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贵族走后,匹克西斯看见奈尔神情低落,便开口道,
“别太放在心上了,反正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宪兵团团长的女儿们出手的。”
不管是萨内斯还是他,至今为止都还是单身汉。只有奈尔结了婚,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也许也正是因为有女儿,所以奈尔才如此感同身受吧?
奈尔也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点点头,
“我知道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平凡的师团长,并没有任何的背景可言,因为要挣钱养家,还得时时看人脸色。
这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很快,奈尔就整理好了心情,派人下去调查那个小偷男孩的事情。因为那个男孩的年纪尚小,奈尔推测可能是难民的孩子,所以先查验了档案中的资料。
黑发黑眸的男孩在墙内也是少见的,很快,廖沙的资料就被扒拉了出来,虽然只有语焉不详的几行字,但是加上走访的结果,也能够确定他的活动范围。
与此同时,廖沙则站在卖药的窗口前面,死死地瞪着里面的人,
“为什么说好的价格和以前不一样了?整整提高了一倍不止?”
药贩子笑了两声,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买不起就算了。”
“反正又不是我家里有个吃不上药的弟弟,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吧。”
廖沙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这边,情报也是可以卖钱的,显然是有人告诉了药贩子雷娜塔生病的事情,所以药贩子才以此拿捏他。
药贩子眯了眯眼睛,
“你都能弄到这么大一笔钱了,再弄点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像是为了小小地推他一把,药贩子指了指几乎空荡荡的柜子,
“而且,药可不多了。你不买,有的是人要买。”
“要不要赊账?可以先把药拿走,钱的话嘛,缓几天再还也是可以的,不着急。”
“你弟弟的病要紧嘛。”
药贩子的眼睛在黑暗里似乎发着光,显示出几分精明和狡黠来。
廖沙可不上他的当,如果是懵懂无知的孩童,这个时候可能就答应了。
但是,只要算一下将来要还的利息,就知道那是个高额到根本还不起的天文数字,就算把他和雷娜塔都赔上给人打一辈子工都还不上。
只要走出这一步,以后都是无底洞。就算治好了病,那以后也根本走不出这地下都市。
廖沙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药贩子有点惊讶于他的不为所动,毕竟这招以前都很灵验的,那些孩子一听见自己亲人就坐不住了,结果就签了卖身契,当然,他只是中介,提供本金的都是地下都市的黑帮们,他们可太需要这些廉价的新鲜血液了。
眼看着廖沙毫无留恋地越走越远,药贩子有点可惜。
以这人的资质,如果能骗他签下卖身契,以后那些黑帮们可欠他一个大人情了。毕竟这家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到这么多钱还能安全来到这里,就说明这人是有能力的,只是年纪太小限制了他。
然而这人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精明许多,就算用他那个垂死的弟弟都没能打动他。
不管是不是装的,这份冷静就足以让他在这地下都市站稳脚跟。
“你考虑考虑,利息我可以要少一点,药我也可以替你留一留。”
药贩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只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
廖沙走到药贩子看不见的拐角处才停下来,微微喘口气。
其实他不是没动过心思,但是这些套路在前世的时候他就略有耳闻。
不说本金到手上比约定的要更少,中间的什么抽成,手续费算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也还好说,只要按时还上就可以。问题是,如果对方在还款上也设置很多障碍呢?
比如等到要还钱的时候找不到人,后来却死不认账,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没有按时还钱,还要变本加厉地增加利息呢?
他可不敢赌别人的善意,赌别人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都市遵守承诺。事实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人出面管的,宪兵们只是敷衍了事,不愿意介入其中。
廖沙慢慢朝着住处走去,虽说现在钱还不够,但他还是得先去看看雷娜塔的状况怎么样。
他看见了雷娜塔,依旧是被抹得脏兮兮的脸,然而摸上去却是发烫的。
大家都知道肺炎会传染,所以少有人靠近她。廖沙用破碗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喝下去。
这里的病人稀稀拉拉都死得差不多了,偶然有病情好转的就立刻搬出去了,所以这里比他们刚来的时候还要更宽敞一点。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吃饭时间,照顾病人的人们都去吃饭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病人们都烧得迷迷糊糊的,仿佛是陷入一场噩梦。
这时,他无意间微微转身,看见了不远处躺着的蓝发女孩。
一向守护着她的男孩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在她的枕头上,放着一板药片,样子和他在药贩子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的眼眸动了动,然后垂了下来,又转过身看着雷娜塔的小脸。
周围对他来说安静极了,他甚至能听到他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以,要怎么做呢?
在一切都好的时候,他是好人。可是,现在呢?
吃不上药的话,雷娜塔会死。可是,偷走别人的药的话,那个人也会死。
此时的他终于体会到那种在饿得要死的时候于无人处看见别人的饭,穷得要命的时候看见别人的钱时候的心情。也对,以前的他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是不需要经历这样的道德抉择的。
同样是偷东西,偷宪兵的钱和偷同样是难民的女孩的钱,又有什么不同呢?也许某位宪兵家里也有病重的孩子,也需要接济呢?
他已经牺牲一次原则了,那么再牺牲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反正都是下海,沾上泥点和一黑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只要他做了,雷娜塔就能活,为了自己的家人,牺牲不相干的人,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吧?
他心里还在抗拒,是不是因为他在假清高?觉得自己的所谓“道德底线”比雷娜塔的命还重要。
而且那个女孩也不一定会立刻死掉吧?是他把事情想得太消极了,再说了,等他赚到足够多的钱,再买药还给她不就好了?也许对方根本不会在乎,甚至不会注意到,也许那个女孩已经好转,没这么需要药了。
然而,或许这些也只是为自己的偷盗找的合理化的借口。
他的心里像是有个声音说,那你到底选哪个?
雷娜塔感觉到被喂了什么东西下去,朦胧地睁开眼睛,看见廖沙低垂着眼睛把干瘪的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水里,
“多吃点,吃完了就继续睡吧,我今天再出去一趟。”
她心里担心起来,却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说,
“还要…………出去?”
廖沙点点头,
“有点事情没办完。”
他不打算跟雷娜塔说那么多,免得她病着还要担心而加重病情,
“一点小事,很快就好了。”
雷娜塔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说,
“刚才……”
这时不知道谁忽然在外面说了一声,
“咦?为什么宪兵老爷们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会是终于想起来我们的补给还没发吧?”
“走,看看去。”
“我寻思估计是有别的事情,嘿嘿,有好戏看了。”
难民营里多的是走投无路,活一天算一天的放弃希望的人,对他们来说,即使是最为苦痛的事情也能让他们乐一乐。
廖沙立刻紧张起来,虽然觉得被他偷走钱包的两个宪兵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地过来搜查,到底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小心。
他毫不迟疑地站起来,
“我先走了,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虽然后面的一句话如此苍白无力,那么小的一个病孩子,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然而雷娜塔苍白的脸上却勉力露出微笑,
“嗯,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廖沙的心狠狠揪了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没看见雷娜塔眼里的失落,以及看向那个睡着的蓝发女孩的眼神。
他离开了后,正好看见宪兵们进了难民营里,差点自己就跟他们撞上。
虽然很好奇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是在这里呆着一来惹人注意,二来耽误事情。
他举起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面似乎还残存着神秘的香味。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偷走了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的药片。原本是想偷走两片后还回去的,结果上面只剩下两片。
他把药磨碎了喂给雷娜塔后,打算再出去抢劫一次,当然,目标还是宪兵。
然而他也明白,第一次的时候宪兵们疏于防范,倒还算容易得手。但是第二次就不会这样了。
而且还有很多意外情况会导致失手,比如上次,一帮子人忽然出现就差点害得他被抓到,还好他逃得快。
一天内犯两次案,受害者还是宪兵,这无论谁来了都得说一句他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吧?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当小偷是因为他想当么?是因为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不这么做根本活不下去。
而一旦死了,谁会在意你是不是个好人呢?
富人可以轻易得到自由,穷人却只有不得已。然而世界上有话语权的从来都是富人,他们可以趾高气扬地指责穷人贪婪吝啬懦弱狡猾,穷人却只能像是见不得光的虫子一样沉默地退缩到墙角,把世界让出来。
所以,当他这个现代人被摆在这种位置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加入这互害的战斗中去了,真是可笑。
廖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挤压在心里的郁闷一口气都吐干净。
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宪兵们没想到他还会再次出现。毕竟按照常理的话,逮着宪兵强制薅羊毛的行为还不多见。
想起他之前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脸,廖沙心里又是一动。
这次真的能成功么?要知道自己认识的这个世界的人物地位大都不低,要么就是调查兵团的人。
然而,调查兵团可不负责管这些事情。说来调查兵团唯一一次破格招揽还是艾尔文抓捕利威尔。
但是,当时利威尔已经是地下都市小有名气的混混头目了,所以才会被贵族议员看上给他派发刺杀艾尔文的任务。
自己现在一文不名,又是个小鬼,他可不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到那种地步,也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玄学上。说来就算他想联系艾尔文,可是在这地下都市里,消息能不能传出去都是个问题。
他之前还当着大人物的面大肆偷窃什么的,大人物真的会坐视不管?这么想的话,他就太过乐观了。
只能自己加倍小心了,他这么想着,用斗篷盖住脸,开始了行动。
他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大人物居然是奈尔和匹克西斯这种重量级的,也没想到此时奈尔已经有收编他的意思,还对他展开了彻底的调查,还给宪兵们强调了他的外貌特征,还嘱咐宁抓错不放过。
所以,当他跟宪兵们刚打了个照面对方就如同狼虎一样扑过来的时候,廖沙的脑袋难得地有些当机。
要知道之前就算是王政抓捕利威尔的时候,最多也是印发很多通缉令然后派发下去,为什么这些人一上来就要抓他?
他寻思自己偷的钱也没有多到让宪兵们如此大张旗鼓地费心抓捕的地步。
奈尔那边刚刚布好局,就有人通知他找到可疑小孩的消息,他兴奋异常,没想到自己今天的运气不错,对方居然这么快就主动现身了。
要知道在这种地下都市里,想找人的难度可以说难于登天,等鱼儿再次浮出水面不知道要多久。
然而他心里也嘀咕,对方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为什么还要在这风口浪尖上铤而走险?
匹克西斯本来都已经酒醒了,想回去睡一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
“这样啊,那老夫也想看看这犯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和宪兵团的宪兵们正面较量又会怎样。”
“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巧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见了戴着白色假发的那位贵族的老管家。
奈尔忍不住皱眉,然而还是让宪兵把人“请”过来,问他来这里的用意。
只见老管家淡淡地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话一出,老油条匹克西斯司令可就坐不住了。
关于这位贵族喜欢收集少女的变态癖好,他从萨克雷这位同样是个变态的老友那边也有所耳闻。
虽说萨克雷更喜欢虐待什么的,到底对象是成年人,还没变态到对少女出手的地步。
而贵族的管家找他们有什么事情,他大概也能推测出来。坏事做多了,仇家也多,像是贵族守卫什么的可是高风险的职业,稍不小心就得把命搭上。
而他匹克西斯虽说不能算是什么好人,到底不想让自己的手下士兵沾染上这种事情。
“啊,哈哈哈哈,老夫忽然想到之后还有萨克雷约我呢,不巧了,我得走了。”
匹克西斯连看戏的心情都没了,只想从这里尽快脱身。
奈尔还在怔愣之际,就被匹克西斯一把揽住肩膀,他听见匹克西斯亲热地说,
“而且,我手下都是些只会修补城墙的粗人,而且其中还有很多懒汉和酒鬼,如果是私人上的事情,我也就做了。但是如果是兵团里的事情的话,那还是免开尊口吧,毕竟现在已经有巨人打破城墙,我们驻屯军团根本忙不过来,就怕再出现同样的事故。”
“倒是奈尔的宪兵团还算清闲,手下更是人才济济,我也很敬佩奈尔师团长的领导能力呢。”
“其实调查兵团也挺好的,但是那帮子怪人你也知道,劝不动,还是奈尔师团长平易近人些。”
奈尔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明显感觉到了匹克西斯这是推他出去挡枪,然而面对这么油滑的老狐狸,他自己心里也没辙。
反正他们几个人中间肯定要有一个被坑的。
奈尔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悠闲的萨内斯。
虽说是贵族管家,但怎么也不可能把注意打到萨内斯的头上。那可是正经的中央宪兵团,负责的是保卫王政,一介小小贵族可还没有那么大能量,敢去动国王身边的人。
剩下的就是他,匹克西斯和艾尔文。然而艾尔文那性子谁都知道,手下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怪,除了艾尔文没人能驯服他们。
匹克西斯这是要退了,他年纪上来了,德高望重还比他奈尔有实力。宪兵团的活动范围只是王城边上,还总是被萨内斯的中央宪兵团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很多情报都不共享。
匹克西斯领导的驻屯军团虽说管理的是墙壁外围,是不受重视的区域,但管理的人口基数足够大,也获得了民众们的肯定,手中的实权比自己多。
所以,推来推去,这棘手又不讨好的任务还是落在了他头上,他还不能表现出有任何的怨言。
管家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说,
“我们老爷想向兵团借几个人用一用,最近墙内不太太平,一些宵小又开始行动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老爷说了,至少要挑出十个人来,那这个任务就交给奈尔师团长你了?”
虽说管家说话还算客气,但是那种贵族对平民流露出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奈尔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管家说,
“还有,听说奈尔师团长你找到了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奈尔心说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泄漏出去,自己身边一定被安插了这名贵族的眼线,有点心惊。
幸好自己没说错什么话,不然要是被人听见了说不定就被某个贵族记恨上了。
“只是有点兴趣,那人还是个小鬼。”
“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两说呢。”
管家眯了眯眼睛,
“看来奈尔团长确实对他期望很高。如果真的是实力强劲的新人的话,就让他过来给老爷看门吧。”
“虽说出身确实卑下了些,但是老爷可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会给他这个资格的。等你们抓到培训好了后就送过来吧,知道么?”
管家虽然没见过廖沙,但是能让奈尔这个师团长注意到,还设下计谋抓捕,那么至少这个人差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越是团长这种级别以上的人物,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不会用到无谓的事情上去。
奈尔心里苦不堪言,这人还没到手呢,怎么就被管家事先预定了?
然而他也不敢直接顶撞,只能支支吾吾应付了下来。
管家满意离去的时候,他心里却叹了口气。
那贵族府邸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把小孩送进那里面,基本上就宣告了这人的生命没多少年了。
他本来想的是好好培养一个小宪兵给大家做榜样,没想到这是把那个孩子送到虎狼身边去。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能先抓到人再说了。
奈尔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距离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
他问身边的宪兵,
“怎么还没抓到小鬼么?”
宪兵也面露难色,
“这个,也许是通信员迷路了,团长你也知道,我们对这地下都市的地形什么的是不熟悉的。”
一边的萨内斯哼了一声,作为尽职尽责为王政做地下工作的忠臣,他很看不上宪兵团这些只会混吃等死的没用废物。
只是墙内承平日久,想要立刻让他们改掉放松的习气也很难。而且,这些宪兵团的人越是放松,越不会去追究他们的地下工作。
否则,若是被他们发现国王和真相的话,也许墙内会出现骚乱,这是国王不想看到的。
萨内斯什么都没说,奈尔却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算上守卫,他出动的人至少有三十多四十多个,这么多带着立体机动装置的成年人,难道连个孩子都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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