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为难

“起初我曾担忧这种举动可能带来麻烦，回家规劝父母兄长莫要一味纵容嫂子胡作非为，后来发现，爹娘对此颇为自豪，说我多管闲事，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这几年我都很少回娘家了，不想再看见街坊邻里那些淬毒的眼睛。”

李苏氏眼神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

梧桐的目光缓缓移向她过分黄气的脸庞，并未多言。

片刻后，李苏氏抬手梳理好脸边的发丝，微微一笑，“提及家丑，让凌小姐看笑话了。”

“李大哥是我兄长，我们皆是一家人，不会嘲笑，嫂嫂切勿见外。”

李苏氏勾唇一笑，握着梧桐的手，“我听说了大宝贝昨夜走水一事，听说烧的很严重啊，店里那个什么脚指头王的御笔可有保护好啊？”

梧桐掩唇一笑，“好多人都问这个问题，自然不敢不保护，咱就是豁出命去也得把它救下来啊。”

“嫂嫂放心，火势不大，只是后院得重新砌一下，干脆就放假几日。”

“那就好那就好，”李苏氏长舒口气，犹豫了一下又道，

“其实……我今日央着你李大哥带我来，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你李大哥这次见着梁头，在家里就跟中邪似的，强烈要求随行西北，并说服景大人写了推荐信，我心中忐忑，总感不妥。凌小姐，你可知西北如今是怎样光景？这几年会不会有大战发生？”

啊？

这个问题……

真的很难回答。

应该说一些让李苏氏听着安心的话，但若是天不遂人愿，出了事之后李苏氏恨上她怎么办？

梧桐有些心虚，目光移向桌案上的糖水点心，沉默了许久才道，“嫂子不想李大哥去冒险？”

“那是自然的，家中就他一个男人，我这肚子又不争气，还没能给他李家留香火，我不愿他冒险离家。在应嘉守着城门没什么不好，至少无灾无病，尽管日子清苦，但生活稳定，我不期待他功成名就，我只想每日能见着他全须全尾的回家来便心满意足了。”

梧桐明白，这个时代，不，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夫妻，不追求过份的物质，只希望家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她在前世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单身二十几年，兵哥哥见着不少，但那都是食客啊，怎么会牵动心绪，为其瞻前顾后。

“梁大哥确实说过西北不太平，不过眼下正值夏季，匈奴大军会退兵回到他们的漠南放牧准备粮草，你看梁大哥都能被允假了，说明最近无战事，李大哥现在过去，操练几个月，就他这些年当班衙役的本事，会很快熟悉上手的。”

“而且，说句自私的话吧，作战大军里最危险的还是先锋部队，他们需要迅速突破敌军防线，探访地形绘制舆图，收集敌情。梁大哥姑父是兵马大元帅，必定不会让自己侄子太过冒险，危险程度相对较低。李大哥若去了，便是梁大哥手下的士兵，只要匈奴不是大举进犯，他们都不会出什么意外。”

李苏氏皱起眉头，“这么说，到了冬季就危险了？”

梧桐干干一下，她还真不适合安慰人，演戏倒还行。

“这个也不一定……因为他们是驻军，前头还有更骁勇善战的征北大军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苏氏，眼底一亮，“大壮也与我说过，说什么从州府调去的驻军一般都是后备兵马，集结在边城吓阻敌人，可真如此？”

“呃……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大战一起，什么兵什么军不得顶上去啊？

还是那句话，只要匈奴不大举南下，谁都很安全。

李苏氏重绽笑脸，“这我就放心一些。”

梧桐轻轻拍了拍李苏氏的手，“嫂嫂好好考虑，咱们的男人去从军，也不能总盼着他建功立业，好男儿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国之大义，有国才有家，国家没了，什么都没了，更别提独善其身。”

李苏氏听明白了，是让她端正看待投军这件事，不是小家图功名才让男人去，而是利国利民的大义啊。

“这一趟不白来，听凌小姐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有谱多了，不像我家那个糙汉，就自动冲我吼，说我不懂别问，我不懂才问嘛，他自己掰扯不出个道道来，还凶我！”李苏氏语气里透出几分委屈来。

梧桐闻言，噗哧一笑，“李大哥也是务实的性子，他不知西北什么情况也不能骗你嘛！”

“那倒是。”

梧桐挨她坐的更近一些，浅笑盈盈道，“这样一来，我和嫂子就都成了军属了，嫂子日后有啥需要，或觉得日子烦闷无聊，就到大宝贝来找我，李大哥在外也会放心多了。”

李苏氏脸色微红，“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就算我今日不说这话，李大哥临行前也会这么拜托我，还不如我主动讨个好呢。”

李苏氏听得心都软了，笑眯眯道，“天上掉下来像你这样好的小仙女，梁头真有福气，嫂子记下了，若哪日登门登得勤快了，凌小姐可不能嫌我烦呐。”

“那不能够……”梧桐衣袖一扫，指着满院子的伙计道，“大宝贝还有这么多人呢，嫂嫂喜欢谁就跟谁玩！”

李苏氏放眼看去，注目片刻，不禁要问，“怎么没看见你大姐啊？”

她跟意桐在绣坊做绣娘那会就相识了，是多年的老同事。

“哦，她在大宝贝监工呢，今日没空。”

…………

今日没空去游园的意桐后悔今日没去游园。

以为躲得开的某个讨厌鬼，居然站在了她眼前。

空气微微有些凝滞。

路过大宝贝的行人是纷纷驻足凝望。

店门台阶下杵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同一座石雕一般，一动不动，神情颓然，全身湿透，哗哗地向下淌水。

而站在他对面台阶上的女子，一脸冷酷，眼神如寒冰，脚边掉落着一只大木盆。

虽然行人没有见着他两人如何交锋，但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暗潮涌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接下来可能更为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