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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过去

门忽然打开,伽利略走了进来,

“廖沙哥,外面已经找人警戒起来了,都是我们的人。”

“肯尼说他一会儿就到。”

他抬起手,整理了下有些发紧的领口,手上的高级手表闪烁着昂贵的光泽,

“那,我在外面看着。”

伽利略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气质脱去了以往的青涩,反而变得更加成熟。

就连个子也往上面窜了窜,平时也被更多的贵妇人们投以欣赏的眼神。

廖沙也送了手工定制的西装过去,他出钱,雷娜塔挑选,处处细节都透露着精致和优雅。

伽利略自己也很珍惜,每次遇到重大事情,不会把这套西装拿来穿。

今天这次,因为是廖沙叫他过来的,他没有合适的衣服,这才套上了这一身西服。

而相比于以前的急躁,此时的他知道,廖沙作为雷娜塔长期以来的监护人,对这件事情有绝对的决定权。

他在怎么说,也只是个和雷娜塔认识没几年的人,太过急于参与雷娜塔的事情,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他打算识趣地在外面等着。事实上,廖沙肯把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办,他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没想到廖沙却抬起手,

“不,你呆在这里。”

然后看向对面的那对中年夫妇。

不管怎么看,这对男女的面相,都像是在说他们贪财又自私。

虽然廖沙并不喜欢以貌取人,但这对中年夫妇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此时,那对中年夫妇就在他们对面坐着,虽说眼神有些怯生生的,可是在扫过包间内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地板,以及镶金的水杯之后,眼睛里多了几丝贪婪之意。

毕竟他们可从来舍不得出钱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坐坐,而少年只是答应跟他们会面,就随便进来了。

从其他人的态度中,也看得出大家对少年很是尊重。

女人还有点犹豫,毕竟这和计划里说的不一样。

按照计划,这里应该只有三个人。

此时却多了那个叫做伽利略的出来。

男人在桌子下捏了捏女人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慌张了。

这是计划外的情况,他们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走得好的话,他们人财双收。走得不好的话,一定会被那人惩罚的。

而面前的少年穿着技术兵团的军服,很随意地坐着,对身处环境的奢侈视若无睹。

他喝了口茶,像是在等他们开口,一点也不在意他们打量的目光。

也或者是,早已习惯了自己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

非要说的话,他身上透出的是某种贵族公子哥的气势,甚至连动作都有些温文尔雅,不像是拿枪的,更像是握笔的。

怎么看,都和传说中那个斩杀无数巨人的凶神相去甚远。

就连利威尔兵长,也比他的眼神更加凶恶些。

在刚找上门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直到那个红发的叫弗洛克的士兵告诉他们,这就是技术兵团的前任团长,廖沙·阿克曼,他们才相信。

而像是现在这么面对面坐着,少年手上被磨出来的老茧,以及眼底不时闪过的手术刀似的犀利,又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绝不可因为少年的年轻就掉以轻心。

他们是经过指点才来到这里的,而指点他们的人说,在这个阶段,表现自然点就好。

再说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的诉求都很合理。

“我们来这里,其实只是为了见她一面的,不求别的。”

中年男人搓了搓手,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文件的话,您应该已经看过了。我们确实是您妹妹,雷娜塔·阿克曼的亲人,虽说关系远了些,但,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在的。”

他顿了顿,

“虽然雷娜塔承蒙您照顾许久,但是,她,当初找到您,也是一场误会。”

“没想到居然找上了您,还被您收留了。”

“您能安排我们跟她见面么?我们会好好答谢您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旁边的中年女人也连忙点头,

“是,我们也很想见到她,说些家人之间的话。”

这也是那人交代过的,绝对不能提钱,他们这次来主要是来拉关系谈感情的。

越是想要钱,就越不能提钱的事情。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跟雷娜塔的关系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了廖沙的鼎鼎大名。

而那人提供的情报,也明晃晃地告诉他们,面前的少年几乎富可敌国。仅仅靠着给技术兵团提供技术支持,就赚得盆满钵满。

更重要的是,他还挺宠爱妹妹雷娜塔的。

只要攀上雷娜塔这根线,以后什么钱,资源待遇没有?

雷娜塔作为他们的远房亲戚,虽说现在已经是兵团里的明星人物了。但是一直以来独自成长的女孩,怎么可能不渴望亲情呢?

现在她真正的家人出现了,还表示想要关心照顾她,摆出了十足的诚意。

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不感动吧?

只要拿捏住了雷娜塔,他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廖沙依旧是淡淡地笑着,没有任何回复,像是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这两个小丑表演。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笑容不仅仅完全不达眼底,而且那种冷笑甚至让人心里发寒。

伽利略站不住了,特别是从对方提到家人和雷娜塔两个字开始。

他打心眼里觉得,如果雷娜塔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新的家人,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他兴冲冲地说,

“真的么?太…………”

然而他口中的好字在看到廖沙的眼神的时候,生生地被他吞了下去。

廖沙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收敛了神色,继续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在沙发后,耳朵和眼神却并不闲着,打量着其余人的反应。

廖沙比谁都在乎雷娜塔,所以,他一定是考虑到了自己没考虑到的事情。

跟急于讨好雷娜塔的他不同,廖沙在雷娜塔心里的地位已经无可撼动,廖沙让她干什么她一定会去做的。

哪怕是,不让他们亲人之间相认。

伽利略皱了皱眉头。

可是,廖沙在认可自己后,对雷娜塔多了个人守护还挺高兴的。

为什么,偏偏对这对老夫妇有敌意呢?

廖沙看着面前的这对夫妻,听着他们满口的亲情,好像雷娜塔对于他们真的多么重要。

但真的重要到那种程度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人?

要知道,自从他带着雷娜塔从地下都市出来,取得了地面的居住权,从此户籍部上有了他们兄妹的名字。

而阿克曼这个姓氏极为少见,墙内根本没几个。

只要想找的话,很容易就能找到。

那么,多年不见的人,此刻忽然冒出来,口口声声地说要相认,很难说这背后没什么阴谋。

毕竟以前的雷娜塔像一只营养不良的雏鸟,随时像是会被饿死。现在雷娜塔长起来了,不仅仅长成了个大美人,还是技术兵团的队长,主持墙外建设这样重要的事务。

等把雷娜塔认回来之后,甚至只需要照顾她十几年,就能白得个给自己养老的人。就算帕岛被灭,他们作为雷娜塔的亲人,也能得到相应的庇护。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

廖沙的眼睛眯了眯。

打个简单的比方,这就好比他把一棵濒死的桃树苗救回来了,一点点把它养大,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桃树结了大只的水蜜桃。

然后,这个时候,就有人跳出来,要来摘桃子了。

怎么他廖沙看起来像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对夫妇大概还是有些手段的。

直接去找雷娜塔的话,大概会被打出来吧?

所以就来找他,想让他替他们说情,给他们牵线。

只字不提钱,这种手段也更高明,这是明显的示弱讨好。等雷娜塔跟他们建立感情了,到时候要求就多了。

但是,连眼睛里的贪婪都藏不住的人,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廖沙的心里动了动。

面上却不露声色,

“虽说手续和文件确实是真的,也很齐全,但我还有些疑问要请教你们。”

两人禁不住坐直了身体,

“您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廖沙说,

“很好。”

“第一,你们是雷娜塔的叔叔婶婶吧?是你们送雷娜塔去希甘希纳区的么?”

“为什么雷娜塔当时,会是那种骨瘦如柴的状态?为什么你们要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想想当时小灰老鼠一样穿着破衣服,猫儿一样轻的小雷娜塔,他就越发对面前的两人不满起来。

如果是在夺回玛利亚之墙后,这两人找上门来,想要要回雷娜塔,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众所周知,自从巨人攻进玛利亚之墙后,很多文件档案都或者遗失或者损毁,要把它们再次编纂整理,需要至少半年的功夫。

他可以理解这两人因为生活困苦而无力来寻找雷娜塔,但是在墙内户籍资料整理得差不多,甚至希斯特里亚推出了免费寻亲的政策后,他们还迟迟不出现,那就真的是变相断绝关系了。

他们出现的时间点,还正好是自己要离开帕拉迪岛,这时间也挑得太巧了。

很难不让人多想。

即使这样,他也要替当时的小雷娜塔问问他们,为什么雷娜塔当时会是那么凄惨的模样?

“我们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下,没有要抛弃她的意思。”

中年男人有些心虚,

“而且,我们自己有孩子的,实在是养活不起了。这才想让她去找找其他亲人。”

“没想到居然被您救了,真是万幸啊。”

廖沙看得出他们说的话并不全是真话,只是现在时过境迁,没人能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

“既然你们收养了雷娜塔,那,你们一定认识她的父母吧?”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倾身向前,用眼镜蛇一般的眼光审视着面前的两人,

“雷娜塔之前经历了什么?”

“如果说假话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一边的伽利略的脸部线条也绷得紧紧的。

作为孤儿,他的内心也是极度渴望亲情的。

所以不太理解之前为什么廖沙那么冷淡地对待雷娜塔的亲人,总觉得是廖沙控制欲太严重了。

然而,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廖沙给他食谱,叮嘱他如果给雷娜塔送饭,要送些容易消化的,因为雷娜塔小时候伤了肠胃,所以饮食要格外搭配小心。

当时他还以为是廖沙自己没照顾好雷娜塔才造成的疏忽,可是看那对中年夫妇的表情,明显是遮掩着内心的羞愧。

原来那不是廖沙的错啊?

他看着那对中年夫妇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这么说,雷娜塔在跟着他们的时候,过得大概不是什么好日子吧?不然廖沙也不会轻易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中年女人有点心虚,

“她的父亲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咳咳,男人,她妈妈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们能收留她,给她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至少应该得到感谢吧?”

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的理直气壮。

廖沙的眼神没有动摇,依旧看着她,像是猎人隔着笼子在审视一条发怒的狂犬,

“那,她妈妈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吗?”

女人有些悻悻地坐了回去,男人开了口,

“留下了点田产…房子什么的………但是那根本不够养个小孩的。”

“我们当时,也有我们的苦衷,别的亲戚都不要她的。”

“您不会,连见面都不让我们见吧?”

“我们可是出于对您,对兵团的尊重,所以才找到这里来的。”

“您不希望雷娜塔多个亲人照顾么?还是说,其实您……有自己的私心?”

两人用老鼠一般探究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少年,一副算计的样子。

他们觉得廖沙一定会同意的,不然这兵团传出来不好的消息,面子该往哪里搁?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他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会是谁?

【【【【【【】】】】】】

另一边,有人敲响了廖沙家的门。

而三笠和阿尼凑到一桌吃饭,谈论着女孩之间的私密话题。

雷娜塔则从捧着一杯热牛奶在喝。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没什么胃口,小腹处有些隐隐作痛。

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每次她情绪过于紧张的时候,都会有莫名的腹痛,以及吃不下饭。

阿尼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跟三笠咬着耳朵,

“其实我还想过,用立体机动装置……”

三笠听得小脸通红,

“立体机动装置是这么用的?!重量太大会掉下去的?”

阿尼勾了勾嘴角,这个表情看起来神似廖沙,

“我可是有女巨人之力,你忘记了?”

然后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

“只不过廖沙说,城墙上会让他觉得不自在。嘛,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城墙里都是巨人嘛。”

“大概是廖沙不喜欢被人看,我倒是觉得能接受……”

然后,门口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三笠和阿尼都互相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了,谁会来?”

她们跟廖沙相处久了,听脚步就能听出来,来人不是廖沙。

更不是肯尼,肯尼的脚步声沉重得像是砸在楼梯上,而这个人的脚步很轻,像是个女孩子。

阿尼站起来,

“我去开门。”

在这里,拥有巨人之力的人只有她,她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担负起保护大家的重任。

如果三笠或者雷娜塔受伤,可是无法像她那样恢复如初的。而且,女孩子的肌肤是很重要的。

却被三笠拉住了,

“你可是女巨人,这个秘密不能被泄露。你回卧室里呆着,我去开门。”

“有情况的话,你先逃跑,知道么?”

雷娜塔却走过来,

“不,我来开门。”

“三笠,你拿把刀在门后面掩护我。阿尼,你去卧室里。”

不是她们精神太过紧张,小题大做到神经质的地步,实在是来人在这个时间上门的时间点不太对。

肯尼难得地有事被叫走了,而他们这里并不常有陌生的客人。

就算有,廖沙一定也会提前打好招呼,避免惊吓到她们。

仿佛这人是特意挑着只有女孩们在的时候过来的。

三笠潜伏在雷娜塔身后,雷娜塔则缓缓打开了门。

门后,一个带着兜帽披着长长的黑色披风的人影站在那里,看不出他的模样。

“你是谁?”

雷娜塔紧了紧抓着门口的手。

“请问这里是阿克曼家么?”

对方说。

雷娜塔固执地说,

“是又怎么样,你是谁?找哥哥有什么事情?”

她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所以就断定这人是来找哥哥的。

也许是哥哥的跟踪狂也说不定。

对方只是低低笑了一声,

“阿克曼家啊……我来找的人,是零·阿克曼。她的亲人正在找她。”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雷娜塔湛蓝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下。

那人说完后直接转身,

“抱歉,我好像找错地方了。”

门后的三笠松了口气,终于探出头来,

“是找错地方的路人么?”

“雷娜塔?”

雷娜塔抽了下鼻子,低头从三笠身边轻轻走过,

“抱歉,我要静一静。”

三笠看着房门合上,而阿尼不明所以地出来,

“雷娜塔怎么了?”

然后,两人清晰地听见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阿尼的脸色立刻变了,

“三笠,快找人通知廖沙,让他快回来!这是紧急情况!”

在她住进这里的时候,廖沙曾经交代过她和肯尼,不许雷娜塔锁上房门。

雷娜塔本人也没有异议。于是,这成了这栋房子里一个奇怪的规矩。

她本来以为永远不会用到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的那个人说了什么?”

阿尼语气急切。

三笠一边匆匆准备出门,一边说,

“那人说,是来找零·阿克曼的,然后就走了。”

“那是什么意思?”

跟她相比,阿尼在这里住的时间更久,对雷娜塔也更加了解。

阿尼一边着急地往廖沙的房间跑,一边说,

“不知道,但你还记得么?廖沙说过自己不记得遇到雷娜塔之前的事情。”

“也许这和他们的家族病史之类的有关,总之廖沙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大概以前也发生过。”

“我在这里看着她,你快点过去。”

【【【【【【】】】】】】

845年,无比燥热的天气,蝉仿佛没完没了地尖叫着。

阳光照在远处白色的十字架上,宣示着这里是小教堂,神圣的居所。

小教堂里,阳光透过拼花的彩色窗户,照亮了台上牧师的所在,也把背景墙上那垂死的神照得分明,身体像是自然的发出了金色的光泽。

台下的教众们听着台上牧师死板而毫无起伏的祷词,所有人都带着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们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对神有多虔诚,只是因为等牧师布道完毕之后,教堂会发给每个人一个苹果。

教堂的最后面的几排椅子是空着的,只有个小女孩独自坐在那里。她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比其他人更破旧。

她仰着头,遥遥地望着那金色的雕像。

在一群人中,只有她是抬着头的。

小教堂的门没有关紧,她依旧可以听到从门后面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因为觉得她听不到,那些人的声音便更大了些。

“把她送走?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要是被宪兵发现了怎么办?”

女声响起,

“但是你看到她的眼神了么?我看到她的眼神就不舒服,像是没有感情一样。”

“又是个聋子,什么忙都帮不上。”

男声说,

“只要给她口饭饿不死不就行了么?再说了,还有房子和田地……”

他说到后半段,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再说了,她哥哥已经死了,现在把她送到那里去,精神病院不会要的吧?说不定要怪我们抛弃孩子?”

女声不服气地争辩着,

“就是为了房子……要是她长大了,要要回房子怎么办?到时候我们住在哪里?”

“再说了,继续留下她干嘛,反正她那个身板也养不好,让人家看见丢我们的脸,还以为我们是坏人呢。”

“我都打听了,精神病院里还有个阿克曼,是个疯子。就让他去当她的哥哥好了,也算是给她找个好归宿。精神病院里包吃包住的,还有人陪着她,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么?”

男声沉默了一会儿,

“真的不会被发现?”

女声说,

“我们也快搬家了,她不知道新家地点的。现在不走,以后可要砸手里了。”

男人从门缝里鬼祟探出头来,看了那个安静坐着的小小人影一眼,缩回去,

“幸亏她是个聋子,人又有点傻。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幸运。”

女声说,

“好了,我们快点进去,一会儿能领三个苹果呢。”

“能在这里歇歇脚也挺不错,还有椅子坐。”

他们经过女孩身边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下她的脸。

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男人低声说,

“真幸福啊,什么都不知道。”

湛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的是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

雷娜塔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已经黯淡了下来,只在墙壁边上留下一抹金黄。

她的怀里抱着灰色的小熊。

小熊并不大,甚至有点破旧,毛已经秃了,额头上像是做手术一样被缝了歪歪斜斜的几针。

地下都市的小熊大多都是如此,质量不好,总是需要缝缝补补。

她把小熊举过头顶,盯着小熊漆黑的眼瞳。

但,这是她最珍惜的宝物,是她拥有的第一件东西,也是被爱的证明。

她闭上了眼睛。

关于世界的记忆,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大概是,垃圾堆吧?

阳光下,僵硬的流浪狗尸体在她眼前,发出腐烂的味道,那味道强烈到甚至有些刺目。

果皮,朽坏的家具腿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甚至中间还有一副完好的画作。

这里是垃圾堆,这里有的,是人们曾经需要,后来又抛弃的东西。

隔着流浪狗的尸体,她跟对面的洋娃娃对视。

洋娃娃缺了一只眼珠,线头就那样从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露出来,身上也脏兮兮的。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洋娃娃。区别只是这只洋娃娃或许曾经被主人抱在怀里,而她却从未得到过这些。

远处,管理垃圾场的大妈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大妈骂骂咧咧,

“竟然把小孩丢在我们垃圾场,我们垃圾场可不是处理这个的。要是死在我们这里多晦气啊。”

她的身后跟着的两人陪笑,

“不是故意丢的,肯定是小孩自己走丢的。”

“我们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在最后面,穿着宪兵制服的男人懒洋洋地皱了皱眉头,

“既然找到了就把她带回去吧,别再添麻烦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有下一次……哼哼……”

他根本不想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这个大妈闹得太不像话了,已经打扰到他喝酒了,所以他才过来的。

至于什么家庭争端?他才没心思去处理这些,上面又不会因此多给他加班费。

他不是对扔小孩有异议,而是对这对夫妇在自己辖区里扔有异议。

不管世上发生什么,总之别找上他就行。

刺眼的阳光中,人声渐渐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然后就是一声怒吼,

“还不滚?”

因为计划失败了,对于这个摆脱不掉的麻烦,他们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就算她听不到,当然也会看人的脸色。

她起身,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她再度抬头,就看见了金色的圣像。

神被钉在十字架上,头微微垂着。

神是不存在的,只是人们根据想象创造出的东西,神并不存在这个小教堂中,更不存在于那金色的雕像里。

然而,却又有这么多人信仰着神,相信他的存在,需要他。

而她则正好相反,她存在,但没人需要她。就算丢了,大概也没人会找她。

就算这一次被捡回去,也不能保证下一次不被丢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的小手,轻轻握住。

这一切,也许都是梦吧?

她抬眼看去,满目皆是众人的背影。

她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其实,她并不比虚幻的神的存在更加真实。

那么,虚假的记忆,就比现实更不真实么?

男孩伸向她的手,背着她奔跑在路上,明明都是一样瘦弱的身板,可是男孩却托着她让她先坐上了船。

“要跟我走么?”

尚且年幼的她,并未意识到那时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在那之前,她遇到的是一群自称是她的亲人,却在抢走一切之后把她像是踢皮球一样扔来扔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错误地把我当成了妹妹吗?

“抱歉,我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精神病男孩意外地坦诚。

“你叫雷娜塔。”

轮船缓缓启动,留在身后的,是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那是个在历史上浓墨重彩的日子,是末日般的景象,然而,却是她的重生。

零是个错误,是随便从报纸上找的一个数字,是恶劣的玩笑,是虚无,就算是普通的小孩,被取上这么个名字,大概也会遭到同伴霸凌和嘲笑的。

零,对她来说,是被人愚弄被人摆布被人抛弃而无力反抗的人生,是痛苦的象征。

因为不在乎她的人叫她零,所以她就是零。

那一天,零消失了。

活下来的是和哥哥相依为命的雷娜塔·阿克曼。

这么多年,她其实并没有坚强,她只是学会了遗忘痛苦。

然而,只是提到了那个名字,昔日的阴影重新浮上水面,她又被阴影抓回了黑暗中。

腹中的那股绞痛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饥饿和空虚。

她站了起来,跪在床边,把床下半人高的一整罐火腿掏了出来。

即使现在家里的食物已经多得快要溢出来,然而保留着饥饿的记忆的她,依旧习惯性地有着囤积食物的习惯。

甚至在卧室里,她也存着满满一罐的火腿,大包的糖果,还有各种果干和蜜饯。

急不可耐地掀开封印的时候,她的身体里似乎开启了某个开关。

她毫无吃相地大口咬着火腿,甚至来不及咀嚼就把它们吞了下去,然后往嘴里塞进更多。

房间里传来的是艰难的吞咽声和隐约的抽泣声,大滴的泪水无声地砸落在地板上。

门外,阿尼敲了敲门,

“雷娜塔,我是阿尼,知道你没吃饭,我还带了些吃的。”

“你不是答应过,随时都让我进出房间的么?”

“当时廖沙也在来着。他让我照顾你,你还记得吗?”

房间里寂然无声,阿尼轻轻转动刚刚拿到的钥匙,

“我进来了哦?”

望着三笠坐的蒸汽机车奔驰在街道上,躲在灌木后的人才走了出来,摘下了兜帽,理了理淡蓝色的头发,

“欺骗了神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果然,神需要的,是我啊。”

她轻轻把尾指放进嘴里,

“我就说嘛,神怎么会有什么亲妹妹?毕竟他是那么无与伦比。”

“卡密大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不对?这世界上,只有我是你最忠实的信徒。”

【【【【【【】】】】】】

“你还要骗人么?”

肯尼双手插兜,和伽利略并肩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廖沙。

廖沙把刚刚送来的情报甩到那两人面前,

“你们收养雷娜塔,不是为了房子和地产么?”

“这里可是有目击证人的证词,还有宪兵的记录,上面说你们曾经把她抛弃在垃圾场。”

“而且,你们曾经的邻居们说,当时你们过得还挺不错的,至少你们的小孩一天三顿吃得是面包和肉汤,在同龄人那里都是属于体重超标的了。”

“然而,你们却把雷娜塔养成那个样子,还敢来我面前,要见她?”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也许我会考虑让你们见她一面,但在那之前,我会申请起诉你们虐待遗弃儿童罪,以及侵占他人财产罪。”

中年夫妻两人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他们属实没想到,当年的邻居们居然还有人存活了下来,还被调查到了。

“不不不,我们当年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啊……也就对她不那么好而已,大不了我们把东西还回去……”

他们两个是真的怕了,心里也暗自懊悔,为什么自己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这些危险人物的身上。

他们的眼神求助性地看向房间里其他两人。

那个刚进来的老头子满身杀气,一看就不好惹自然不必说,就连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现在也把头转向一边,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肯尼本身并不对谁有特别的感情,只是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后,他不自觉地把雷娜塔跟小时候的利威尔带入到一起了。

要知道当年的小利威尔,也是被父亲抛弃,母亲则病死在床上,直接被饿到脱相,说话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没办法让利威尔的生父为抛弃孩子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欺负一对抢走孩子财产还要把孩子扔掉的中年夫妇的事情,他还是办得到的。

而伽利略完全就是雷娜塔唯粉,看着这对中年夫妇的眼神,简直恨不得自己当场给他们执行枪决。

若不是现在廖沙做主镇着场子,他宁肯犯纪律也要给这两人一人一个耳刮子。

“那,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廖沙说,

“第一,你们开个价码,我给你们钱,从此你们永远消失,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雷娜塔,以及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今天这些有任何一句话传到雷娜塔的耳朵里,我要你们死。”

“第二,我会上报萨克雷总统,让法庭审判你们,不管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先进监狱里蹲几年再出来吧。对了,出来后,我也可以跟你们保证,我后面的二位,绝对会保证你们的日子无比精彩。”

那两人战战兢兢抬眼,毫不怀疑廖沙话语中的真实性。

他们忙不迭道,

“选一,选一,我们不说,绝对不说。”

廖沙示意伽利略,伽利略拿着纸笔,忍气吞声放在了两人面前,然后退回原位。

一边的肯尼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写个你觉得满意的数字吧。”

廖沙的话轻飘飘地传来。

即使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时候,中年男人还是快速贼眉鼠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纸上写了个数字,卑微地递了过来。

伽利略接了过来,念道,

“五万?”

他恨不得直接把这张纸砸到那个厚脸皮的中年男人的脸上,

“你这样的,也配?”

中年男人却知道,这个房间里,最有话语权的是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他壮了壮胆气,搓了搓手,

“您看,您怎么会缺这点小钱呢?对不对?我们只要这一次,从此,再不出现了。”

伽利略气不过,看向廖沙,却看见廖沙挥了挥手,

“肯尼,你去楼下找几个公证人过来。”

“伽利略,你跟我去拟定合同。”

“其他人看着他们俩,不许他们离开房间。”

两人走进一间空房间,伽利略就急切地问,

“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他们虐待了雷娜塔不是么?为什么不惩罚他们?”

说实话,廖沙在给出提议的时候,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虐待雷娜塔的这对狗男女钱?廖沙在想什么?

廖沙却坐在了桌子前,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有点疲惫地捏了捏山根,

“先拟定合同,我现在有点累。”

伽利略忍了又忍,坐在桌子后,开始写合同。

他在等,等廖沙在合适的时机给他解释一切。

他相信,廖沙看到的是自己没看到的东西。

廖沙抬眼,看着满脸写着生气却还是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规规矩矩写合同的伽利略,心说这小子终于有进步了。

“他们的目的,只是要钱。”

“我们的目的呢?是天降正义,惩罚他们吗?”

伽利略想抬头,却被廖沙说,

“认真写。”

他只能嗯了一声,然后说,

“难道不是吗?”

“我想起他们是怎么对雷娜塔的,我就生气。”

廖沙说,

“不是,我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雷娜塔。”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可改变,就算他们想弥补,也无从弥补了。”

“我觉得,保护雷娜塔的最好方式,是不让她知道这些。”

伽利略写着,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廖沙哥,你跟雷娜塔,不是亲兄妹?”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毕竟这对中年夫妇从始至终,根本没打算跟廖沙攀亲情关系。

廖沙的回答简洁干脆,

“看起来不是,我也是才知道。”

伽利略的笔尖顿了顿,

“可是,为什么,雷娜塔表现得,就像是你们是亲兄妹一样?”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记得的话,为什么要撒谎呢?”

但是,有人能把一个谎言说上好几年,从来不露馅吗?

廖沙凝视着透明的烟灰缸,

“大概是故意不小心的吧?”

伽利略:???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人类的身体,是有保护机制的。如果遇到过于痛苦的创伤性记忆,就会选择把他们忘掉。”

他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再接触到刺激物,以前的那些记忆,可能又会涌现出来。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一点。”

“如果他们直接去找雷娜塔,我怕雷娜塔受不了刺激。”

“毕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敌人忽然变成了墙外的人类,我跟其他人开始交往,而且还要离开帕岛。变动这么多,对维持她的精神状态不是什么好事。”

“与其在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天平上多加一块重担,还不如花点钱,一劳永逸,让这些人彻底从雷娜塔的世界里消失。”

伽利略试探性地问,

“不告诉她真相吗?”

【】【】【】【】【】

鲤鱼碎碎念:嗯……还是选择写一下……主要是为了塑造雷娜塔的形象……虽然好像有点歪了且偏离主线……

鲤鱼还是第一次一天之内收到两个胶囊,惊了,所以今天万更奉上~~~

嗯……还是希望大家多评论一点,最近开学了所以催更什么的数据特别少……有点点寂寞啊【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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