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谢谢江心郡的胶囊】怎么忽然阿尼说什么巨人化针剂？

黑暗中，一根火柴擦亮后，点燃了面前的蜡烛。

廖沙把玻璃罩罩在火光上，然后打开了门。

他走了进去，阿尼跟在身后。

因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阿尼竟然隐隐有种安心的感觉。

只是，上一次来是热闹非凡，这一次……只有她跟廖沙两个人。

除了希琪，她也就跟廖沙单独相处过。

而这里是廖沙的家，里面全是生活过的痕迹。

但是，对她来说，这里，还是别人的家。

就像是她在人群中常有的那种感觉，疏离，隔膜，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有家的人，幸福而不自知。

而她，只能偷偷羡慕着，明知道那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廖沙随手摸了下桌子上，发现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居然没有灰尘？大概是雷娜塔来过了吧？”

毕竟雷娜塔跟着他，也养成了定时打扫房子的习惯。

这次大概也是看他没醒过来，所以直接过来替他扫了一遍房子。

果然，他在一边发现了雷娜塔留下的纸条，上面说房子扫过了，被子也晒过了，还标明了日期。

也就是在三天前。

廖沙心下了然，转头看向阿尼，

“既然这样，被子什么的就可以直接用。”

“你先用雷娜塔的，行么？”

说着，廖沙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

“我要做点粥，阿尼你要来点么？”

阿尼并不怎么饿，但是她就想跟廖沙多呆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

“需要我帮忙么？”

廖沙摇了摇头，

“不用。”

“你等吃饭就行。”

“房间你也先住雷娜塔的，那家伙挺喜欢你的，大概也不会介意。”

廖沙转头钻进厨房里忙活了起来，阿尼就趴在桌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白粥，以及一碟子乌梅干被端了上来。

同时被端上来的，还有用糖水腌制的黄桃，黄澄澄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

阿尼看着黑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戳了下，

“这是什么？”

“风干后的乌梅干，糖分比较高，所以比较容易保存。”

“还有那个黄桃，也是之前就做好封在坛子里的。”

“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吃这些，胃口不好的时候也可以吃这些，比较清淡。”

廖沙对家里的存货如数家珍，

“其实还有咸鱼干，但是已经晚上了，吃太多不消化。等明天再拿出来吃也好。”

“阿尼你尝尝，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对吧？”

阿尼没想到他还记得，愣了愣，然后低头，尝了尝乌梅干。

酸酸甜甜的味道，确实是很开胃。

她把目光转向黄桃，用叉子叉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她做这些的全程，廖沙都看着她，自己小口喝着白粥。

“好喝～”

阿尼的眼睛里分明写着“这个东西真好吃”，整个人的精神都提了起来一点。

果然，人吃到好东西的时候，就是会心情愉悦。

白粥和果干很容易就见了底，肚子里也暖洋洋的。

至少比之前又冷又饿地赶路要好得多。

“现在可以说了吧？”

“肯尼跟你说了什么，害得你这么心神不宁的？”

这段时间，阿尼跟肯尼相处得时间最长。

因此，肯尼的嫌疑是最大的。

再说了，他刚把阿尼从水晶中救出的时候，阿尼还很正常。

阿尼蓝色的瞳孔中，一丝犹豫闪了闪。

“听他说，调查兵团现在，已经有了巨人化针剂了对吧？”

廖沙点点头，

“嗯，也是托了肯尼的福才抢到的。”

怎么忽然阿尼说什么巨人化针剂？

廖沙仿佛福至心灵，他明白了阿尼奇怪举动的原因了。

“你觉得，我抢巨人化针剂，是想夺走你身上的巨人之力么？”

阿尼抿了抿嘴，看向一边，

“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怀疑吧？”

“墙内有巨人之力的，只有我跟艾伦。”

“艾伦到目前，还在为墙内立下战功，而且巨人之力的运用，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熟练起来。”

“所以，巨人化针剂……要使用的对象……那就是……我了吧……”

“毕竟我是敌人呢，肯尼说了，上面的人，是不喜欢力量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怎么看，他们大概都会想找个人代替我。”

廖沙有些哑口无言。

他抢巨人化针剂的初衷，其实只是多给岛内一重筹码，也方便韩吉继续她的巨人研究。

“不，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谁吃掉你啊。”

廖沙摸了摸鼻子，

“不过，我确实没有考虑到你这边的想法。”

说来也是，他把阿尼从水晶中唤醒后，也没说上几句话，然后就莫名昏迷了一个星期，醒来后先去见了艾尔文，又去见了希斯特里亚。

阿尼的猜想，也不是毫无逻辑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可是，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为什么还要跟我走？”

知道自己要被杀的话，不应该第一时间变身反抗么？

再不济也可以退入水晶里。

怎么阿尼还乖乖跟着他？

阿尼的身子抖了抖，半天，她轻轻说，

“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只是，”她抬起眼睛，看向廖沙，

“只是，如果真的要被吃的话，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我的时间，最多也就几年。”

“至少，我想要在任期到来之前，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我的心情，就那么难以理解么？”

阿尼看向他，眼睛里甚至有些受伤。

廖沙叹了口气，歪头看向她，两手交叉抱在胸前，

“怎么阿尼你就喜欢思考这么老成的问题？”

“话说回来，我可不想吃人，也不想吃掉阿尼你。”

阿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

“是么？”

“有点不甘心啊。”

阿尼闭上眼睛，强压住自己的心绪，

“我就算死了，也想留在你的记忆里。”

廖沙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

拥有巨人之力的人，可以看到前任继承者的记忆。

“啊？那要是我继承了你的力量，又有谁继承了我的力量，那岂不是我上厕所用几张纸都会被看到？”

“还真是，毫无隐私啊。”

廖沙顿了顿，

“不过，巨人之力的秘密，我们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阿尼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的生命就所剩无几了呢？”

“而且，从私人感情上看，我不想让阿尼你那么早死，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活得久的人，才更有可能看到一切，理解一切吧？”

“我跟你之间，也有承诺的，你忘记了么？”

“我不允许墙内的任何一个人打你身上巨人之力的主意。”

“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是我把你拉到这个火坑里的，所以，我会负责到底的。”

阿尼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看向廖沙，

“可是，我想要更多。”

廖沙猝不及防，

“啊？”

阿尼心虚到了极致，扭扭捏捏之后，反而生出某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来，

“廖沙，你说过要对我负责到底的，对吧？”

在阿尼的眼神中，廖沙像是鹌鹑一样缩了缩身子。

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阿尼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确实说过……”

阿尼说，

“那这次的训练，我要你陪着我。”

廖沙一愣，

“我都说了，不会这么随便答应交往了……”

“只是看着我也好。”

阿尼打断了他，

“我想，尽可能地创造，只有我们两个的回忆。”

“虽然我知道……廖沙你好像更喜欢三笠…………但你们的时间还长，不是么？”

而她，已经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对其他人来说，三五年不算什么。

可是对她来说，三五年过后，甚至不需要三五年，她就要迎来人生的终结。

所以，她没有时间耐心等待，因为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可能比其他的任何人都短暂。

虽然她外表和大家一样，但是只有她知道，因为巨人之力的存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只会快速衰老。

像是被强行催熟一般，她很快就会从少女，变成老朽不堪的老太婆模样。

她不想被人看见苍老的面容，所以，为了不让最后的自己看起来糟糕成那个样子，她会提前让其他人继承力量，而她自己的寿命只会更加短暂。

廖沙的那种轻松懒散的劲头似乎也消散了。

他意识到，比起自己，也许阿尼这些继承了巨人之力，知道寿命不长的人，会更加经常地思考死亡，以及活着的意义。

“我不是说过了么？要让你长久地活下去。”

“几年？很快就过去了。”

“阿尼你甘心么？”

“话说回来,只要巨人的秘密被揭露,一定能找到消除巨人之力的方法.\“

“这样的话,大家都不用死。”

阿尼喃喃说，

“可能么？”

“研究了两千多年，就连巨人学会，都没有人能说清楚，巨人之力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有的只是传言，神话，流言。”

她并不是不相信廖沙的能力，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活不到那个时候。

廖沙笑了笑，

“怎么说呢？”

“马莱做不到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做到。”

阿尼看向他，点了点头，

“廖沙你可以的。”

虽说她也觉得，自己对廖沙有种盲信，觉得他仿佛可以做到一切。

即使觉得这是自己的偏见，可是她也没有改变的想法。

她看上的，当然是好的。

然后她愣了愣，瞳孔放大了点，

“廖沙你知道马莱啊。”

虽然被封在水晶的那段时间，她时常把廖沙的表现和行为在自己脑海里过几遍，也隐约意识到，也许她，莱纳和贝尔托特的身份，早就被廖沙识破了。

不然，不能解释廖沙对他们三个的冷落，以及几次故意的挑拨离间，还让莱纳他们吃瘪。

廖沙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这是我的秘密。”

“不要告诉别人哦。”

阿尼点了点头，非常用力也非常认真的样子。

“但是，我们那时候来到这里，还是凭借巨人之力的。”

“廖沙你是怎么从墙外过来的？”

廖沙既然在他们打破城墙的时候就在场，那么他来到城墙里的时间，只会更加提前，年纪也更小。

还有廖沙的妹妹，年纪也太小了吧？

廖沙笑了笑，

“那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阿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难得地流露出困意。

说实话，之前她一直心中有些担心，难得地有些失眠。

现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放下了，困意就上来了。

“去睡觉吧，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廖沙站起身来。

却被阿尼拉住了衣袖，

“不……我……还想继续聊聊。”

“明天就该上路了，之后还要训练。”

“这样的聊天机会，很少了吧？”

阿尼的表情很坚持，然而眼神里透着的困倦却也不是假的。

她在强撑着精神。

廖沙失笑，但也觉得阿尼说得有道理，

“这样啊……”

“那我把你送到雷娜塔的房间里……”

阿尼皱了皱眉头，摇着头表示坚决的抗议，像是个固执的小孩子。

“我们在那里聊好不好？”

阿尼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然后又睁着眼睛问，

“那你怎么办？”

“那张床很小啊。”

廖沙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

“反正你一会儿就睡着了，担心这个干嘛？”

“不行，你不要打发我！我要聊很久很久，哼～”

阿尼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反而像是一样软绵绵的，还带着些气音。

简直像是小孩子撒娇一样。

廖沙失笑，然后意识到，其实阿尼这种样子才是最不多见的。

有那么严格的养父，又被马莱训练成战士，平日里阿尼根本没什么能让她尽情撒娇的人。

看阿尼已经迷迷糊糊的还拉着他，廖沙直接把人抱起来，带到了雷娜塔的卧室。

自己从客厅里找了小凳子，坐在床边，等着阿尼把自己聊睡过去。

“廖沙，你没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么？”

阿尼半眯着眼睛，

“我什么都可以说哦。”

这点廖沙倒是不否认。

毕竟阿尼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还有精力撒谎那才是有鬼。

他张了张嘴，说，

“阿尼，说你想说的吧。”

“随便什么，都可以。”

阿尼笑了笑，轻轻皱着眉头，

“说来，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好说的，枯燥又无聊。”

“每天不是训练格斗术，就是在努力成为一名战士。”

“然后就是，战争。”

说到这里，阿尼把身子蜷缩了起来，把自己在被子里埋得更深了些，

“我应该，已经回不去了吧？”

“马莱那边，是不欢迎俘虏的。”

“他们更希望我们直接战死，我这种曾经被俘的人，就算回去了，也是他们眼里的麻烦。”

“不，不对，我有巨人之力，他们大概舍不得我死在外面。”

“呵呵～”

阿尼的声音带着些悲凉的嘲讽，

“不过，就算回去，我大概……也只是被马莱继续投入战场作战，违抗命令……就是死。”

她把脸稍稍转向廖沙，从枕头中露出一只眼睛，

“其实我也曾经对马莱保有过幻想。”

“不过，那幻想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第一次出战的时候。”

阿尼垂着眼睛，蓝眸并不是那般明亮，反而带上了些许黑影

“那时候，我们还只是战士候补生，坐着军舰前往战场。”

“然后，那时候长官还没过来，大家在甲板上有说有笑的，都说，要为马莱争光，什么的。”

“有两个我们的同期生，是男孩，一个名字我不记得了，另一个叫巴沙什么的，他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

“当时，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两个人就打闹了起来，然后，那个男孩掉进了海里，就在巴沙面前掉了进去。”

“当时大家都懵了，就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打闹了，都变得特别安静。”

“长官也过来了，那时候，巴沙就能跪在他面前，请求他停下军舰，让他的朋友上来。”

“但是，军舰没有停。”

“然后，那个男孩掉下去的地方，那只手扑腾着，然后浪花越来越小。”

阿尼闭上眼睛，

“我做噩梦的时候，总会梦见自己就是他，被所有人都抛下，一点点沉下去，什么都抓不住。”

“战争还没开始，马莱就已经杀了自己的战士了。”

“回去之后，马莱跟那个男孩的父母说，他是死在战场上，英勇牺牲。还追加了荣誉马莱人的称号。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吧？”

“他们把我们扔进战场上，还要欺骗我们，说那是给我们的荣誉。”

“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什么名誉马莱人，什么艾尔迪亚，都是骗子。”

“他们只是想骗我们去死而已。”

阿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在和自己的困意做最后的斗争，

“但是，我不想死……”

“我还没有……真正……活……过……”

廖沙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只蓝色眼睛慢慢地阖上。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阿尼的呼吸声。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揩掉了她眼角的一滴泪，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走了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