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是龙

真正的龙其实很温柔。

小渔村常年靠打渔为生，男人出海捕鱼，女人在家织网。

那时候大家都自给自足，聚在一起谈谈家长里短，偶尔会谈谈昆仑山有个剑修叫什么子的，经常斩妖除魔有名的很。

村庄里当然也有一个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听说也是一个修士，只是受伤被海水冲到此地，被村民救了，为了报答，这才留下来给村里小孩教书。

他还给所有小孩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作为一个文盲，熟地自然不爱读书，整日逃课。

叼着狗尾巴草路过私塾，透过窗看一群和自己一样大的男孩们，闭眼摇头满嘴之乎者也，只觉得脑袋疼。

正是因为不懂，所以自然没有村里人那般尊敬私塾先生。

或者说他对私塾先生恶意满满。

每日总会守在先生回家路上一棵歪脖子树上，先生回家路过了，就脱裤子撒尿。

先生也不傻，除了第一次猝不及防被淋了童子尿，后来便再也没被淋过，因为他带伞了。

伞面干净伞骨青翠，听说是学生家送的。就是如今被自己淋了一身的男孩。

熟地连着一个月尿不到先生了，就索性记恨到送伞的人身上，于是就用了同样的招数欺负他。

那学生大名拗口，熟地没读过书自然不会喊，记都记不住。不过村里人都是有小名的，贱的很，熟地小名叫狗蛋，那学生小名叫大柱。

“李熟地！你是不是有毛病？”

熟地仰着鼻孔看他，哼哼道:“让你狗腿送那人伞！老子就是看不惯狗腿的！”

大柱觉得李狗蛋简直有毛病，没读过书真可怕:“我送伞怎么了，先生教育我这么久，我还不能送点东西给先生?”你怕是智障。

后半句当然不能说，先生说过，君子不能这样，何况他读过书，不能和智障计较。

熟地当然不听，提着裤子在树杈上晃腿:“明知道老子看不惯那个人。你送伞就是和老子作对，和老子作对的人和村口那家大黄也不会原谅你。”

大黄是熟地这个村里唯一的跟随者，忠心的很。

“村口那只大黄狗昨天老死了你不知道？”柱木着一张脸反问，闻到身上的尿骚味他终于还是跳脚，“李狗蛋！老子不打死你！”

狗蛋才不管，每日逃课，尿先生，尿大壮。

他是村里有名的刺头，屁股被打了很多次还是不改，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这日他逃课去了村背后的山丘里，却迷了路。

夜里他看着顶上的月亮，抱着自己躲在村里人捕猎挖的洞里，脚腕生疼。

这么久了也没有人来找他，他爹他娘都不在意他，没人在意他有没有在村子里。

听着四周隐隐的狼嚎，忍不住嚎啕大哭。

有脚步踩着枯树叶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明显。

狗蛋停止的哭泣。

顶着泪脸，仰头往洞口看去，他怕来的是野兽，又期待来的人是来救他的爹爹。

可是来的人既不是野兽也不是他爹，是教书先生。

那先生低头看着哭的脸上脏兮兮的狗蛋，低声道：“我送你回家。”

有一股温和的力气将他从深深的洞里举起来，他抱着先生的腿嚎啕大哭：“我不要，我回去我爹要打我屁股……呜呜呜屁股可疼了……呜呜呜”

“那这样，”先生蹲下身来，“我替你说你在我家学习，但是以后你要来按时上课。”

面对是选择屁股开花还是选择读书，他毫无犹豫的答应了：“好。”

“乖。”先生笑眯眯地摸了摸狗蛋的头，“那我奖励你一个东西，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嗯！”

一条雪白的威风凛凛的龙出现在狗蛋面前。

那条龙带着狗蛋飞向平日遥不可及的天空，狗蛋仿佛伸手就能够到那闪着光的星星，仿佛只需要再高一点，就可以去月宫瞧一瞧。

小小少年和龙有了两人之间的秘密，他乖乖上课，他和先生做了约定，只要每次熟练的背完一整本书，就可以再骑龙飞上空。

那是狗蛋最快乐的日子。

先生为了让他们也能修仙，找来了一条灵脉，种在了村庄底下。

只是后来，一切都被大壮毁了。

大壮好奇狗蛋为什么这么亲近先生，于是偷偷跟着狗蛋，也看到了先生变成龙的样子。

“先生是怪物！！”

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庄，也引来了一群黑衣人，他们聚在一起，各色的光闪过，狗蛋只看到先生变成了龙痛苦的在光芒中哀嚎。

他站在人群处，痛哭流涕，他大吼：“先生不是怪物！！他是龙！！他是龙啊！！！”

被冷脸的人拦住。

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摸着自己臂膀处的乌鸦，站在他面前。

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清先生痛苦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龙。”

“好好看他最后一面吧，小子。”

金色的血染了整个沙漠，天际突然飞来了一群白衣执剑的人，一言不合和正在龙周围的黑衣人打起来。

领头的是一个红衣白剑的女人，捏着狗蛋下巴的男人放了手，嘴里念着：“余弦子，你果然来了。”

随后飞身过去和她打了起来。

无人在意那条龙的生死。

村里的人都说那是妖怪，只有狗蛋知道不是。

狗蛋哭着跑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龙面前，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那天迷路，都怪我总缠着你要骑龙……呜呜呜都怪我。”

原本闭目不知死活的龙费力的弯了尾巴，轻轻的为面前痛苦的小孩拂去眼泪：“这不怪你，你不用内疚。”

“先生……先生。我再也不尿你了，我再也不逃课了，我们一起，一起去其他不知道你的地方，好不好先生。”

平常不爱叫他先生的小孩终于在今天叫了他先生。

白龙金色的眼瞳静静的看着他，温柔，且包容，一如以前狗蛋尿在他头上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骂，他只抬头，静静的看着他。

“熟地。”白龙轻轻开口，这是它为他取得名字，有金色的血从它嘴角流出，“帮先生一个忙……”

一颗金色的珠子从嘴里飘出，它对狗蛋说：“熟地，你要好好的，替我保管它。”

那龙珠沉没在狗蛋肚子里，它已经没有力气了：“熟地，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带着它快跑，跑的越远越好……有它在，我会活下去的，你放心。”

小渔村的教书先生从来不骗人，但这是他第一次骗人：“快跑吧熟地，趁他们没有发现。”

年幼的熟地爆发的所有的力量，跑到离小渔村很远的地方，他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回头看去。

小渔村已经火海冲天，隐约有一声龙啸，似乎在催促他再跑远点。

小小少年一直跑啊跑，等到他成年，等到寻龙城的传说遍布整个大陆，也没等到一条温柔的白龙来找自己。

“我以为，他是龙，龙应该无所不能，也应该能够……起死回生。”说书人，也就是李熟地早已经红了眼，“我以为他是龙，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直到我感觉我快死了，我才知道，都是骗我的。”

白龙为了让小少年远离自己死后的天谴，撒了一个善良的谎言，只为保护一个，在兽坑里哭的鼻涕横流的小少年。

那是属于白龙的善良。

是一个神兽大爱世人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