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陆时的声音

表演结束，

众人出来谢幕。

因为是在诺奖晚宴的表演，整部《盗火》的时间被控制在了一个小时出头，

否则，会影响后面的流程正常进行。

开尔文之前还开过玩笑，

如果能再精简一下，缩短到四十分钟，那或许就用不上专业演员了，全部改由晚宴的参与者自娱自乐，

这样，可以更好地帮助社交，

也更具现实意义。

客串的科学家们鱼贯下台，路过陆时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开几句玩笑，

“明年我还要再来。”

“下次，能不能给我多几句台词？”

“演得真过瘾~”

……

陆时听得一阵无语。

萧伯纳给陆时倒了杯酒，

“戏剧本身的质量固然重要，但同样重要地，还得看观众们能不能理解。我想，看过这部《盗火》的人，都会在心中引以为戒，对学术压榨敬而远之。”

陆时接过酒杯，

“但愿吧。”

他啜饮一口。

这时，索尔曼凑了过来，笑着道：“陆爵士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没信心吗？还是说，对在场的各位没有信心？”

萧伯纳也附和道：“说得对！我看，不是‘但愿’，而是‘必然’。”

索尔曼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随后，他弯腰附到陆时耳边，低声说道：“爵士，听瑞典文学院的几位院士说，这次文学奖的获奖原因，是由你自己写的？”

陆时摊手，

“我还没写好。”

“啊？”

索尔曼郁闷，

“按顺序，应该是文学奖最先颁布。我得将获奖原因誊抄到卡片上，交给奥斯卡国王。”

他想了想，

“这样的话，我们调整一下顺序？”

陆时对此倒是不介意，

他说：“只要诺委会和国王陛下行事方便，我没有意见。”

索尔曼点点头，

“那好。”

他缓步离开，到隔壁桌和奥斯卡二世沟通去了。

萧伯纳不由得调侃道：“陆，你写小说，一天几千字。怎么会在获奖原因上犯难呢？”

陆时白了对方一眼，

“你写自己的获奖原因，不尴尬？”

“那不会~”

萧伯纳连连摆手，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将来得诺奖，我的获奖原因一定是‘由于他那些充满理想主义及人情味的作品——它们那种激动性讽刺，常涵蕴著一种高度的诗意美’。”

陆时：“……”

艹！

这不就是历史上萧伯纳真实的获奖原因吗？

原来是老哥自己写的。

萧伯纳摊手，

“不过，我不可能像你这样被诺委会和瑞典文学院优待，肯定没法自己写获奖原因。”

“那不一定。”

陆时还能说什么呢？

萧伯纳大笑，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他将话题绕回去，

“言归正传。陆，你准备怎么写？”

看他那副模样，似是想建议。

陆时便没有急着作答。

果然，萧伯纳说道：“陆，或许是因为我是爱尔兰人，再加上剧作家的身份，我最喜欢你的《是！首相》。将大英讽刺得体无完肤，难免不让人痛快。”

话音刚落，

现场忽然安静了下来，连餐叉和餐盘碰撞的声音都轻了很多。

原来是索尔曼登上了舞台，

他张开双臂，

“各位，我不想打扰大家的用餐和闲聊，但今天终究有正事要办，那就是颁奖仪式。那么，现在有请，”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头衔：

“东约特兰公爵、挪威国王、瑞典国王……”

奥斯卡二世站起身，与爱德华七世握了握手，又朝周边颔首示意，登上舞台。

索尔曼递给他一张小卡片，

“陛下，顺序调整了。”

奥斯卡二世也没多想，接过卡片扫了一眼，随后朗声读道：

“获得190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是，亨德里克·安东·洛伦兹，以及彼得·塞曼，他们关于磁场对辐射现象影响的研究卓绝而富有创造性。”

两位获奖者都是荷兰人，且是师徒关系，

塞曼1885年进入莱顿大学，在洛伦兹的指导下学习物理学，并担当起助教。

他们上台，

奥斯卡二世依次为他们戴上奖牌，并赠与百达翡丽赞助的怀表，随后让出中心的位置。

塞曼也退后一步，

“老师，你请。”

意思是让洛伦兹先说感言。

洛伦兹参与类似的场合非常多，早已轻车熟路，

他对奥斯卡二世鞠躬，

“国王陛下，我必须提醒伱一点，所谓‘关于磁场对辐射现象影响的研究’，在学术圈其实有一个跟简短的称呼——塞曼效应。它是一种物理现象，指的是当原子置于外磁场中时，其发射或吸收的光谱线会发生分裂……”

奥斯卡二世：？？？

根本就听不懂。

他感觉对方在拿自己开涮。

但洛伦兹本意并非如此。

他清清嗓子，严肃道：“这种现象，是由，荷兰物理学家亨德里克·塞曼，在1896年首次发现的。”

众人一愣，

随后，

啪啪啪——

现场响起极热烈的掌声。

想到刚才的《盗火》，众人怎会不明白洛伦兹的深意？

洛伦兹说：“彼得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对我的电磁理论十分熟悉，并且实验技术精湛。在塞曼效应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克尔效应，那时的他已经是伟大的物理学家了。”

他再次停顿。

现场的嘉宾都十分捧场，

啪啪啪——

又是一阵掌声。

洛伦兹说：“关于学术的问题，我就不多说了，彼得会解释。我只是好奇，按照流程，不应该是文学奖最先颁布吗？”

经他一提醒，众人立即想起了去年，

先上场的确实是托翁。

不过，从俄国赶来舟车劳顿，托翁毕竟年纪大了，今年未能列席。

众人看向陆时。

陆时微微有些尴尬，

没想到，瑞典文学院的威尔森直接站起来“自爆”了，

“按流程，确实该陆教授……咳咳……我没有说获奖者已经内定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本次的获奖者著作等身，创作形式多样，我们还没有想好其获奖理由。”

现场的人这才恍然大悟。

洛伦兹轻笑，

“那可以让陆……额……让获奖者自己想嘛~”

威尔森嘴角抽了抽，

“我们也是这么实践的。”

现场一片安静，

“……”

“……”

“……”

随后，不知是谁，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餐厅便跟着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过了一分钟，笑声才平静。

洛伦兹说：“既如此……嗯……我建议获奖原因是《盗火》。”

神特喵“获奖原因是《盗火》”，

这相当于已经默认了陆时是文学奖得主，

不装了是不是？

但是，在场之人都没觉得不妥。

洛伦兹说道：“学术压榨，现在已经成了圈子里公开的秘密。在座的各位同仁有资源、有天赋，自然不会参与其中，但你们能说，身边没有那样的人吗？”

现场安静了下来。

洛伦兹继续道：“就像《朝闻道》所描绘的那样，我们这些做科研的，往小说，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往大说，要为人类认知的边界开疆拓土。我们绝不能被侵蚀、腐坏。所以，我投《盗火》一票。”

话音刚落，

“说得好！”

“我也认可《盗火》作为Lu的获奖原因。”

……

洛伦兹的观点受到很多人响应，

气氛热烈。

索尔曼左右看看，不由得想到了去年的晚宴，

每一位获奖者都会邀请陆时上台讲几句，

而今年……

那种被陆时支配的感觉又回来了！

索尔曼轻咳，

“洛伦兹教授，物理！聊物理！”

洛伦兹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对台下的陆时颔首示意，随后将舞台中心让给弟子。

没想到，塞曼更绝，

“我赞同老师。我也投《盗火》一票。”

瞬间，气氛变得诡异，

“……”

“……”

“……”

一阵寂静后，又是欢快的笑声塞满了整个餐厅。

全体诺委会的工作人员一个头两个大。

索尔曼都快哭了，

“喂喂！你们能不能说物理啊？”

大概是他的真诚感动了塞曼。

塞曼之后没再提到陆时，而是讲起了专业，分享发现塞曼效益时实验的设计思路，并对莱顿大学和阿姆斯特丹大学致谢。

最后，他还打趣：“今年，我得奖了，说不定我的母校的排名能上升呢~”

一边说一边不忘对陆时挤挤眼，

现场又是大笑。

索尔曼快步凑近奥斯卡二世，低声说道：“陛下，一会儿再调整一下顺序，先颁布和平奖吧。”

奥斯卡二世不解，

“为什么？”

索尔曼道：“如果是化学奖，费歇尔教授怕是也会提到《盗火》。”

奥斯卡二世更不解，

“这有什么不好？咱们搞诺奖晚宴，不就是希望全世界的文学家、科学家、社会活动家齐聚一堂，彼此交流吗？大家畅所欲言，多好！”

这话过于正确，

索尔曼根本无法反驳。

总不能说，担心陆时的威望太高，压过诺委会吧？

他笑道：“陛下，你忘了去年的顺序吗？先是文学奖，之后是和平奖……”

“啊这……”

奥斯卡二世愣了愣，

“是我搞错了吗？”

他有些尴尬，低声道：“听你的安排。”

于是，等着洛伦兹和塞曼下来，他重新站上了舞台中央，声如洪钟道：

“

接下来，我要把诺贝尔和平奖颁给来自奥匈帝国的女作家，贝尔塔·冯·苏特纳，

其作品《放下武器！》深受欢迎，

同时，她本人也对诺贝尔和平奖的设立做出过杰出贡献。

”

苏特纳站上舞台。

她环视一圈，说道：“刚才在下面，我没有机会发言。现在，我必要申明一点，比起《盗火》，我更加支持《动物庄园》！”

听完这句，索尔曼一拍前额，

完蛋！

根本就压不住！

他已经决定彻底躺平了，遂又凑到奥斯卡二世身边，说道：“陛下，后面直接颁发文学奖吧。”

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

更何况奥斯卡二世是国王，被这么来回指使，肯定恼火。

他不满道：“这次又是为什么？”

索尔曼摊手，

“陛下，你也没必要问我。一会儿请陆教授上去，我连主持的工作都可以放下了。”

奥斯卡二世一愣，随后怜悯地拍了拍索尔曼的肩，

“好吧~好吧~”

索尔曼“嗯”了一声，坐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喝闷酒。

台上，苏特纳还在细数《动物庄园》的优点，

她滔滔不绝道：“我接触了太多的政治家。通过与他们的交流，我意识到了一件事，《动物庄园》绝对是整个文学界的一朵奇葩。它奇就奇在，德国认为它在抹黑德国、大英认为它在抹黑大英、沙俄认为它在抹黑沙俄……”

后面省略五百字。

只能说，看《动物庄园》，各国都在照镜子。

下面有人反对：“明显是《盗火》更好！”

苏特纳不满，

“我本人就是作家，《放下武器！》十分畅销，所以，我很清楚哪本书优秀、哪本书更优秀！”

开尔文立即反驳：“以畅销论英雄，那你怎么不说《哈利·波特》？”

一句话怼得苏特纳说不出话来。

奥斯卡二世轻咳一声，

“苏特纳女士，请你说获奖感言。”

按道理，应该是索尔曼控制颁奖的节奏，

但现在他已经躺平，只能由国王陛下代劳。

苏特纳本来还想继续战斗，但考虑到毕竟是诺奖晚宴，争得面红脖子粗也没意思，

于是，她说道：“反正陆教授一会儿便会登台，说他自己认为的获奖理由，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在他心目中，《动物庄园》比《盗火》更优秀。”

这么说相当于立于不败之地，

下面的人也没法反驳。

现场安静了。

苏特纳遂开始正经地说自己的获奖感言，提出和平愿景，

现场的火药味淡了不少。

几分钟后，她分享完了自己的经历。

奥斯卡二世登台，

“接下来要颁布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我想，到底是谁获奖，已经不需要我拿着小卡片按部就班地念出他的名字了。”

众人立即善意地笑，

随后，

“Lu！”

“陆教授！”

“陆爵士！”

……

各种各样的欢呼从餐厅的四面八方响起。

奥斯卡二世笑道：“看来，那人是众望所归了。”

他对陆时点头，

“陆爵士，请你登台领奖。随后，由你自己来说获奖理由吧。”

陆时硬着头皮上台，由国王陛下戴上奖牌，并接过百达翡丽的怀表。

随后，他转向了台下，

“各位，说实话，倒现在我都没想好获奖原因。我能获得如今的成就，是受了无数先哲的启示、无数大能的教导，我个人的努力，实在是不值一提。”

众人皆听不懂这话的深意。

安静片刻后，

“陆！”

萧伯纳提高音量，

“你太谦虚了！现在，你完全可以告诉大家，你是因为《是！首相》获奖的。”

陆时满头黑线，

￣□￣｜｜

心说，

老萧这是站出来发动群嘲了。

果不其然，立即有人不满，

“分明是《盗火》！《盗火》才是神！”

“《动物庄园》最经典，不接受任何反驳！”

“《蝇王》！《蝇王》！《蝇王》！”

……

下面又炒作了一团。

陆时看着他们，又看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诺贝尔文学奖的奖牌，

奖牌上，诺委会接受自己的建议，加了一句汉语古诗：

“

不废江河万古流。

”

陆时嘴角勾起，穿越以来的种种经历跃上心头，

今天，站在诺奖晚宴的舞台上，他可以让全世界的学者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将在大地上久久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