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县城

大溪村离溪阳县城大概六七里路，每三天，村里老郑头都会赶着牛车载村民进城，按人头收费，每人来回两文钱。

老郑头的牛车收拾得蛮干净，天还热乎，车上铺着凉席。待人坐好，老郑头一挥鞭子，老牛哞地一声，车缓缓走动起来。

夏春桃旁边，坐着一个年纪不大、长得还挺好看的妇人，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夏春桃朝那妇人笑了笑：“嫂子好。”

说起这个，就顺便提一嘴，夏春桃嫁给秀才陈锦年六年，就每年过年回娘家时出过村儿，这还是陈秀才陪着去的。即使在村里，也不太出去，家里缺什么，陈秀才都会提前买回来。

夏春桃本来性子就怯懦，经常不出去，连个朋友都没有，完全社恐宅女一枚，唯一的依靠就是陈锦年。

所以听到陈秀才的死讯，打击可谓是致命的。

夏春桃的记忆里，对这个妇人没啥印象。同一个村里住了几年，还不认识，有点儿尴尬。

妇人好像发现公鸡会下蛋一般，眼睛睁得溜圆，“你是秀才娘子吧？你在叫我啊？”

夏春桃只能嘿嘿嘿尬笑。

妇人新奇地看着夏春桃，像盯着稀有动物，“以前很少看到你，你长得可真好，笑起来更好看嘞！”

“嫂子也长得好，一看就是爽利人。”夏春桃这一句，可算是打开了旁边这位的话匣子。

这位嫂子扭头给她右侧的另一个女人说：“秀才娘子和我说话呢！”

夏春桃顺着看过去，那个女人略显腼腆，对上夏春桃看过来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夏春桃也点了点头，然后问两人，“实在惭愧，以前不怎么出门，也不知两位嫂子是哪家的？怎么称呼？”

一句话，就开启了一场三人牛车座谈会。

从大家的谈话中，夏春桃得知这位健谈的嫂子叫李月娥。

李月娥男人在县里做屠户，生意不错，李月娥本人在村里开了一家杂货铺，卖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啥的。在大溪村可以说是小康之家了。

而旁边那个略显腼腆的嫂子，大家都叫她栓子娘，她家在大溪村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户家庭，不过家里负担轻，就相公和儿子两人，儿子与阿来年纪相仿。不过她比夏春桃要大几岁。

“秀才娘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坐牛车去县城呢！”

“月娥嫂子，叫我春桃就行。以前相公在，我是啥也不操心的，现在……”夏春桃表情落寞，缓缓低下头。

“唉！谁说不是呢！”李月娥本来以为夏春桃是个不好打交道的，可看着夏春桃这样子，顿起怜悯之心，“以后有啥难处，尽管来找嫂子！”

“那我就先谢谢嫂子啦！”

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寡妇想要支撑起一个家，一定要建立自己的朋友圈，让更多人认同自己，未来的路才能走得更容易。先别管这种认同是不是建立在怜悯之上，能活下去再谈其他。

“我和栓子娘要去锦兰布庄交活计，你要不要一起去？”李月娥邀请道。

栓子娘不多话，腼腆地笑笑。

“好啊，我正要扯些布，还发愁，不知道去哪家呢，月娥嫂子，你说我运气咋就这么好，简直是挖井挖到自流泉！”

“啥意思？”

“正合我意呗！”

“秀才娘子不愧是秀才娘子，这一听就是肚子里有墨水的！”李月娥竖起大拇指。

“墨水没有，屎尿不少。”

李月娥和栓子娘同时呆愣地看着夏春桃，一息之后，牛车里爆发出大笑声。

李月娥一边笑一边使劲拍夏春桃的肩，“哎呦，春桃啊，你可太逗了！”

栓子娘比较克制，也捂嘴笑，“春桃，你真不像秀才娘子。”

夏春桃听后，一本正经点点头，“我觉得吧，你说的对。我高低也应该是个地主婆的！”

夏春桃真是这么觉得，反正她以后高低得当个地主婆！但李月娥、栓子娘俩人显然不这么想，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这两位的哪根神经，两人又是一阵笑。

就着这笑声，夏春桃很快与两个嫂子熟识起来，就连驾牛车的老郑头也时不时地与她们附和几句，一路上气氛是相当的哇塞。

牛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行，行到中间越发颠地厉害。夏春桃胃里翻江倒海，有种不好的预感。

问：第一次坐牛车什么感觉？

答：让我吐完先！

大半个时辰后，牛车进了县城，众人陆续下车。

夏春桃下牛车时脸都绿了，早知道还不如不吃早饭呢，浪费！

突然想哭，好想念她的小车车，呜呜呜。

锦兰布庄在溪阳县的商业一条街上，规模算是中等，高中低档各色布匹，应有尽有，另外还有一些男女士成衣卖，不过样式比较单一。

夏春桃跟着两个嫂子进去，就看见布庄老板方娘子一个人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前喝茶。两个店员也无精打采，默不作声收拾布料。

“方娘子，店里今天怎么这么空啊？”

李月娥和栓子娘交完活计，跟方娘子聊起来。

“唉，别提了！街头新开了家布庄，人家进的货，说是京城流行的花色样式，价格与我也大差不差，很多老顾客都跑去那边买东西去了。”

李月娥和栓子娘面面相觑，这听着可不是个好消息。

李月娥小心翼翼问：“那我们以后的活计，您这儿还收吗？”

方娘子苦笑，“现在我也不知道，看之后的生意吧。不过我但凡收，给二位的价格就不变，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看得出，方娘子是个实在人，也没有因为店里生意不景气，就克扣李月娥她们的手工费。

不过，实在人做生意，有的时候缺乏点儿灵活性。

夏春桃听着几人的谈话，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方娘子，如果我能帮你把店里的货卖出去，你能给我一定的佣金吗？”

“你能帮我把货卖出去？”

方娘子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秀才娘子表示怀疑。

不是她小瞧了夏娘子，她一个做了七八年生意的人都没办法，就夏娘子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能有什么办法？

夏春桃也知道方娘子是不信她的，不过没关系，等东西卖出去了，她还能不信？

“方娘子，你家店平时一天能卖出几匹布，几件成衣？”

“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个两三匹布。成衣不一定，有时卖出四五件，有时卖不出。”

方娘子果真是个实在人，很实事求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