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星冲日

当东方的天际充满光明，莫千军终于到达了此行目的地——某边陲小城中角落里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宅。

走进宅院，莫千军环顾四周遍地的土石瓦砾，衣袖挥动中，阵阵劲风拂过，吹开了积雪与枯木，在冰冷的泥土间仔细寻觅，终于在某个倒塌的墙壁下，找到了六芒星的图案。

纵然岁月黯淡了六芒星原本的光辉，却依然可以看出这幅图案曾经的华美，六芒星的中心，精细的纹理勾勒出大陆的轮廓，仔细看去，又仿佛是茫茫沧海倒映着深邃碧空，深远而又厚重。

这个图案，在百年前幻想帝一统大陆万里河山的时期，曾是皇室家族御用标志！

而这座古宅中的六芒星图案，也绝不仅仅只是寻常石板上的简单雕刻，分明又是一个具有极强魔法防御性能的阵法。只是，阵法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剑痕，莫千军伸手拂去，尚能隐约感到一丝暗系魔法元素的流动。

“终极防御之下，剑气入石七分，此人实力，恐怕比我还要高上半筹。”莫千军面色一凛，仿佛这冬日中肃杀的寒风，“难道是杀手王亲自出手了？”

杀手王，“大陆高手排行榜”上的第二高手，距武神层次仅半步之遥，这个世界上，值得杀手王亲自出手的人物，绝对屈指可数。

莫千军默然伫立，周身无形气息涌动，将瓦砾与积雪重新牵动，覆盖成原本的样子，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到过这里。

然而，举止看似风轻云淡，莫千军内心却是极为动荡，预言中末日天劫的关键契机，号称千古一帝的皇室血脉，如果这两件颇具传奇色彩的事情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恐怕绝非巧合！

“杀手王组织……那两个杀手……”莫千军沉思间自言自语，忽然想起数个小时前夜幕中遇到的杀手，真是像极了杀手王组织成员的风格，“那个被追杀的小乞丐……糟了！”

这一瞬间，莫千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仿佛全身血液都在凝固，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涌上心头，自己几个小时前的那一次擦肩而过，将是此生最大的失误！

新年的阳光照在面庞，莫千军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心境震动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仿佛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

而头顶这片天空，却是真的忽然暗了下来。

一道暗影，如利刃般划破苍穹，在能够遮住太阳的地方，停留了下来，仿佛天空中破了一个大洞。曾给大地带来光明与温暖的阳光，宛如陷入无法挣脱的黑暗旋涡，透不出一丝一缕，然后黑压压的乌云，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暗星冲日！

世界陷入黑暗的瞬间，人们纷纷驻足仰望天空，神色茫然中带着些许恐惧。

其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很早以前教会就在市面上流行的《幻世录》版本中，刻意删去了许多章节。实际上有关末日天劫的一切信息，只有莫千军等极少数教会高层才有资格知情。

然而，就像弱小的孩童遇到凶猛的野兽，人们此刻的这种恐惧仿佛出自本能，与所知多少毫无关系。

原本逐渐放晴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洁白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一片接着一片，在风中划过一道道凄美的弧线，跨越山川河流，落入黑暗笼罩下的大地。

莫千军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花，可以清晰辨认出六角的形状，落在手心不会立刻融化，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已是茫茫一片。

许多时候，一次不经意间的邂逅，却将历史的轨迹引入完全不同的方向，对后世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就像百年前幻想帝在东海之滨遇到梦兰皇后，才有了幻想大陆至今为止最后一个盛世。

所以，从方才雪霁初晴到此刻暗星冲日，短短几个小时内，那个曾擦肩而过的小乞丐，一定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以及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北方呼啸着吹在面颊，痛若切肤；大雪肆意地落在身上，冰寒入骨。雪花在狂风中连成一片，令人睁不开双眼，苍茫的白色没有尽头，仿佛整片天空都要飘落下来。

其实，这般百年难遇的大雪，莫千军很久以前是听说过的。

相传幻想帝末期，天空中也是飘落着这样的大雪，飞舞的雪花覆盖了幻想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整整十天十夜。

而后，“妖女祸世”的流言悄悄起于皇宫之中，身为神级魔法师的梦兰皇后突然因病去世，幻想帝白衣缟素，独自站在皇宫之巅，遥望大雪覆盖下的苍茫世界，仿佛看到了轮回与宿命的尽头，喟然长叹，亲笔写下了《神之谕》中那最后那则对末日天劫的预言……

…………

雪花纷飞的冰冷尘世，默默站立着两道弱不禁风的小小身影，纵然暗星冲日雪飘千里，李星空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就在这风雪肆虐的清晨，他邂逅了那个名叫洛樱雪的美丽少女。

洛樱雪，落樱若雪，好美的名字，跟人一样美。

“嗯，这样就可以啦。”洛樱雪熟练地用手帕包扎好李星空左肩的伤口，接着郑重其事地叮嘱，“以后可千万要多加小心，像这样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整条手臂都有可能坏掉的。”

“哦……”李星空看着已经止血的伤口，很是愧疚地挠了挠头，慌忙将手中抢来的饭盒递了过去，“这个还给你。”

“不用啦，你都拿去吧。”洛樱雪温婉一笑，在这漫天飞雪中，如阳光般明媚。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李星空黯然移开目光，缓缓低头，忽然觉得在如此的冰清玉洁面前，自己竟然曾想着要欺负她，去抢她的饭盒，这样的自己是多么可恶。

“因为，我和你很相似。”洛樱雪微笑着打量李星空，目光愈发温暖起来，“只是我稍微幸运一些，能够遇到慈爱的养父养母。后来家里又陆续收养了许多同样境遇的弟弟妹妹，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每个人都差不多是你这副样子。呃……或许他们比你好些，至少头发不会……”

再次看到李星空头发的时候，只觉得好似一个刚筑了半边的鸟窝倒扣在头上，洛樱雪很想笑出声来，又担心真的笑出来会伤李星空的心，便只好欲言又止然后强忍住笑意，惹得绝美的面颊升上一片红晕。

“这你就不懂了吧，本少爷现在这款发型，代表了后现代主义抽象派。”李星空自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发型是什么样子，为了不让洛樱雪忍得太辛苦，干脆自己说出来，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冬季的寒冷都远去了些。

欢笑的同时，李星空终于知道，原来洛樱雪也是孤儿，为世人遗弃的她，依然如此纯洁善良，这是多么难得。她的养父养母还收留了许多同样无依无靠的孩子，可想而知，那一定是个温馨幸福的大家庭。

而面带笑容的洛樱雪，伸手接住几片洁白的雪花，仔细凝视着手心这些纯白的精灵，仿佛要看清每一处细节。随后有风吹过，雪花重新飘舞起来，不知疲倦地划着道道弧线，宛如蝴蝶翩跹起舞，紧紧环绕在洛樱雪身边。

“你很喜欢雪花？”李星空静静站在原地，只觉面前雪花环绕的美丽少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嗯，还有仲夏的樱花，它们都是纯净的白色。”洛樱雪的目光转向遥远的天际，绝美的面容露出几分追忆的神采，“听父母说，他们发现被遗弃的我时，正是樱花飞舞的季节，无数花瓣纷纷扬扬，就像此刻飘落的白雪，似乎后来，真的有雪花飘了下来。”

“他们一定是哄你的，樱花和雪花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嘛。”李星空莞尔一笑，却很是羡慕，因为在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哄过自己。

“我要走啦，否则上学会迟到的，”洛樱雪再次露出绝美的笑容，“你自己多保重。”

“那我们以后再见。”望着洛樱雪远去的倩影，李星空很想追随过去，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她。

可是，即使再次见到她，又该说些什么呢？李星空烦恼地挠了挠头，险些把只剩半边的头发再揪下些许，似乎从前饥寒交迫几天几夜都没有如此纠结。

咦，她的手帕不是还在这里么，还手帕应该是一个好话题。李星空忽然注意到包扎左肩伤口的手帕，其中一角似乎绣着洛樱雪的名字，淡淡清香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但愿，重逢之时，她也能记得我的名字。李星空微微一笑，仿佛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却猛地心中一颤，自己方才竟然忘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慌忙大呼小叫地狂奔而去：

“喂，我叫李星空，星辰的星，天空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