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开战前夕

托洛斯特区的地下室入口处，守卫们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从地底深处传来哀怨的声音，

“我要见韩吉团长，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干嘛？”

“我真的只是个研究巨人的研究员，对你们没有危害的。”

“就放我出去吧？有人么？听得到么？”

守卫们互相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按理说这人好像确实和韩吉很熟悉，也不像是野兽巨人的继承者吉克·耶格尔一样，被利威尔兵长交代要“重点照顾”，时不时地就得预防性地切断那人的四肢防止他变身。

尽管他们这边的伊蕾娜作为吉克的代表已经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但是既然利威尔兵长这么要求了，他们也就照做。

至于这位疯疯癫癫的马莱“研究员”，既然现在没什么用，那就先关着，等韩吉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把他放出去，反正监狱里也不缺一个凡人的食物。

再说了，现在他们帕拉迪岛对马莱恨之入骨，放他去街上走反倒是更危险的，很可能被不明真相的狂热群众抓起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这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者说，是个和韩吉一样，喜欢研究巨人的狂人。

他们忽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韩吉的声音，

“尤加利是被关押在这里么？”

不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尤加利被带到了办公室里，虽然他显得有点狼狈，但是神色的兴奋和之前的韩吉简直如出一辙。

奶茶被端了上来，只是里面的容量比之前少了很多，

被关了几个小时的尤加利喉咙干渴，但他没忙着喝水，而是看向韩吉，眼神热切，

“你们跟那个伽利略谈过了吧？关于始祖巨人你们了解了多少了？能分享一下么？”

利威尔皱了皱眉头，

“你不关心你们的那些马莱战士，也不关心马莱有没有向我们宣战，反而先问巨人的事情。”

“你觉得我们就算知道了，能告诉你么？”

“比起巨人，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的处境比较好吧？”

尤加利却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危险和机遇并存，马莱如果宣战了那更好啊，你们交战的时候请务必让我在一边观摩。”

“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类型的巨人呢，那可是大发现，而且能不能遇到这些还得看运气。”

然后他又用哪种可怜的眼神看向韩吉和利威尔，

“求你们了，关于马莱的一切情报我都能告诉你们。”

利威尔哼了一声，

“还真是靠不住啊，不过性格还算坦诚。”

韩吉了解尤加利的性子，说白了就是个爱看热闹的老小孩，就算把他自己，甚至把整个马莱都搭上，他也想在巨人科学的路上前进一步。

伽利略给他们提供的情报虽然珍贵，但是在开战后敌人很快也就知道了，到时候情报就会贬值。

反正尤加利也逃不出这帕拉迪岛，无法跟马莱接触，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套取更多关于马莱的情报，为作战胜利增添一份力量。

韩吉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必须你先说。”

“作为马莱的前机密人员，你应该知道马莱对巨人的研究到了哪一步，以及他们对我们了解多少。”

尤加利猛然灌下一大口奶茶，恢复了严肃认真的表情，

“当然。”

“为了表示诚意，我给你们提供一条连反抗军们都不知道的消息吧。”

“在威利·戴巴演讲之前，马莱已经研制出了超大直升机，成品已经出来了，不过只有两架。”

“但是，如果在战争中和坦克，反巨人炮以及炸弹相互配合的话，那攻击力就更强了。”

尤加利的神情诡秘，

“毕竟更大的直升机就意味着更大的空间，能承载更多的“小巨人”，而无脑巨人在对付人类和对付智慧巨人的继承者上都很好用，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不是马莱不想把你们都杀死，那点军事费用对马莱来说只是小事。让无脑巨人吃掉始祖巨人，比始祖巨人被误杀后力量转移到某个新生艾尔迪亚人身上更有性价比，连找人的力气都能省了。”

“而且无脑巨人在吃掉始祖巨人之后，会有短暂的意识丧失，多好拿捏。”

韩吉拿出小本本，记录了下来，

“所以，马莱一定是同时利用无脑巨人和现代武器这两样的。”

韩吉面露担忧，

“托洛斯特区人员密集，如果马莱就像是之前对付拉加哥村一样对付我们的话，那就糟糕了。”

托洛斯特区的人口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出四五倍，其余的人口则均匀分布在瓮城和城墙各处。

毕竟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突袭，理论上来说，城墙里，甚至连整座帕拉迪岛都并不安全。等到战争结束后哪里的人能存活下来并且存活得最多，谁也不知道。

托洛斯特区的人口多，也意味着敌人会把这里作为重点打击目标。

他们过来之前公投已经开始，然后就是等待出结果。韩吉和利威尔合计了下，决定先研究战术战法。

虽然谁都没明说，但其实投票结果都快呼之欲出了。

尤加利摇摇头，

“不，马莱可不会再那么大手大脚地使用脊髓液了，毕竟始祖原液被你们的廖沙搞没了，马莱又不掌握始祖巨人，所以制作脊髓液的材料紧缺啊。”

“我想，他们应该会采用空投巨人的形式，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这样清场，然后等着无脑巨人们找出进入这个地下城的入口，然后开始放毒气或者轰炸。”

利威尔皱了皱眉头。他听说过尤加利是巨人公会的资深研究员，但是这家伙为什么把战术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似乎看出了利威尔的疑惑，尤加利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我也没少跟马莱那帮人混过嘛，跟戴巴家族，还有之前的维克托家族打交道也都是祖上的事情了。”

“相信我说的话吧，再说了，这些手段马莱也在对其他国家的战争中使用过。”

“你们可是掌握着始祖巨人的情报哎，我就算为了那份情报也不能对你们撒谎不是？不然我下半生还有什么乐趣？”

韩吉把小本本往前面翻了翻，说，

“的确，在对某个小国的战争中，马莱通过对城市的水源投放脊髓液，让那个国家的首都居民一夜之间成为巨人，由此那个小国全灭。而空投巨人则是在对中东联合的时候使用过，当时马来想要攻下那所堡垒，因为堡垒靠海，空气流速太快，脊髓液蒸汽难以达到合适的浓度，所以他们改用先给人体注射脊髓液，然后再让吉克吼叫的形式来把无脑巨人们带上战场。”

尤加利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显然对韩吉的业务能力非常满意，

“就是这样的啊，和聪明人说话真开心。”

“不然解释来解释去的也太浪费时间了。”

尤加利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该你们告诉我关于始祖巨人的事情了。”

“快点快点！！！”

尤加利像是个没吃饱的小孩一样拍着桌子，

利威尔说，

“你倒是很肯定我们知道这些嘛。”

尤加利哼了一声，

“我只是性格不合群，我又不傻。”

“巨人和地鸣是你们唯一的希望了，不是么？”

韩吉挑着不那么核心的情报跟尤加利说了，尤加利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恨不得把韩吉的话都刻在脑海里，表情如同上瘾了一样，

“原来是这样。”

在韩吉说到被艾伦的脊髓液变成巨人的人会保留自我意识的时候，尤加利少有地打断了她，情绪异常激动，

“停一下，在这里停一下。”

“如果始祖巨人的脊髓液有这种能力的话，那么，那就是说，城墙里的墙巨们，也可能保留了他们自己的意识？”

“清醒着在墙里站了一百多年的人类，我真的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普通人类也只能活100多岁吧？”

韩吉也被他吓了一跳，然而她很快镇静下来，

“虽说我无法否定这种可能，但是，墙里的那些巨人们是无法交流的，我们之前做过实验，已经尝试过了。”

“就算被杀，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或者表情，甚至不会像是普通的无脑巨人一样想抓住我们吃掉。”

“恐怕那些墙巨至今为止都受着前代的始祖巨人继承者的意志控制吧？”

正如即使芙丽达死了，希斯特里亚依旧没有恢复被芙丽达抹杀的记忆。希斯特里亚想恢复记忆，还得通过接触艾伦这个始祖巨人的所有者才能恢复。

然而，建造这些城墙的145代王，卡尔弗里兹的迁岛动机至今为止依旧是谜，而那句地鸣的威胁的真实性有多少，除非真的试过了，否则没人能知道。

这也是艾尔文对外政策转向保守的原因。地鸣是太过于冒险的手段，风险和收益都未知，一旦失败，帕拉迪岛上的人将没有任何退路。

证据就是，在我凯他超后为了夺回艾伦的那场战役中，艾伦通过接触戴娜成功发动了始祖之力，无意识中就不假思索地命令其他无脑巨人杀死戴娜变成的巨人。

但是，当时城墙里的巨人并没有听从艾伦的命令而行动起来。

对此，调查兵团得出的结论是，也许是因为城墙是利用卡尔·弗里兹的脊髓液制造的，而前代的始祖巨人比后代的始祖巨人有更高的权限，就像是卡尔·弗里兹利用不战之誓约束了他的子孙后代。

所以，如果卡尔弗里兹的意志是束手就擒，那么即使艾伦和吉克成功接触，那么艾伦的反抗意志和卡尔弗里兹的意识，到底哪个会赢呢？

谁都不知道，所以艾尔文选择暂时隐忍，让大家苟延残喘，只可惜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借助地鸣的力量，即使知道这股力量不一定有多靠谱。

虽然因为这个，他们和伽利略他们起了争执，但如今来看，根本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他们掌握的情报，以及对现实中巨人能发挥的作用的预估不同。

尤加利说，

“不过，卡尔·弗里兹留下的最后的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说的是，若是威胁他们的和平生活，将会令巨人们踏平世界。但是，马莱都侵略这么多年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不管怎样，艾伦·耶格尔都是第一位非王血的始祖巨人，我也很想知道，当他能发动始祖之力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实验报告上说不定能增添新的一页。”

眼看着尤加利又陷入了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中，韩吉给利威尔使了个眼色，两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整座城市的灯光都熄灭，除了偶尔有冰爆石的亮光之外，都是一片漆黑。

片刻之后，应急灯亮起，灯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照得人面色惨白，全然没有一丝血色。

与此同时，一名背着枪的卫兵匆匆跑了过来，

“韩吉团长，利威尔兵长，伽利略团长请你们过去，似乎是收到了新的无线电消息，战争开始了。”

利威尔立刻说，

“韩吉，得把这个消息传给肯尼他们，告诉他们现在的处境。”

“我去把那个臭胡子带出来，他安逸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发挥余热。”

卫兵们心说如果不给水喝而且每过几分钟就要切断人家还没长出来的断肢能叫做安逸的话，那也许利威尔兵长对安逸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说实话，就连他们这些深受野兽巨人荼毒的人，都忍不住同情吉克现在的遭遇，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虽然知道控制住吉克很重要，但利威尔终究有点不放心韩吉，

“韩吉，你一个人可以么？要不我先把你送过去再去把那个臭胡子揪出来？”

利威尔的心里对战斗还是存着畏惧的，不是因为他怕自己死掉，而是每一次战斗之后，对他重要的人都会陆续死去，无一例外。

他们看似四处“闲逛”的时候，也听到了很多讨论他们这些老调查兵团们的话。说实在的，其中的认可并不那么多。

在现在的帕拉迪岛年轻人的眼里，他们这些人是贪图享乐的老顽固，而反抗军们才是和马来作斗争的孤胆英雄。

在大部分民众的眼里，旧调查兵团放弃了他们，而反抗军们则主动保护他们。对此，他们也不能苛责。

就算是再亲密的友人之间，如果隔绝得久了，也会有些生疏。更何况当初他们离开帕拉迪岛的时候，就有不少不理解的民众。

韩吉摆了摆手，扬起了那鼓励一般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彭的一声打开，韩吉一只手扶着门，额头上和脖子上都是热汗，

“我没迟到吧？事情，怎么样了？”

她抬起头，这才看见除了伽利略，还有弗洛克和其他人在。桌子上摊着一张帕拉迪岛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其他的军事设施，民居等等。

伽利略语气沉重，

“我们跟马莱的交涉还是失败了，现在，马莱的先头部队已经出发，情况紧急，我们必须立刻制定作战方案，在敌人到来之前抢先一步守住阵地。”

很快，地图上的几处区域被圈了出来，分别是希斯特里亚所在的希甘希纳区，他们所在的托洛斯特区，希娜之墙之内，以及南部军港。

“希甘希纳区的防守是没必要的，我想对方也不会无脑到要动希斯特里亚。”

伽利略首先发言，然后看向韩吉，

“还有希娜之墙也是不需要防守的，敌人既然这么大费周折地过来，一定是想吞下所有的东西，不管是希娜之墙以内的东西也好，冰爆石也好，始祖巨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韩吉点了点头，

“我们兵力分散，这么做确实是明智的选择。”

“那，南部军港就让我来指挥，托洛斯特区还留给你们吧。你们对地形熟悉，作战起来也更有主场优势。”

伽利略的红笔在军港的地方点了点，面无表情地说，

“军港这个地方，距离城墙内很远，而且视野很宽阔，四周更没有立体机动装置适合使用的树林。”

“但是，却很适合超大型巨人发挥作用，既能抵御地方的战舰，也能避免误伤。托洛斯特区的话，使用起超大型巨人就太束手束脚了。”

韩吉当然知道这些，可是，军港是第一道防线，第一批前往军港的士兵几乎是全军覆没的命运，这是连新兵都清楚的事实。

她实在是无法让伽利略去送死，超大型巨人虽然好用，但是有次数限制，而且目标太大太显眼，很容易成为敌人的靶子。

后勤补给也是问题，军港里可没有那么便利的瓦斯以及冰爆石的补给，而一旦燃料用尽，他们就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

韩吉还要争辩，却被伽利略打断，

“韩吉团长，其实不管是你指挥还是我指挥，应该都是一样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实力不相上下。”

“但是，托洛斯特区更需要你。”

韩吉终于反应了过来，伽利略这是在给他们机会，一个当英雄的机会。

就像是之前希斯特里亚通过斩杀罗德·雷斯变成的无脑巨人，通过拯救城镇而获得民众们认可一样，现在的他们需要这个机会，来证明他们还是站在民众这边的，他们并没有抛弃帕拉迪岛。

这样，等战争结束，民众们看见为了保护他们而英勇战斗，流血牺牲的旧调查兵团成员后，也很难再摆出一副冷脸，用哪种不信任的眼光看他们。

韩吉无法拒绝，就算她不在乎是否被接受，也得给其他人找一条出路。

“伽利略，谢谢你。”

韩吉的语气复杂，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鬼给特殊照顾了。

“一切都是为了帕拉迪岛。”

伽利略说，

“既然分工确定了，军港的部分不用韩吉你担心，那接下来就只需要说明托洛斯特区内的情况。”

“跟那时候相比，现在的设施都有所改变，当然，为了瞒过马莱的注意力，我们没少在外表上下工夫，让它们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当然，效果很好，至少马莱没怀疑什么。”

“韩吉团长，你们的任务是，把平民们疏散转移到安全地点，帮助艾伦和吉克的接触，只要发动了地鸣，我们就赢了。”

伽利略笑了笑，神色间隐约有廖沙当年的影子，

“至于我们，拖住马莱的援军就是我们的责任，当然，能拖多久我也不知道。”

“但是不用担心太多，即使他们冲破了防线，你们也能得到关于他们的最新情报，从而尽早准备迎战。”

在房间里秘密商议许久之后，伽利略把弗洛克留给了韩吉当参谋。

韩吉把伽利略送到了城墙边上，直升飞机停在城墙上，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城墙脚下除了他们，还有来送行的士兵亲属们，韩吉忽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哭声，然后哭声忽然变钝了，显然是有人捂住了那个孩子的嘴巴。

韩吉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她分明看见了几个穿着军装的孩子，他们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多岁，跟艾伦他们当年刚进入训练兵团时候一模一样。

被这些孩子围在中间是个更小的孩子，样子不过是四岁左右，他们长得很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姐妹。

大概是意识到了离别，小孩子哭得很伤心。

旁边，他的姐姐蹲下来用手绢给他擦着眼泪，可小孩还是止不住地哭。

角落站着一个捧着书读的女孩，她读得很认真也很急迫，像是要用力抓住什么。

也许她想抓住生命，因为知道生命所剩无几。

然而她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把书合上，走向那个小孩子，把书塞到他怀里，

“帮姐姐一个忙好么？把这本书读完。”

小孩抬起泪眼，眼神无辜，

“把这本书读完的话，姐姐和哥哥们就会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