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景一愣，没想到老爸会如此的淡定。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没啥。自己这万年不变的晚上打电话，忽然停了一晚上，然后一大早打电话，最近更是传达着老妈一个又一个的噩耗，老爸这么想也不足为奇。
说？
万一老爸承受不住了怎么办？
不说？
不说肯定是不行的，老爸又不是糊涂，好忽悠，肯定瞒不住的。何况。万一老妈有啥了，老爸不得见最后一面？不得招呼着入土为安？
算了，还是说吧，反正还在医院，有什么事儿，抢救也快一些。
史景心一横，直接道：“是。”
想想，好像又不太对，又道：“也不是。”
“怎么说？”史兴依然很淡定，仿佛谈论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相伴几十年的枕旁人。
深吸一口气，史景组织一下语言，大概说了一下昨天的情况以及费用：
“所以，我们觉得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了，觉得没有专心致志的治病，就是各种忽悠缴费。缴费可不是玩的，这一天五六万，实在是扛不住。所以联系的咱们家的医院，咱们家重症室...”
史景又介绍了家里医院情况，其实这些史兴大抵也有所耳闻的。
“那行啊，那就转家里来吧，这近了，有空还方便去医院看你妈。”史兴没因为转回去而生气或者怎么，相反，还很欣慰转回去。
史景暗地里不禁长出一口气。
“我哥那个朋友，陈哥和咱们医院的一个医生、护士，这在来的路上了，晚会儿来了交接一下，我们就回去了。”史景依然木然的陈述着一切。
“那行，你们忙吧，我也打针了。”史兴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史景盯着被挂断了的电话，出神。
“挂了？”史岭不知道挂没，大气不敢喘，用唇语问道。
史景点了点头，她不清楚老爸这是什么意思，受没受到刺激，今天完全听不出来情绪了。
“你刚刚说那个缴费单子啥的呢？”史岭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史景行尸走肉一般的掏出来早上保安大叔给的条子，递给了史岭。
史岭接过，拿着看了起来，也没说其他，直接去了旁边的自助机旁边。
“老爸会如何？伤心？还是没伤心？或者就以为老妈没事儿了呢，或者真的以为他方便去看呢...”史景各种猜测。
十点多时候，史刚、王梅也来了，一脸的严肃。
史景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打招呼。
“他们在路上了，十来分钟应该就到，这边知道的哈。”史刚瞄了眼手机，不太自信的问道。
史景点了点头：
“昨晚冲冲都打电话和徐医生说了，早上发账单时候，我也和他们再次说了。刚刚回复说，就等他们到了再消减那个ECMO药量值，然后换回体内循环。”
史刚也不太懂这些，拿着手机查看着消息，木然的点着头。
“看那边。”王梅扛了一下史景胳膊肘，颔首示意看不远处。
顺着王梅的眼光，史景看到了领导的家属，抹着鼻子掩面哭泣。
“平时没见过啊，不都是晚上才出现？”史景皱着眉头问道。
或许就像保安说的，人家是领导家属嘛，晚上进去给亲人洗洗脸、擦擦背、泡泡脚尽尽孝心吧，所以在史景看来，真的就是晚上才出现，中午这个点真还没见到过。
“回家了，回家了他们。”老乡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似乎清楚史景姑嫂两个在嘀咕什么。
王梅睁大了眼睛，眼珠转了几转：
“没了？”
“也该回家了，这么久了，九十来岁了吧，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老乡没接王梅的话，自顾自的说着话。
史景一时有点不知说什么，当然这是最后所有人的结局。但是此时老妈转院说这个，又好像觉得有点什么。
“你们今天出院？”老乡似乎再问，但史景觉得，他是笃定这件事儿的。
“嗯，出院，这边...”王梅一边查看着那边哭泣的人，一边解释着转院的事儿。
“嗯嗯，是，家里消费稍微低一些，转回去也好。用车缺啥的话，说话啊，谁让咱们是老乡呢。”老乡强调着。“咱们自己人，用车费用能减肯定是最少的。”
“人家医院人，自己找的有救护车。”保安大叔翻着白眼，示意老乡不用说其他。
“嗯嗯，缺啥说话，咱都有哈。”老乡适可而止的闭了嘴。
史景心底忽然一阵悲哀，这不是应有的乡情，套近乎、拉家常，似乎都是为了以后的什么？生意吗？姑且这么说吧。
“到了，他们到了。”史刚把手机揣进口袋，朝电梯走去：“我去迎一下他们，你们看着点这边，别一会儿喊了什么的。”
史景几个人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着。然后就全神贯注紧紧盯着那扇大门出神。
母亲就待在里面，一会儿就出来看到母亲了。但是说好的情况好转才下ECMO，此时下机会如何，史景觉得很悲哀。活的太失败了，自己挣钱的速度，根本就赶不上母亲老去的速度。
像现在，不得不撤离，或许百分之一的可能直接也没了吧。
什么亲情什么孝心，在没钱面前，都一文不值！
“怎么样了？”
史景被头顶的一声闷响惊的一激灵，侧头就看到旁边站着的高大身影，冲冲何时来了站在了身边。
那一瞬间，史景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脆弱，伸手就想握住冲冲的手，似乎那样可以得到些许力量一般。
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呓语着：
“我妈这撤了那个ECMO不会有事儿吧？不是说稳定了好了才可以撤的，这直接撤了...”
史景后面的话没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白大褂的冲冲直接把手背在了身后，自动忽视史景下意识的动作，回答道：
“那这也没办法，机器肯定不能带走的。”
史景忽然觉得好窘迫，为自己刚刚的迷茫而找寻安慰，更为自己没钱继续治疗而要撤离，一时间，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哪里哪里？这里是吧？”
史刚带着陈哥和胡医生以及一个护士上来了，陈哥手里推着救护床，确认位置之后才踩了脚刹，停在原地。
“来了？”史刚看到冲冲打着招呼，同时介绍着在站的几个人，最后又指着陈哥带的东西：
“你看看带的器械什么够不够？这会儿不够的在医院还可以补充。”
“我是看着昨天史老师发给我那个准备的，照那个是都齐全的。”小胡在旁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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