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聆听者

他看见镜头不断走动，最后镜头只面向着阳台的那几棵刚冒花苞的花。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衣服胸前只配戴了一个玫瑰的扣针。

黎玥也没说话，只驻足在走道上，手里拎着后备箱里装着的一些礼物，有给沈归俞妈妈的，也有给沈归俞同母异父的弟弟的。

这时刚好是下午的五点五十分，跟她计算过的差不多，她等在原地十分钟后，就听见了楼梯口那边传来的声音。

“华姐，接孩子放学啦？”

一阵脚步声靠近，她甚至听到了贺春华在训牵着走的儿子:“小恒，这次考试成绩下滑了，下一场篮球赛我看你就别去了，”

“妈！你答应我这次只要还是八十分就让我去打球的！”

“八十分八十分！你知道跟上次几个科目一起已经差多少分了吗！”贺春华压着嗓音训斥道。

贺定恒低着头扁着嘴巴，想要继续说下去，这才看见了自己的家门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贺春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黎玥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短裙，矜贵的气质和打扮跟这里的每一粒灰尘都格格不入。

她转过头，看着他们轻笑了一下:“阿姨。”

贺春华一愣。

“我——是沈归俞的女朋友，黎玥。”

随着这话一落地，小孩子就惊讶的抬起头在母亲和黎玥的身上来回打量，贺春华眼中只有平静无波的惊讶。

僵持了好一会，贺春华马上就笑着客套道:“...那，那快进来坐！进来坐——”

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掏钥匙去开了门锁，一入门，就叮嘱了手里的贺定恒:“去，把桌子上的作业全都拿到你房间里面，给姐姐去倒水。”

等黎玥踏进来，贺春华飞快的在她的身后探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后还是让她眼神空了一瞬。

“小黎，快，快进来坐。”贺春华已经长了不少白发，疲态尽显，但是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来一点沈归俞的类似。

黎玥微微笑着，颔首的走进来，先是带着胸前的扣针左右环视了一下环境，接着就坐到了一个小木板凳上。

房子的大小跟沈归俞家里面大差不差，但是因为还有一个青春期孩子的缘故，书本鞋子放的有些杂乱。

她把礼物放在桌子上，接过贺定恒手里的那一个一次性纸杯:“谢谢你，小弟弟。”

在清晰的摄像头记录下，沈归俞看见贺定恒那稚嫩可爱的脸庞，心里酸涩又泛着苦。

“这些是给您的一个按摩仪和一些营养品，这些是给小弟弟的一些零食，还有一个给孩子的篮球。”她伸手介绍了一下那拿进来的礼物。

“怎么还要买东西，这些东西一看就不便宜，你破费了...”贺春华坐下来之后，就一直局促不安的摩擦着自己的裤腿，把那杯热水往她的面前再推了推:“上次的案子多亏了有你，不然...不然小俞那孩子还得吃多少的苦呵——”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心直口快，她又马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改口:“哎看我这都在说什么胡话。不提了，不提了，这次来，是二审的案子需要新的证物吗？”

“啊不是。”黎玥笑道:“二审早就已经结束了，因为结果一样，就没有另外通知您。”

“那就好...那就好...”

“这次来，除了给您带了些礼物之外，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黎玥今天戴了一对散着光的饱满珍珠，从容大方的跟贺春华讲述起两个人已经完成订婚，并已经领了证的事情。

贺春华早就打发了贺定恒回房间里面学习，她随手扎起来的头发很紧实。闻言，她的喉咙咽动了一下，捋了一下头发:“好，那就太好了...你们要好好生活，我——”

她更加局促了，在这个房子里面倒显得黎玥像是主人一样了。

贺春华急忙走进房间里面，黎玥刚想要询问，贺定恒就偷偷的从另一个房间里面钻了出来跑到了黎玥的旁边，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姐姐，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呀！”

十一岁的贺定恒喜欢篮球，黎玥一进门就看见了贴满墙壁的篮球明星的贴纸和名言警句。他跟沈归俞最像的地方只有那一对柳眉，他见黎玥点了点头，就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詹姆斯的呀！上面的签名是真的吗？”

她的眼神微妙的动了动，只疑问道:“你刚才说你哥？”

贺定恒心里面嘀咕着怎么这个姐姐反应这么慢，怎么还停留在第一个问题上:“我哥啊？你们刚才聊起他的名字，我听见了。姐姐你快告诉我那个签名——”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哥？”她打住了他的话，问道。

“我妈每年都跟我说！指着那个照片呀——”小孩子稚气的指向一个抽屉，仰起脑袋说道:“妈妈跟我说他是我哥，虽然我们见不了面，但是我要是要记得他是我哥——”

“姐姐你告诉我那个签名是不是真的，我把照片拿过来给你看好不好？那照片我妈可宝贝了——”

黎玥笑着答应了他，拍了拍他硬硬的头发。看起来，兄弟俩还真是有点不一样呢。

贺定恒马上飞奔过去，在电视机下面找了一会，就拿着照片神神秘秘的给黎玥看了。

她无声的把镜头对准了那张照片，她自己也看的特别认真。那张残缺了的照片唯独撕掉了站在贺春华身边的男人，看起来也已经很旧了，只能看见贺春华抱着一个小孩子。

“这是我哥哥，沈归俞，妈妈一直记得他呢。”

黎玥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定恒骄傲的抬起了脑瓜子:“我叫贺定恒！”

她想了想，指着照片上的小孩子:“你再说一次，这个男生是你的谁？”

贺定恒嘿嘿的笑了，声音爽朗:“这是我哥哥！”

她即刻笑了，并且再次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脑壳，轻声说道:“我提前做好了功课，知道你喜欢他，这是亲笔签名。”

“真的！？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孩子心性纯真，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她的话，高兴的上蹿下跳的。

这时，在房间里找东西的贺春华终于赶了出来，她的头发都乱了一点。看见本应该老实写作业的贺定恒蹲在黎玥身边讲着悄悄话，她先是无奈的笑了:“这孩子，跟他哥倒是不一样，喜欢运动，不喜欢学习。”

“妈我成绩好着呢！”

“快进屋学习，别来打扰我跟姐姐说话。”她柔声道。

“什么姐姐！”贺定恒趴在房间门上，鬼灵精怪的说道:“这是嫂子！”

贺春华无奈的摆了摆头，只因她已经看见，那张自己私藏多年的全家福，那点始终挂念沈归俞的母子情已经让黎玥看见了。

她索性不再掩藏，拿起那张照片，长叹了一口气:“拍这个照片的时候，他才那么大，转眼都要结婚了。”

黎玥静默，做一个聆听者和传讯员。

“他从我身上下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打心底里，对不起他，更瞧不起我自己。他从小就懂事，别的孩子馋着想要糖和饮料，他只说多喝水就够了，吃糖会长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