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阵仗的相看

星期一的下午，刚过6点钟，徐家人就已经在家里聚齐。

在董乔的指挥下，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连家里几个总是在外面滚得脏兮兮的臭小子，也早早地洗完澡换上了干净衣裳，被拘在树荫里的竹床上听徐雨溪讲小人书上的故事。

“这阵仗也太大了。我们家平时什么样，现在就应该什么样，难不成他还敢嫌弃？”

徐江蹲在院墙角落拔草，嘴里悄悄发着牢骚，声音却不敢太大，怕被听到了又招骂。

话音刚落，站在外面望风的杨长娟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门，将手上的儿子往他手里一塞。

“人来了，阿江你看着孩子，我去叫爷爷奶奶过来。”

越靠近徐家，苏云谷就越紧张，本来就走出了不少汗，现在更是一片火热。

他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穿的不是白衬衫，否则被汗打湿以后全贴在身上，多难看啊。

尤其是进了院子，徐家上上下下快二十口人齐刷刷全部看过来，更是让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明明在部队的时候，不管多大阵仗他都能冷静面对，反倒在这一屋子老老少少面前败下阵来。

态度诚恳地和徐家人打过招呼以后，趁着长辈们互相寒暄的功夫，他的眼神偷偷往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心上人瞄去。

两人正巧对上视线，姑娘朝他绽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所有的不安在这个瞬间全部飞走。

由于徐雨溪的腿不方便走太远，他们没有按照常规流程出去散步聊天，一切流程都在徐家进行。

简单寒暄过后，院子里腾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为两个年轻人创造出交流空间。

“我还以为你会穿着军装过来。”

徐雨溪微微偏头，仔细打量着端坐身旁，正在认真削柿子的男人。

她曾经见过几次别人相看的场景。

男方如果是当兵的，不管级别高低，必然会穿着军装雄赳赳气昂昂地过去。

没料到这人却反其道而行。

“现在的海军服样式和陆军的解放装一样，你要是想看，下次我穿给你看看。”

苏云谷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今天穿的本来也是军服。

只是临出门时，小侄子苏峻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

“大伯，看你穿军服，我心里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是因为你是特别厉害的解放军，不高兴是因为你总在外面不在家。”

覃玉娇听了这话，猛然想到上次李家正是嫌弃儿子驻防的海岛太远。

担心这身衣服会让徐家产生同样的担忧，于是催着他换上自己前段时间买回来的常服。

他本来不愿意，觉得相看就要坦诚以对。

就算一时遮掩过去了，以后迟早都要面对，到时还会牵出更多麻烦。

后来看到妈妈拿出来的那身衣服，是蓝白条纹海魂衫加黑色长裤，和初见时她的打扮如出一辙。

抱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最终配合地换了衣服。

“他们可真有默契，今天穿的都是同一身衣服，坐在一起好相称哪。”

方思甜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莫名觉得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除了徐亮老两口、徐开栋夫妻、苏虹和苏香，徐家其余人都转移到了隔壁的二伯徐开志家。

两家的院墙都是矮矮的竹篱笆，根本挡不住什么，这会儿大家都在偷偷往那边瞄。

就连再往前的大伯徐开强一家，也凑了过来。

“时髦的年轻人大把这副打扮的，这有什么！再说了，长得好不顶用，对老婆子女好才是真男人。”

徐河臭着脸挡在妻子身前，对这个不止拐走了他妹妹，还抢走了妻子注意力的准妹婿相当不满意。

“他对小溪挺好的。喏，还给她削柿子吃。”

方思甜羡慕地看着连成一条没有断的柿子皮。刀工可真好，自己怎么就练不出来呢？

徐雨溪接过削得干干净净的柿子，满足地咬了一口，冰脆爽甜超级好吃，也没忘了招呼他。

“你给自己也削一颗试试，我们家的柿子还不错。虽然果子不大，但是熟得早，味道好。”

苏云谷本想拒绝，又听到她说这棵柿子是自己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种下的，费了好多心思照顾它。

现在看着满树的果子满满都是成就感，于是依言又到井边也拿了一颗。

10月已经入秋，天气还没转凉甚至火力旺盛，不过井水却是凉丝丝的。

青青涩涩的柿子放在井水里泡上一个星期以后，就变得脆脆甜甜，还冰冰凉凉，仿佛染上了井水的温度。

若是爱吃软熟的，则任由柿子继续挂在树上，等它变红再摘下来。

“你爱吃水果吗？琼岛的水果资源挺丰富的，除了这边常见的荔枝、龙眼、菠萝、芒果、杨桃，还有属于当地特产的椰子、菠萝蜜、山竹、红毛丹。”

看着像只小松鼠一样专心致志吃柿子的姑娘，他主动将话题带到了自己部队所驻守的海岛。

既是主动表明自己的情况，也是趁机让她对海岛多些了解。看她听得津津有味，努力组织着语言。

“除了水果多，岛上海鲜更多，花花草草以及各种动物也很多。有家属还遇见过小松鼠来家里偷东西吃，结果卡住了出不去的情况。”

“大家都说驻岛生活艰苦，各种物资都匮乏，连根铁钉都要出岛外购买。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哪哪都好啊？”

徐雨溪听着听着猛地回过味来，娇嗔地看着他。

这人看起来也没表面的那么老实嘛。

“苦的时候自然也是有。进出不方便，用水用电难，蛇虫鼠蚁到处都是。

尤其是到了下半年，台风频繁，补给船进不来，种下的蔬果一夜之间说没就没，因而总是缺蔬菜吃。”

到了雨季更是如此，经常一连几个月断菜，吃海鲜吃到怕，只能靠腐乳、酱油送饭。

在他的描绘里，那片陌生模糊的岛屿逐渐变得清晰鲜活。

她静静地听着，在脑子里逐渐勾勒出他过去十年的生活，觉得既心疼又自豪。

“你说这么多，就不怕把我吓跑吗？”

她悄悄地伸出手，和他的凑在一起作比较。

海边果然特别容易把人晒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边，还会不会像在家里一样晒不黑。

苏云谷瞥见了她的小动作，也注意到了两种肤色的强烈对比，心中有些微涩，说出口的回答却很坚定。

“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而能够做出正确选择的前提，必然是拥有足够的参考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