巴拿，你给出的不是‘选择’，而是‘命令’。”

“你知道我们无法放弃索尔贝和杰拉德，哪怕他们已经成了植物人，也依然是这个小队的一份子，是我们的‘家人’。”

“你拿他们来威胁我，未免太过卑劣和自信……何况，没人能保证你们的‘背叛’一定能成功，就算是世界闻名的慈善财团，两年前不也照样在罗马折了两个替身使者？”

这算是谈崩了吗？布加拉提警惕地皱起了眉，随时准备叫出替身招架攻击，然而他身旁的乔鲁诺却露出了微笑。

“涅罗先生，我还没有愚蠢到将别人重视的‘家人’当成威胁的条件，那样换取来的‘合作’，一定会和春天的冰面一样，随时都会破裂。”

“索尔贝和杰拉德先生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与您取得联系的一点小小的‘诚意’罢了。”

“至于能不能成功，事实上，我和布加拉提都有各自不得不‘反叛’的理由……我想，您和您的部下，大概也是一样的，毕竟从两年前开始，‘PASSIONE’就已经没有‘暗杀小队’的容身之处了，不是吗？”

里苏特盯着乔鲁诺胸有成竹的微笑，又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又看破了自己多少想法……他只知道，面对这样的人，最好的应对态度就是坦诚，否则很有可能被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看了眼身旁同样皱着眉的普罗修特，叹了口气，从乔鲁诺手中拿过了那份致命的文件。

根据对方的说法，这里写着“Boss”的真实姓名、身份和过往……里苏特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这些绝对禁忌的情报，但他知道，自己一旦打开这些纸张，就绝对没有回头路了。

可就像很多年前，自己将刀插进那个醉酒驾驶撞死侄子的司机时一样，有些路，自己本来就没得选。

当年，平安顺遂的余生和为亲侄子报仇雪恨只能二选一，现在，跟从眼前的少年和布加拉提一道高举“反叛”之旗和放任自己和部下在“Boss”的监视下逐渐麻木，也只能选一个。

是决绝地燃烧自己、赌上性命去追随自己所认为正确的一切，还是龟缩在规则背后，忍受着宵小之辈的欺辱和嘲讽，只为自己能够苟活？

里苏特从来不是第二种人，就算为他如今的选择买单的不再是他自己一个，他也绝不会成为怯懦无能的后者。

他当着普罗修特和两位来客的面，翻开了印有spw财团标识的文件。

然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乔鲁诺说了谎——这里面不是“Boss”的“情报”。

确切的说，这里面并不只是“Boss”的“情报”。

“……乔可拉特、塞可、提查诺……”里苏特猛地合拢了文件，难以置信地看向长桌另一头的乔鲁诺，“你为什么要把‘Boss’亲卫队的信息也告诉我们？”

乔鲁诺平静地勾起唇角：“这是我们的‘诚意’，也是绝对的‘信任’，里苏特·涅罗先生，既然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合作’关系，那么你们多知道一些就更安全一些，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坏处。”

“……”里苏特深吸了口气，重新将文件打开，从头到尾细细翻阅了一遍，然后将它递给了右手边的普罗修特，“我有个问题，乔鲁诺·乔巴拿，你在里面提到要尽可能策反‘PASSIONE’中的成员，那么现在除了布加拉提小队和我们，你还联系上了几个？”

乔鲁诺游刃有余的表情顿时微妙地僵了一下，他犹豫着和布加拉提对视了一眼，坦白道：

“呃，其实……现在‘PASSIONE’里除了我们四个，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反叛’的计划了……你们知道的，这种事情不适合声张。”

普罗修特难以置信地从文件里抬起头：“……你的意思是，就连你们的队友和部下，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的队友和部下也还不知道呢。”布加拉提好心地补充道，“而且乔鲁诺的家人将会给我们提供全方位的帮助，他们当中有很多强大的替身使者，甚至是超自然生物……”

“等会儿。”普罗修特“啪”的一声合拢了纸页，目光移向身旁同样表情复杂的里苏特，“队长，你确定我们要掺和这种‘草台班子’吗？那个什么什么财团只是个慈善组织，就算再有钱也顶多是个后勤……我们真的要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和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起造反吗？里苏特，‘背叛’可是黑帮中最重的罪名啊！”

“……”里苏特揉了揉太阳穴，“乔巴拿，你所说的财团和你的，呃，家人，到底能提供多少战斗方面的支援？”

虽然他话说得委婉，但任谁都听得出，这个心中刚刚燃起“反叛”之火的男人，现在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该立刻把这几个人杀掉，以撇清关系了。

然而，乔鲁诺却与布加拉提相视一笑，优哉游哉地开口了：

“财团那边，由于条件所限，热武器方面我们只能弄到二战及以前的装备，共计大约五辆改装过的虎式重型坦克，两架可装载投掷型烟雾弹的战斗直升机，以及足够装备一支标准的Nazi特战旅的步兵装备——这些‘资源’目前暂时贮存在威尼斯的某个小岛上，但算上规避政府检查的时间，只需要一天就能运来那不勒斯。”

“至于我的家人，更不必担心——两位家父都是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家中小辈及其友人们更是能人辈出，个个都是替身使者，目前已经到达那不勒斯和可以远程提供支持的共有八人，还有几位如有需要，也随时可以飞来意大利。”

一时间，里苏特和普罗修特面面相觑，甚至都不知道该先从这段话里的哪个字问起，于是只好默契地发出了人类最原始的表达疑问的音节：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