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柔

屋内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身前的人却一直趴在他肩上没动，相柳看不见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觉得心底是说不出的心疼。

又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一个小姑娘只能自己去解开的局。

很久...

久到小夭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够了，也哭累了，一双桃花眼肿的像核桃不说，还布满了赤红的血丝。

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点的哭腔，更有着深深的歉意，

“相柳，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玱玹他...”

“他...”

小夭的勇气鼓了又鼓，却还是没能说出来玱玹这般费尽心机的想至相柳于死地，不是因为他是辰荣的军师，而是因为对她有着别的心思。

小夭的头微微垂下，像是一个犯了错误却不知如何改正的孩子。

相柳伸手，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残余的泪抹净，只说了两个字：

“我懂。”

他是男人，玱玹对小夭是什么心思，他早就心知肚明，那不是一个哥哥看妹妹应该有的目光。

小夭眼里的泪伴随着这两个字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连带着那些难以言说的事实，

“你中计是因为我，进灭魔阵是因为我，被下追杀令也是因为我，甚至玱玹的那笔赏金，也是......”

“可我活下来，也是因为你！”

相柳打断了小夭的话，他蹲下身体，半仰着头，望着她红红的鼻尖，朦胧的泪眼，还有那满是自责和悔恨的神情。

他拿出帕子，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把她鬓边有些细碎的头发拢到耳后，语气温柔的像三月的春风，四月的细雨，五月的暖阳，六月的晴空万里，

“小夭，我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你。”

“四象镜里，是你精心炼制的桃木傀儡帮我过了第一关；

是你给我和辰荣军创造的未来，让我找到了生的希望，走出了第二关；

也是你吹响了小海螺，让我从迷惘中清醒过来，闯过了第三关；

还有那毁天灭地的第四关，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要活着回来娶你，更不甘心临死前都见不到你一面，我可能真的就坚持不下来了。”

小夭的目光呆呆地看着相柳，像一个精致漂亮，却没有灵魂的娃娃，听相柳讲述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左耳，如果不是你当年在死斗场里救了他，那我今日便是连帮手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你一直悉心传授他箭术和玉山的阵法，那我们两个也就没法撑到你来救我们。

还有暗翼、苗圃、昊焱，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过来支援，我们现在也不能、也不会在这里好好聊天，对不对？”

相柳的手，隔着血红色的衣服抚上她肋骨处的伤口，眼眸里是要溢出来的心疼，语气更是愈发轻柔起来，

“还有这里，这一剑，是你为我挨的，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今日，是你救了我一命。

那这些你为我做的，为我付出的，你一概不提，只说我有今日是因为你，那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精致的漂亮娃娃终于回了魂，痛苦到趋于崩溃的情绪就在这一句又一句温柔安抚的话语中镇定下来。

她惝恍迷离地看着相柳，有些抽搭地问：

“真的是这样么？”语气中还带着丝丝的怀疑和不确定。

相柳却是十分肯定地告诉她：

“就是这样，我能活下来，能在这里，是因为你！”

相柳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里温暖着，语气调侃，

“我刚刚不是还在夸你，说你十分有用么！”又逗着她说：“怎么，刚刚哭了一场，这是全忘了？”

小夭的嘴角微微有了点弧度，面容上的神情，终于恢复了些许正常，情绪也没有刚刚那么激烈，最起码她不再用痛苦、自责的心理来惩罚自己。

相柳的语气又变得正式起来，还带着十分明显的期许，

“所以，你对我这么好，还救了我的命，我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许，你可愿意？”

“啊？”

小夭...懵了！

“难道王姬是嫌弃我么？”

但即便是懵，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她摆着手，连声否定，

“不嫌弃，不嫌弃，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嫌弃你呢？况且......”

“我也喜欢你。”

“啊？”

小夭又...懵了！

她傻傻地看着眼前人这双蕴藏着星辰大海的双眸深情专注地望着自己，说要对她以身相许，说他也喜欢她。

这个瞬间，小夭真的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只知道如果她也有九个头，那这九个头此时此刻一定是在叫嚣着打架，来宣泄她心中所有疯狂到要爆炸的情绪。

相柳却是觉得她这懵懵懂懂的模样可爱极了，一双大眼睛刚哭过，还泛着雾蒙蒙的水光，苍白的小脸上染上几分或羞涩或激动的红意，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懵一点挺好的，最起码不伤心了，懵了，小姑娘就不会去想那些让她难过的事了。

相柳站起身，坐在了榻上，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我说我喜欢你，想娶你，想跟你成立药王谷，想跟你有个家，想跟你一起守护那片荒漠，想跟你一起共度未来的漫漫余生。”

“以后如果你在药王谷待腻了，我们可以带着苗圃和左耳出去云游。

我们可以去百黎，去看少男少女定情的跳花节；可以去皓翎，去游览河流湖泊上的万千河灯，去看那蔚为奇观的人间星河；我们还可以去南北冥寻找赤宸将军当年的坐骑大鹏逍遥，顺便可以找雪兽打打架，你上次不是都把它气的恢复了原形，不搭理我们么。

我还可以带你去海底，海底的世界也很美，有跟陆地上一样成片的草原，有美轮美奂的珊瑚群，有各种漂亮、奇异的海底动物，我们可以一边观赏海底的美景，一边去狩猎为你打造弓箭的材料。”

说到海底，相柳就想起来那个小夭平时总会问他的问题，他愉悦的笑起来，只是笑声中带着一丝丝不太自然的色彩。

“以前你总是问我，为什么不带你去海底玩？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现在的身体，去了海底没有办法呼吸，你要想在海底玩，要我给你渡气才行，但我不想第一次亲你，是因为要给你渡气。

你又说过你不喜欢鱼丹，那即便我是海底妖王，拥有着整片大海，也属实是有些无能为力。”

相柳又回忆起了更早的时候，她问的那些令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还记得有一次你从玉山上下来，曾跟我说，你不喜欢那种在瑶池里憋闷换气的感觉，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能跟我一样，回到海底就像回到自己家一般？

还有那个小海螺，那天在回春堂，你问我能不能让你也听到里面的声音，这样，我吹响它时，你就也能听到。

这两个问题我都没有正面回答你，但是我想...到了那个时候，这些问题应该都会迎刃而解了。”

小夭在相柳的怀里仰起头，正欲开口...

相柳的手指便压住了她的唇，宝石般瑰丽的眼眸尽情地蛊惑人心，

“先不要问为什么，让我先卖个关子，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轻，有些缓，语调又柔软的不像话。

小夭只觉得眼前柔情似水的相柳大人实在是太致命了，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她早已溃不成军。

她在他一句又一句关于未来的畅想里，描绘勾勒出来的美梦里，逐渐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想溺毙在这片似水的柔情里，但身体却能无意识地顺着本能对他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