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廖沙坐在椅子上,而希斯特里亚站在窗前,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廖沙不说话,希斯特里亚沉默了下,觉得自己似乎有先开始话题的必要。
然而,直接问尤弥尔的事情好像太过突兀了,希斯特里亚张了张嘴,想像是平常那样笑着说点什么来让话题进行下去。
然而,她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从尤弥尔离开她的那天开始,她似乎就不再想笑了。
那个为了活下去,对众人伪装出来的赫里斯塔,像是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了。
而且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她不对廖沙说真话,也许会被廖沙赶出去。
也许在初战廖沙救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暴露了自己是个想要利用他人的自私鬼吧?
所以,再丢脸,其实也不过如此。
因为在廖沙面前,她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的本质。
廖沙不喜欢她,也是里所应当的。
想起尤弥尔说完那句道歉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希斯特里亚又觉得,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跟廖沙打听尤弥尔现状的心情了。
不管尤弥尔怎样,那是尤弥尔自己选择的道路。
说到底,她留不住尤弥尔。
希斯特里亚强打精神,
“真好啊,廖沙,你们都有自己的目标,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连科尼也是,他下定了决心,要杀死那个破坏他村庄的野兽巨人。”
“可是,尤弥尔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廖沙盯着她的背影,瞳色浅淡而没什么情绪,
“你不是想救她么?”
“可是,那个时候我既无法原谅,又想去救她。”
“但是,现在不同了。”
“尤弥尔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我无权再插手了,也没有这个必要。”
廖沙稍稍皱了皱眉头,
“你真的这么认为的么?”
“明明你都不了解她啊。”
希斯特里亚听到这话,闪电一般转过头来,
“不对的!”
“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她!”
“你才不懂她!其实尤弥尔她……”
廖沙稍稍叹了口气,看向她,
“是个烂好人是吧?这点你已经说过了。”
“但是,之前你跟着大家一起去追她的时候,不是也没想到,她甚至不惜威胁莱纳他们,也要把你带走么?”
“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也不会在调查兵团跟莱纳他们之间反复横跳。”
“希斯特里亚,你嘴上说尊重尤弥尔的选择,其实,心里只是想要逃避,不想了解真实的她吧?”
希斯特里亚咬着牙,露出小兽一般执拗的神情,两只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争辩道,
“不,不是的!”
廖沙抬眼看着她,以前倒是没发现,希斯特里亚生气纠结的样子有这么可爱。
“不是么?”
“当时摆在尤弥尔面前的,大概只有两条路,跟调查兵团走,或者,跟莱纳他们走。”
“这两条路对尤弥尔来说,分别通往什么样的未来,而尤弥尔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选择了莱纳那边的路。”
“这些,你都知道么?”
希斯特里亚咬了咬唇,蓝色的眸子里有些动摇,
“不,我不知道……”
“尤弥尔来到这里之前,有过另一段人生。那段经历,尤弥尔告诉你了么?”
希斯特里亚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点想要争辩的火焰,渐渐熄灭下去。
她苦笑了下,
“是这样啊。”
“原来,我对尤弥尔的了解,不比你们多上多少啊。”
虽然强忍着,可是希斯特里亚的小脸还是透露出几分沮丧来。
廖沙淡淡地说,
“你不了解她背后的故事,你就不能了解她这个人,更加不可能了解她的选择。”
“这样的话,你又怎么能说,尊重理解,甚至祝福尤弥尔的选择呢?”
“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
希斯特里亚忍了忍,眼角还是掉出了眼泪。两滴透明的泪水挂在腮边,显得她格外楚楚可怜。
廖沙顺手递过去纸巾,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吧?”
“考虑到你现在的处境。”
希斯特里亚接过纸巾,擦了擦脸,神色还是有些忧郁,
“抱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总是提不起干劲来。”
“总会想起尤弥尔的事情,心里乱糟糟的,也不想跟大家正常搭话。”
“以前的那个对大家都很好的乖宝宝赫里斯塔,已经不会回来了。”
廖沙啊了一声,
“是么?”
“我记得的你可是急着自己往巨人嘴跳,连同伴和自己的义务都不管了,还要尤弥尔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任性鬼啊。”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希斯特里亚想到当天的场景还是禁不住笑脸一红,
“那个事情,就别说了好么?”
简直就像是把她的黑历史反复拿出来鞭尸一样,让人觉得社死。
廖沙的眼里掠过一丝微笑,然而很快沉淀了下来,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希斯特里亚,现在的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调查兵团呢?”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隐姓埋名的话,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你的尤弥尔也离开了,至于其他的同伴,我想你并没有投入那么多感情吧?”
廖沙走近了一步,眼神审视着面前的希斯特里亚。
希斯特里亚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有些心慌,眼睛看向远处的风景。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尤弥尔的事情,而只有调查兵团能帮我做到这一点。”
“调查兵团需要我吧?而且,还有城墙教的秘密……”
“如果我不帮忙的话,人类或许就要灭亡了……”
她觉得,这个理由足够搪塞所有人。
话说回来,在这种关头,没有人会问她为什么留下吧?
大家都想要让她留下帮忙,她因为惯性,因为自己不知道何去何从,因为……种种原因,也留了下来。
廖沙却冷不丁地发问,
“为什么人类不能灭亡?”
“为什么必须拯救世界?”
“哎?”
希斯特里亚瞪大了眼睛,看向一边的廖沙,
“这……”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能看着大家去死什么的……”
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
同时,她心里压抑已久的某种声音,似乎在拼命破土而出。
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说出来的话,一定会给她带来麻烦的话。
不被世界,他人认同,甚至不被自己认同,可却也是她的真心话。
在她独处的时候,这些阴暗的想法,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而她迄今为止所做的,只是逃避。
廖沙抓住了她的肩膀,却很轻,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看进了她的眼睛里。
那一刻,她眼睛中出现了恐惧,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不要看,会被看穿的。
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了某种小小的雀跃。
仿佛她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还是美好的?”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同,源自于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同的经历。”
“对于地下都市里,那些身患脚疾,无人帮助,只能默默等死的绝望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是残酷无比的。”
“毁灭了,也没什么关系,他们甚至还会拍手叫好。”
“对于韩吉来说,这个世界是个埋藏着许多巨人秘密的宝藏,在她没有探索完毕之前,她不想让这个世界灭亡。”
“这个充满巨人秘密的世界,对韩吉来说是美好的。”
“所以,她要拯救世界,这没什么问题。”
“其他的人,或者有亲情,或者有爱情,或者有探索欲,想看看海什么的。”
“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有珍视的东西,如果这个世界消亡了,那么他们珍视的东西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他们拼了命地要保护世界,这没什么问题。”
希斯特里亚的瞳孔睁大了,她已经预感到了廖沙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是,希斯特里亚你不一样,你真正的想法,跟你现在的行为,真的一致么?”
“换句话来说,你做的,是你想做的事情么?”
希斯特里亚张口,
“不,我想拯救世界……”
在她听来,廖沙的话仿佛恶魔的低语。
她不能听进去,听进去的话,心灵就会崩坏,她就无法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情……
“这个世界无限辽阔,但,又可以无限狭小。”
“至于具体多大,取决于每个人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人。”
“我们接触过的人和物,构成了我们自己的世界。而每个人的世界都不一样。”
“希斯特里亚,一直以来,你的世界,只有那个牧场,厌恶你的母亲,奇怪的祖父母,对你扔石头的孩子,莫名出现的父亲,还有拿着尖刀杀人的黑衣人们吧?”
“你过得不是正常的生活,你本身的存在是不受人欢迎的,这点其实你自己也发现了吧?”
“甚至,在你的父亲出现,把你赶到调查兵团任由你自生自灭之前,就已经是这样的吧?”
“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世界,真的值得拯救么?”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最好大家一起灭亡了算了,一了百了……”
希斯特里亚嗫嚅着,眼角却情不自禁地涌出泪水,
“我,没……有…………”
“我,想……拯救……他们……”
可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在说谎。
廖沙的眼瞳像是幽深的潭水一样泛着冷光,
“拯救谁?在你靠近时候一把推开的母亲?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是用刀把你母亲当面杀掉的黑衣人?”
“你拯救他们?他们轮得到你来拯救?反倒是你,不被他们害死已经是万幸。”
“其实你很生气吧?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残酷地对待你?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却到处遭人白眼?”
“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世界上,还有很多。世界如此荒唐血腥,而你是如此弱小而饱尝痛苦。”
“不同的是,有的人,选择把怒意对准世界,发誓要改造它。而希斯特里亚,你把怒意的利刃,对准了自己。”
“希斯特里亚,你,真的喜欢过自己么?”
窗边,阳光下,金发的少女像是魂魄被抽走了,整个人变成了提线木偶。
世界对她,从来都是充满了恶意的。
她接受了这份恶意,甚至自己也认同了。
在无法调和的她和世界中间,也许该死的人就是她。
她勉强微笑,
“这个世界,从来不喜欢我。”
“连我也,不喜欢我自己。”
“大家喜欢的,其实也只是伪装出来的那个赫里斯塔,不是我。”
希斯特里亚抽了抽鼻子,眼睛中泪光盈然。
距离母亲被杀死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了。
可是,她却一直在那个黑夜中徘徊,真正的她被那个牧场束缚着,从未得到过片刻解脱。
“真的是这样么?”
廖沙的眼睛盯紧了她。
希斯特里亚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就是这样的吧。”
“在大家中,我是最没有价值的那个人了吧?”
“我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生在世界上呢?”
眼看着希斯特里亚的瞳光黯淡,廖沙说,
“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这样自我厌恶的。”
“当然,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说,让希斯特里亚你相信自己是有价值什么的话。”
“人是群居动物啊,不相互触碰,就无法确认彼此的存在。”
“我们始终活在他人的目光中,可以被那目光杀死,但是,也可以被那目光拯救。”
“尤弥尔她啊……把你看得比我,比调查兵团,甚至墙内的整个人类都重要……比她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你真的觉得,尤弥尔想要拯救的,是那个你装出来讨大家欢心的赫里斯塔么?”
“那么聪明,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的尤弥尔,会被你这样欺骗么?”
“不对!尤弥尔想要拯救的,就是真实的你。”
“至少在她离开之前,你都是被爱着的,不是么?”
“所以说,”廖沙松开了搭在希斯特里亚肩膀上的手,
“你不必相信我,甚至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是,尤弥尔的判断,至少你要相信一次吧?”
“她的判断,就是希斯特里亚你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不管之后的你要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如果是尤弥尔的话,一定都会理解吧?”
希斯特里亚的眼泪落了下来,可她却笑着,抬着满是泪花的眼睛,
“廖沙,谢谢你。”
“但是,一般人,会这么劝别人么?”
“世界可能会被毁灭的啊,廖沙你不是想拯救世界么?”
“这样的话,廖沙你岂不是站在自己立场的对立面上?”
廖沙看着她,耸了耸肩,
“我们是调查兵团吧?”
“为了自由而战,这是我们的宗旨。”
“我愿意为了拯救世界献出心脏,这是我的自由。”
“但我并不能把我的自由凌驾在你之上,强迫你为了世界的自由而牺牲自己的自由。”
“那样的话,自由之翼的意味不就改变了么?”
“至于立场什么的……”
廖沙皱了皱眉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其实也说得通。”
“人被逼着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是无法发挥全力吧?”
“特别是,那种事情并不是自己心里认同的,做的时候会更加难受。”
“你可以假装天使,压抑本性,但是你心里,恶魔的黑翅膀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到时候,这种力量会反噬也说不定。”
“所以我在客厅也说过了,没有想好的话,不要贸然入伙。”
“考虑到你的地位,一旦你趟了这趟浑水,想出来就很难了。”
“更别提到时候会有更多势力关注你,你的一举一动,可能关乎我们这些底层的生死。”
“所以,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劝你的。再说了,就算你拒绝,知道城墙教秘密的也不止你一个。”
“对于世界存亡来说,你还没那么重要。”
希斯特里亚擦干了眼睛,脸色因为哭泣和害羞变得有些红。
尤弥尔走了之后,她从来没有如此感情用事过。
忽然这样,挺难为情的。
“你没别的话要说的话,今天就先回去吧。”
“哎?可是廖沙你的身体……”
其实希斯特里亚之前也没有照顾过人,只是这么把廖沙放着不管,她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的借口就是照顾病人,不表示一下也不够意思。
“你想开了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我现在也已经好了,不需要人照顾了。”
廖沙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而且,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傍晚,利威尔低头看着山崖下面力气用尽的艾伦,说,
“韩吉,今天的实验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吧?”
利威尔抬头看向远方,
“明天,就要更换新的实验场所了呢。”
“真是的,每次艾伦变身的时候都搞出这么大动静,又是黄色闪电又是吼叫什么的。”
“我们的位置,怕是很快就要暴露了。”
利威尔心头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廖沙那边怎么样了。”
“就算被找到,我也希望敌人先发现我们这边。”
韩吉安慰他,
“没事的,敌人要抢走的是艾伦和希斯特里亚而已。”
“再说了,廖沙那么聪明,就算被抓到,廖沙也会跟他们周旋吧?”
“再说了,廖沙自己不是也已经在恢复身体了么?他又是人类英雄加副团长,敌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敢如此公开地迫害重要人物的地步吧?”
“你就别担心了。”
利威尔点点头,
“但愿如此。”
跟艾尔文相处久了,他习惯于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股类似于消极的态度。
太过于乐观的话,会导致对情况判断不准。
一切顺利的话,固然很让人高兴。但是,他们也要时刻防备着最坏状况的发生。
利威尔心里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廖沙带头找到的东西是被王政刻意带走销毁的话,那么对于廖沙这个发现者本人,王政会什么都不做么?
不大可能,毕竟王政那帮人的本性是如何自私贪婪,他比谁都明白。
所以,廖沙自己就处在危险中,只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这个自觉。
利威尔一行人带着艾伦回去,大家都精疲力竭,只想快点回去。
利威尔敏感地嗅到了一抹血腥的味道,
“等等!”
他查看周围,果然在不远处的地方发现了一滩血迹。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血迹?
利威尔心里一惊,飞身下马。
“利威尔,别激动。”
韩吉跳下马匹,看见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有很重的血爪印,
“看起来大概是野兽留下的。”
“也许是森林里的熊跟什么其他动物打起来了。”
利威尔也看到了一缕灰黑色的毛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他发现,青草地上有很明显的被拖拽过重物的痕迹,草丛整齐地倒向一边,上面还沾着其血。
利威尔站起身来,发现现场还算干净,除了那爪印和一滩血,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很奇怪,如果是动物之间的打斗的话,那这战斗结束得也太过于干脆利落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动物能把野熊秒杀后,还能拖着猎杀好的野熊离开。
要知道,在森林里,野熊可是相当于霸主。
如果是被人猎杀的,那这人的力气也太大了。
是敌人干的?不,敌人的话应该优先控制他们,或者通知王政,在这里跟熊干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丧命。
是敌人遇到熊了?虽说不是没可能,但是王政那帮人一来手里有枪,二来,杀死熊之后一般会想着掩埋起来或者藏进森林里,这么大剌剌地在地上留下痕迹,真的好么?
利威尔思绪万千,偶尔闪过了昨天廖沙的身影。
不不不,怎么可能?那可是个昨天还像是废物一样瘫在床上睡死过去的病号呢。
就算恢复了身体,已经松懈下来的肌肉也要好好锻炼才能派上用场吧?
这时候,韩吉一马当先地骑马到了利威尔前面,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怎么回事?怎么我好像是闻到了……炖肉的味道?”
利威尔的思绪被打断,哈了一声,
“韩吉,你想吃肉想疯了么?”
“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肉?”
“再说了,离这里最近的只有那栋木屋。”
“如果香气都飘到了这里的话,那么需要的肉的分量可不少。”
阿尔敏在一边,也闻了闻那股越来越浓郁的味道,
“除非把我们之前买的那一大块肉都炖了……”
“不知道怎么的……闻到这味道……我嘴里就忍不住流口水……”
阿尔敏的脸色有点红,显然有点不好意思。
韩吉劝解道,
“不,我也一样。”
“利威尔,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利威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是廖沙干的么?”
“这个家伙,觉得自己是副团长了,就能随便把我们的存肉吃掉么?”
“简直太嚣张了!”
韩吉看着利威尔一脸的不爽,连忙劝道,
“利威尔,那可是廖沙啊!再说他身体还没有恢复。”
“总之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利威尔看向前方,
“嗯,等他承认了,我会把他切成适合我们入口的肉块的。”
韩吉额头冒出冷汗,
“利威尔,你这是在开玩笑的是吧?是吧?”
利威尔平时可从来不讲冷笑话。
要是这事情真的是廖沙干的,那廖沙自己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毕竟那块肉没有的话,之后就都得靠着面包和汤水艰难度日,况且艾伦巨人化后体力虚弱,还需要补充营养。
怎么回事?廖沙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啊?
精神病犯了?
韩吉只能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起内讧。
利威尔飞马而来,而他越是接近木屋,那股肉味越来越浓郁。
百分百是木屋里在炖肉。
逼近了之后,利威尔看见的就是哨台上一脸残念的萨夏。
“萨夏,发生什么事情了?”
利威尔身后,三笠他们也跟着过来了,看见萨夏的表情时候他们心里更是震惊。
廖沙对萨夏做了什么?
这不是他们认识的萨夏!
闻到了这么好闻的肉味,萨夏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一定是冒死也要吃上几口,哪怕是偷吃!
可是萨夏现在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眼角甚至有泪水。
“呜呜呜呜,廖沙太坏了!”
萨夏张口就是这么一句,然后用自己的胳膊擦了擦脸。
“啊?”
众人不明所以,观察力细致的让发现了萨夏的肚子微微鼓起。
???
让开口,盯着萨夏微微凸起的肚子,
“萨夏,你,吃晚饭了么?”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也顺着让的眼神看向萨夏。
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今天的萨夏,吃!饱!了!
让的脸色黑沉沉的,
“白薯女,如果你敢伙同廖沙,把我们的存粮全部吃完的话,我们可是饶不了你的啊!”
“接下来的几天,你别想吃饭了!饿着吧!‘
萨夏泪流满面,
“我倒是想饿着!”
萨夏看向桌子上那一小块肉,
“要是我没偷吃就好了!”
让还没反应过来,萨夏就冲过来,抱住了让的肩膀,一脸崩溃,
“呜呜呜呜呜让,要是我听你的话,不偷吃食物就好了!”
“现在肚子里都是被我吃掉的番薯,已经没有空间挪给吃肉了啊!”
“就在刚才,我看着这一块肉,根本吃不下!吃不下你懂不懂!”
“像我这样的人,居然有吃不下的时候!”
利威尔看了看庭院里,发现了木桩上的斧头。
原本用来砍柴的斧头上沾满了木屑,可现在斧头却干净无比。
庭院里,传来某种微微血腥的味道。
屋檐下一角的土地上,似乎有斑斑血迹,显然有人在那里晾晒了肉。
因为有生活在地下都市的经历,利威尔对于血腥味十分敏感。所以除了他,其他人都没发现这个异样。
他想起之前发现的血迹,心里一沉。
该不会真的是廖沙干的吧?
这时候,门吱呀地开了,少年站在门口,用灰色的围裙擦着手,淡然地笑着,
“大家都回来了么?”
“正好,可以开饭了。”
“萨夏,你就不用吃了,吃太多没办法消化的。”
三笠看得一头雾水,
“廖沙,这是怎么回事?”
“萨夏她,有点奇怪。这事情跟你有关么?”
“进来说吧,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廖沙把门完全推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走进门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不仅仅房间被清洗一新,桌子上还摆着各种菜肴。
杂碎蔬菜汤,烤肋排,土豆炖肉,煎好的肉条层层叠叠地在盘子里堆成了小山。
在桌子的正中央,甚至有个插花的破花瓶。
里面插着的虽然是外面常见的小黄花,但是在这种场景,莫名地有种温馨的感觉。
与其说这些是用他们买回来的那块肉做的,倒不如说……更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大餐。
毕竟他们买的肉并不大,而且是为了熬肉汤用的,这样才能分给每个人喝。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见过这么豪奢的肉的吃法,简直像是明天到了世界末日一样的狂欢。
科尼先开了口,
“让,我看见的东西是真的么?”
“还是说,这是天天听萨夏在耳边念叨着肉而产生的幻觉?”
让说,
“科尼,我跟你看到的应该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们可没有买这么多肉啊……”
阿尔敏咽了口口水,
“说实话,我现在饿得要命……但是这看起来像是个陷阱……”
“但是,我什么都不想问,只想吃饭。”
阿尔敏不自觉地看向门外,
“而且,萨夏居然不吃,话说回来,萨夏有不吃的东西么?这就很奇怪……”
“该不会是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大家的猜测越来越向着离谱的方向发展,心里更是又想吃又害怕。
利威尔皱了皱眉头,看向廖沙的手。
廖沙的虎口处,显然有跟什么东西搏斗过的痕迹。
那是一道血爪印,跟之前韩吉看到的很相似。
真是廖沙杀了熊?
利威尔先开了口,
“廖沙,你……”
然后就听见房屋后面传出来此起彼伏的动物叫声,
“咩~咩~”
“呦~呦~”
众人脸色一变。
科尼再次掐了自己一把,
“好痛啊!”
“为什么我会听见羊跟鹿的叫声?”
“我脑子坏掉了么?还是这个世界坏掉了么?”
“喂,让,我们在这里是为了让艾伦进行秘密实验的是吧?”
“但我现在觉得,我像是个农民。”
“喂,大家,你们说话啊。”
让还没反应过来,廖沙先开口了,他微笑着拉开了椅子,
“啊,萨夏没告诉你们么?”
“那些是应急食品,羊羔肉和鹿肉。”
“不过今天的话就不用杀了,已经有这么多肉了不是么?足够大家吃的。”
利威尔黑着脸,打算不管怎样,今天都要骂廖沙几句。
尽管他给大家做了大餐,但是不打猎可是大家都共同决定的。
廖沙坏了规矩。
他张口,
“廖沙,我要把今天的事情报告……”
他的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就奇怪地响了一声,
“咕咕咕咕咕”
利威尔瞬间涨红了脸,连话都说不全了。
众人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再加上这个时候也是饭点了,于是肚子也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正事。”
“你们也忙了一天了,这样僵持下去的话,万一敌人上门,你们连饭都没吃,怎么战斗啊?”
韩吉拉了拉利威尔,
“廖沙说得有道理。”
不一会儿,房间里都是大家大吃大喝的声音。科尼一脸狰狞地嚼着肋排,让则满足地喝了一口肉汤,还不忘记嘲讽科尼,
“哈哈哈哈哈,科尼,你的丑样子跟萨夏有得一拼了!简直像是饿死鬼出来的!”
科尼一边嚼着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随便你怎么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多肉呢。”
“再说了,有本事你先把自己满嘴的油擦掉再说话!”
“这个嘲讽,根本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利威尔开口,
“廖沙,萨夏是怎么回事?”
“不叫她进来真的好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全部给我讲出来。”
廖沙喝着茶,一朵野菊花在茶碗中翻飞。
听见利威尔的话,廖沙笑了笑,
“哎?我只是想帮萨夏改掉偷吃的坏毛病。”
“所以我先去挖了很多番薯和土豆煮熟放在那里,还告诉萨夏不许偷吃。”
“然后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吃撑了。”
“等我再做烤肋排什么的时候,她尝了尝味道就吃不下了。”
廖沙耸耸肩,
“太可惜了。”
科尼听了,忍不住一口饭喷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番薯女也有今天!”
一边的让却黑着脸,
“科尼,刚才你的饭溅到了我的肋排上!”
“都弄脏了!”
科尼啊了一声,直接把让的烤肋排拖到自己面前,
“那我帮你吃掉行了吧?我不介意多吃一份的!”
让强行拖了回来,护住自己的肉,
“我介意!”
科尼看向廖沙,
“廖沙,话说回来,这是什么肉啊?”
“我好像,从来没吃到过。”
“当然,我们家比较穷,吃过的肉也少……”
科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熊肉。”
“……”
比起一脸淡定的廖沙,其余的人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让的眼睛瞪得很大,
“你跟熊战斗过了?”
“可是,就算你能赢,怎么把它弄回来的?”
“一个人的话,是做不到的吧?”
一只熊的话少说也有两百多斤,而成年人的体重只有一百多斤。
“用拖的话,还是很轻松的。”
“当然,我中途怕被敌人发现,特意扛着回来的。”
“努力一下,还是做得到的,而且我抓到的那只熊体型也不大……”
廖沙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回想起来,整个打斗都不怎么费力,完全是行云流水的样子。
反正比打黑怪诞虫轻松,那样的情况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韩吉认真地听着,然后看向利威尔,
“利威尔,你也做得到么……”
“……”
利威尔还真没猎过熊,他大多是跟人战斗,而且是以敏捷轻巧为优势的,从来没做过苦力活。
他还没开口,韩吉就自问自答,
“以你的身高,大概扛不起来吧?”
“抱歉,问了你奇怪的问题。”
利威尔的额头抽动,青筋迸出。
他知道韩吉是无心的。
就是因为无心的,所以他现在更生气了。
廖沙已经走到了料理台前面,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却若无其事地接话,
“那样可不行。”
“就算利威尔兵长扛得起来,要是在路上被别人看到了,大概会以为是黑熊复活了吧?”
“毕竟被那浓密的毛发一挡,就完全看不到人啊!”
兵长生气是真生气,然而廖沙走了过来,把红茶递给他,
“兵长,喝点红茶吧,吃肉的话容易腻的。”
面对着廖沙可恶而无害的脸,利威尔表示自己根本发不出火。
低头,面前烤得鲜嫩的肋排映入眼帘,还散发着种种香气。
抬头,其他的小鬼们吃得也很开心,难得地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脸上还有吃得热起来的红晕。
利威尔心情复杂,
“就算吃了你的东西,我也会如实上报给艾尔文的……”
廖沙却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哎?难道兵长你犹豫了?要徇私情?”
“没关系,大胆上报吧,调查兵团的团规,我早就研读熟练了。”
“我这种情况,最多是扣半年薪水,降职。”
“再多的话,大概要坐半个月到一个月的牢不等,惩罚多严重视造成的损失和具体情况而定。”
“我可没有打算逃避责任哦。”
兵长看着廖沙一脸无所谓的脸,声音猛然拔高了,
“那,你是明知故犯了?”
“你以为乖乖受惩罚就可以了么?你把兵团纪律当什么了?你是看不起调查兵团么?”
“如果大家都像是你这样随便践踏规矩,我们调查兵团成什么了?”
让他们纷纷停下来,看向这边,有些不知所措。
“利威尔兵长,正好你吃完了,我们出去谈谈吧。”
“在餐桌上,不应该说这些倒胃口的事情的。”
“你们继续吃吧,不用管我跟兵长。”
“只是一点小矛盾而已,很快就能解决。”
廖沙跟利威尔走了出去,其他人犹豫了下,继续大快朵颐。
毕竟长官们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顶多他们快点吃完,赶过去看着兵长他们省得打起来。
希斯特里亚跟三笠对视了一眼,然后发现彼此眼睛里都有些担心的样子。
雷娜塔却还坐在那里,从容地吃肉喝汤,好像没发现自家哥哥跟利威尔的争端。
希斯特里亚心中焦急,便跟旁边的科尼说,
“科尼,能帮我吃掉烤肋排么?我没什么胃口。”
“可以哦。”
科尼爽朗答应,然后就看见希斯特里亚起身离开,打开门走了出去。
“嗯?”
科尼正愣着,就看见三笠也出去了。
萨夏靠在哨台边一脸忧郁,就看见廖沙跟利威尔走了出来。
廖沙说,
“萨夏,我跟兵长来替你们看着,你们进去吃饭吧。”
萨夏眼睛一亮,她觉得自己的饱腹感没那么强了,可以再吃一点,于是兴奋地说,
“好!”
不一会儿,外面只有廖沙跟利威尔两个人。
“委实说,利威尔,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大的反应。”
廖沙微笑。
“那是当然的吧?如果大家都像是廖沙你这样……”
廖沙笑着打断了他,
“那调查兵团半年都不用发工资了,能攒下很大一笔钱呢。”
“大家不会的,在这里的都有家人,半年的工资这么严重的代价,足够他们好好想想,破坏规矩得到的回报,是不是真的值得他们这么做。”
“你?”
利威尔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我觉得值得,所以就这么做了。当然,破坏了规矩,被惩罚是应该的。”
“我做出了选择,并且已经有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的觉悟了。所以,兵长你想让我认错的话,是没用的。”
“就算让我再选,我也会选去打猎。”
利威尔冷冷地看着廖沙,
“理由呢?”
“你总不会是出于一时兴起才这样做吧?”
廖沙想了想,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也是,也不全是。”
“再说了,说起故意违反规则什么的,艾尔文才是第一人吧?”
听到艾尔文的声音,利威尔皱紧了眉头。
“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听见别人说有关艾尔文的坏话。
更何况,这次说艾尔文坏话的,是廖沙。
他怕自己听了廖沙的话,就不能再以以前的目光看艾尔文了。
因为其实就连他自己也隐隐觉得,艾尔文这个人不太对劲。
比如,在听说了科尼的妈妈有可能是巨人变的之后,艾尔文脸上浮现出的由衷的微笑。
艾尔文从来没那么笑过,至少在自己面前,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
他不想承认的是,廖沙跟艾尔文在某些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相似。
那是他所不能理解,而廖沙跟艾尔文可以互相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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