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柳日记9

季夏十一日。

她是谁？会是玟小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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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坐在白雕上，他伸出手，抚摸身边不断掠过的白云，心内却忍不住感叹，真安静啊！

八头感知到他心中所想，竟推出一头，转眼间变成了玟小六模样，人身蛇尾的坐在了他身旁，还学着玟小六的样子，拿起了他的一缕银发在指尖玩耍。

相柳侧头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最后将其收了回去。

有其貌，而无其形，有其形，而无其神，尤其是没有玟小六那双灵慧动人的眼眸。

相柳看向云朵下方的城池，她说她的家在轩辕城，那会是在哪里呢？

毛球向来与相柳心意相通，围着轩辕城绕着圈慢慢的飞行着，相柳坐在雕背上，闭眼感知着属于玟小六的那抹气息。

但三圈之后，竟是毫无发现。

相柳缓缓睁开了眼，在心内冷笑，果真是个小骗子，没一句真话，她人压根就不在这轩辕城内！

相柳在毛球背上轻拍了下，

“去玉山。”

毛球口中发出一声清鸣，调转方向朝着玉山飞去。

玉山在大荒以西，乃是从上古存留至今的圣地，几百年间，相柳来过数次，更是与其间的獙君，是难得的君子之交。

他从白雕身上，落于桃林之中，引起一阵桃花飞扬，但还未来得及与在地下静候的獙君打声招呼，便看见了这林中另一人的存在。

她自翠绿繁茂的桃树上轻巧落下，身着一身水粉色的桃花裙，似这桃林中的仙子一般，步行款款的走到他面前。

她在他身前站定，笑容甜美，盈盈于心，肩上还飘落着在空中旋转飞舞的美丽花瓣。

她对他说：“我是小夭。”

一双狡黠灵动的双眸里，尽是隐藏不住的欢喜笑意。

相柳轻侧着头，打量着眼前这明媚耀人，一身光华的少女，而后，他微微的笑了，顺着她的话回应道：

“我是獙君的朋友。”

獙君闻言，似才回过神来，立马侧身上前，挡在二人中间，朝着相柳解释道：

“今日已晚，王母已经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去琅琊洞天觐见。”

相柳从善如流，“好。”

“这边请，我带你去休息的寝殿，还是上次来时住过的地方。”

“有劳。”

“无妨。”

一路上，三人各怀心思，竟是寂寂无言。

到了住处，相柳跟獙君回了一礼，以示谢意，便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设施摆布，相柳早已熟悉，他脱下外袍，洗漱起来。

在轩辕城外耽搁的时间太久，这会来玉山拜访，的确有些晚了。

相柳把手浸入到盛了清水的木盆里，却忍不住在想，她是谁？小夭又是谁？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与那个小骗子如此相像？

修长的手指扑起清澈的凉水，拍打在脸上，激发着人清醒。

如果是，那玟小六与玉山是何关系？

如果不是，那他看见她时与那玟小六一模一样的感觉，又来源于何处？

相柳低垂着头，看着水盆中摇曳波动的浮光，镜花水月，虚虚幻幻，真真假假，他一时竟没有十分确定的答案。

相柳拿起帕子擦拭脸上的水。

獙君对她的身份也讳莫的很，在他介绍完自己以后，竟是不曾开口明示她的来历，细想之下，还有些紧张和保护。

相柳慢慢擦拭完手，把帕子放到架子上挂好。

此人明显生活在玉山，对桃林更是十分熟悉，以玉山为家，却非侍女装扮，更是与獙君颇为亲近。

在这大荒传闻中，倒是有一人符合这些要求。

相柳脱下衣袍，准备休息，这里毕竟是玉山，义父对王母向来敬重，他即便心中再有疑惑，想一探究竟，却也要守玉山的规矩。

至于她是谁？

又是不是玟小六？

慢慢来，他会弄清楚的。

相柳把衣服解到一半，这才看见胸前被濡湿的水迹，刚刚洗漱时，不曾注意，竟是扑洒到了衣服上。

他变幻出一件新的里衣来，正欲换上，却突然想到，若她真的是玟小六，那今日他见到的那张脸，会是她的真容么？

手上换衣服的动作，因为心中所想，略有停顿，本欲脱下的洁白里衣，半退不退之迹，正好挂在腰间，微微垂地。

“哐！”

紧闭的屋门，在这个瞬间，竟被人推开了！

刚刚还在脑海里回忆的清丽容颜，现在却栩栩如生的出现在门前。

是她！

相柳忍不住愣了一下。

却又立马回过神来，原本半褪的衣裳迅速覆盖住精瘦的身躯，回归到本来位置。

而后，长袖微甩，来人被隔在了门外。

可那人现在虽然是被隔在了门外，可刚刚那双瞪的溜圆的大眼睛，却明明白白的表示着，他这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相柳的耳朵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又听见屋外的响动，明显是有人在推门，好在那门现在被他下了禁制，就算是獙君也进不来。

但推门的动作停了，却又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獙君让我给你来送酒！”

相柳不理不睬，动作利落的把衣服一件一件又重新穿回到身上来。

他又想到刚刚的场景，还有那人惊讶又惊艳的神情，也不知是不是衣服穿多了，连着脖颈都觉得有些发热。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尴尬。

玉山乃是灵圣之地，一向守礼，更是从无兵戈争斗，他这才放松了警惕，刚刚也是想事情想的入神，才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没想到，在这玉山之上，竟会有如此无礼之人，不问而推门自入，竟是跟那玟小六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

屋外又有“笃笃笃”的敲门声不断传来。

那人竟是还未离去！

相柳穿好了衣服，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放下即可！”

既是送酒，酒到便可，人现在他是不想见了。

可他说完了话，屋外虽是没了动静，却也不见得人离开，更是有一道姣好的身影，应着烛光，显落在门框之上。

身影直直的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不言不语，却也执着的不肯离开。

相柳有几分无奈，若她真是玟小六，在辰荣军营，他有九十九种方法可以对付她。

可这里是玉山，若她真的只是替獙君过来送酒，那此时把人拒之门外，就是他的不对了。

相柳不得不撤了禁制，冷声说道：

“进来。”

于是，便可见，活泼的少女雀跃般的闯了进来，但手上别说酒了，连个杯子都没有。

少女解读到他目光里疑问的含义，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两瓶蟠桃酿和酒杯返了回来。

清清凉凉的夜晚，相柳便看着眼前如精灵般轻巧的少女，在他这屋内，来来往往，如入无人之境。

最后站在桌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带着一丝紧张，却又隐藏不住里面要溢出来的欢欢喜喜。

而那目光，是如此的...令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