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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侠士能携赤玉出 蠢奴无意水精居

红线曰:“前生本男子,以医术游江湖。有孕妇患蛊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妇与腹中二子俱毙。阴律见诛,降为女。特以存心济物,过误所杀,故得遇真人,教以剑术,指破前因。今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性命,可以赎前罪,得还本形。便当栖心物外,澄清一气,生死长存耳。”嵩以千金为居山之所,线曰:“事关来世,安得预谋?”嵩知不可留,乃悉集宾友,广为荐别。座客冷朝阳为词以送之:

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

还似洛妃乘露去,碧天无际水空流。

嵩执酒歌送,不胜其悲。线拜且泣,曰:“愿公谦退遵法,永保富贵。”因伪醉离席,遂亡所在。

丁巳春,有密奏元载夜醮,图不轨。帝赐自尽。召李泌入,泌荐杨绾清简,以为同平章事。制下日,子仪方宴客,减座中声乐。京兆尹黎干,即省驺从。中丞崔宽第舍宏侈,亟毁之。

宽子期为千牛,值汾阳王有疾,期奉命往省。召入室,命坐与语。期容止都雅。时三妓,艳皆绝代,以金瓯贮含桃,擘之,沃以甘酪而进。子仪命衣红绡者擎一瓯与崔,赧不食,绡以匙进之始食。遂辞去。子仪嘱以暇即相过,命绡送之出院。崔回顾,绡立三指,又反三掌,后指胸前小镜子云:“记取!”崔归,凝思终日。昆仑奴磨勒者,勤谨朴诚,见崔曰:“郎君心事,非由于郭府乎?但言之,老奴当为解释。”崔异而具述。勒曰:“立三指,郭府十院歌姬,此第三院也。返掌三,指镜者,十五夜月圆,有望于郎君耳。”崔曰:“何计能达?”勒笑曰:“易甚。”至期,负崔逾十重垣。见第三门绣户不扃,金钲微明,闻吟叹声,崔宁帘而入,固红绡院也。相见惊喜,曰:“知郎君颖悟,能解手语。第不识何术至此?”崔为言磨勒。召入,姬以金瓯酌酒饮之。谓崔曰:“某家本朔方。为大帅逼献,终非所愿。贤爪牙既有神术,何妨为脱陷阱?”勒前曰:“娘子数合与郎君为配,愿遂成之。便当速去。”遂负两人飞出峻垣。及旦,郭公知之,戒家人曰:“此必侠士挈之。无更声言,徒为祸耳!”

后二年花时,姬驾小车,与崔游于曲江。为郭府家人所见,白于公。召诘之,崔不敢隐。公曰:“红绡归子,诚佳耦也。然磨勒不可更留。命令之来。”崔至家与言,勒曰:“无伤也。”径往。公命入,责其作窃。勒曰:“王勋在帝室,功高天下。奈何受人之献,不察所从?此姬非贱族也,合与崔家郎为耦,故出之耳。”公怒其言妖,命阖户,使甲士攒矢射之,益以兵仗。磨勒持匕首飞跃,瞥若翅翎,疾同鹰隼,顷刻不知所向。公曰:“颜清臣言世有剑仙,此盖是也。”

是夏入朝,极言真卿忠直。诏封鲁国公。秋,霖雨,河中盐池多败。韩滉奏:“雨不害,仍有瑞盐。请置神祠。”帝赐号宝应。

西川节度崔宁,有大将花卿。为蜀寇窃发,深入贼阵,部伍莫继,单骑奋战。已丧其元,犹荷戈还至镇。下马沃血,适浣沙女曰:“无头,何以盥为?”即僵仆,居民葬之溪上。宁表其异。

使者发已三日,忽于案上文籍中,见所奏表净本犹在函中。计人马之力,不可复追,忧惶不已。闻张殖者有道术,召而语之。殖曰:“此易耳,不足忧也。”乃炷香一炉,以净表置香烟上飞去。食顷,所封表草坠于殖前。及使回问之,并不觉,进表时,封题印署如故,宁遂深礼于殖。

问所受术之由,殖云:“某师姜玄辨。至德中,于九龙观舍力焚扫数岁。拾残缺四五纸,是太上役使六丁法,咒篆备足。乃选幽谷,依法作坛持咒,昼夜精勤。本经云一十四日有验,师为九日而应。有黑风暴雨至,而坛场不湿。又有雷电霹雳,奇状神鬼绕之。须臾,有铁甲兵士数千,啖噪而下,总不惊怖。神兵行列,如有所候。随见天女,着绣履绣衣,大冠佩剑,立问:‘呼召何所求?’师以术数为请。六丁兵仗,一时隐去。每日一丁侍之,凡所征立应。殖求其术,师曰:‘术与道相须而行,术以济世,道以延长。知道而不得术,如欲适万里而足不行。术者虽万端变化,未除死箓。固当栖心妙域,注念丹华,立功助于外,炼魄存其内。内外齐一,可以适道。峨眉神仙万余,自皇人统领,置官府,分曹属,以度人。吾等观道之纤芥,未造其玄微。龙蛇之交,与汝入洞府,朝真师,庶可以讲长生之旨。’师隐去二十余年。今值丁巳岁,当随师登洞天矣。”是年,玄辨果引殖去。

戊午春,新罗国贡白鹞子一头。帝以赐崔宁,日搏狐兔十数。是夏,朱泚献猫鼠同乳者,以为瑞。崔佑甫曰:“物反常为妖,何贺为?”己未春,帝患脾倦症,出语气短,政事怠理。欲仗佛力延寿。内侍言荆州陟屺寺玄览禅师道德高妙,遣使召之。

览所居寺,张噪画古松于斋堂壁上,符载赞之,卫象书之,为一时三绝。览悉加垩焉,曰:“无事疥吾壁!”僧那者即其甥,为寺之患,发瓦探彀,坏墙薰鼠,览未尝责之。弟子义诠布衣粗食,览亦不称。或有议者,览乃题书于竹上,曰:

欲知吾道郭,不与物情违。

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

其风韵潇洒如此。宣召不应,促之,览曰:“不能待吾至矣!”使者复命,帝已于五月崩矣。

太子即位,尊子仪为尚父,立诵为太子,以崔佑甫、杨炎同平章事。庚申,改元建中。炎专复恩仇,奏征泾原节度段秀实为司农卿。诏朱泚代之。

有桑道茂者,泾州人。师左元放,授道术,能前知吉凶,帝召试皆验。至是六月,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数年,暂有离宫之厄。臣望奉天有天子气。宜高大其城,以备非常。”帝素神其言,遂命发丁夫数千,与六军杂往城之。

杨炎复奏:“刘晏与朱泚书,辞多怨望。”诏赐晏死。晏初贬忠州刺史。释氏道钦住陉山,人问其道,率尔而对,皆造宗极。晏乞心偈,钦令执炉而听,再三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晏曰:“三岁童子皆知之。”钦曰:“百岁老人行不得。”晏拜称为名理。未几得疾,忽门吏报:“故人王十八要见。”命迎入,曰:“自别相公,不觉三十年。”晏感叹颇极,又复恳求。十八曰:“所疾即愈。且还吾药。”以盐一两投水中,令饮。大吐,出药三丸,颜色如前服者。索香汤洗之。时晏之堂侄侍侧,猝攫二丸服之。十八熟视,笑曰:“汝有道气,我固知为汝掠也。”趋去,不复言别。至是诏至,晏遂自缢死。

辛酉夏,魏博田悦冠邢、洺。朝议恐绝粮运。诏韩滉为镇海军节度使。洺强悍自负,常有不轨之志。有商者李顺,泊京口堰下。夜深碇断,漂船不知所止。及明,抵一山下,风稍定。上岸寻求,微有鸟径。行五六里,见一人,乌巾岸帻,古服曳裾。相引登诣一宫,迨非凡世。入门数重,庭除甚广。望殿遥拜。有人自帘中出,曰:“欲寓金陵韩公一书,无讶相劳也。”出书一函。顺拜受之。赞者引出门,因问何处,答曰:“此北海广野之下都沧州,去南国数万里。人多不死,所居金阙银台、玉楼紫阁。自孔宣父归真,常巡理于此。韩公即仲由也,好勇性强,夫子故以书谕之。”送顺还舟,戒之曰:“安坐勿惊惧,不得顾外。违戒必致倾覆!”舟中人皆如其言,逡巡复达旧所。顺诣衙投书。滉发函视之,古文九字,了不可识。诘问其由,拘系顺为妖妄。复博访能篆藩者数辈,皆不能辨。有一客,庞眉野服,自诣宾位,言善识古文。滉示之。客捧书于顶,再拜贺曰:“此宣父之书,乃夏禹科斗文也。文曰:‘告韩滉,谨臣节,勿妄动。’”滉异礼加敬,问客姓氏,答曰:“洞庭老人。欲往晋州,送福神归位。”遂别去。滉默坐凝忆,了得广野事非遥,厚遣谢顺。自是恭勤谦谨,克保始终。

六月,尚父郭子仪薨。八子七婿,皆为显官。每超增官秩,面必长,事过复旧。其平日见客,姬妾环列。中丞卢杞问疾,子仪悉屏侍妾。或问其故,曰:“杞貌陋心险,妇人辈必笑。他日得志,吾族无类矣!”

杞少俊彦,甚贫,赁居东都废宅。邻妪麻婆亦孑然。杞尝卧病,婆悯之,常为作粥食。月余病愈,杞谢之。每日向晚外归,视如己亲。

一夕,见金犊车子立婆户外,杞惊异密伺。见一女子,年十四五,真神仙人。明日潜访,婆曰:“郎君莫要作婚姻否?”杞曰:“贫贱安敢望!”婆曰:“何妨。”既夜,曰:“事谐矣!请斋三日,会于城东废观。”既至,见古树荒草,久无人居。逡巡,雷电震耀,风雨暴至,化为金璧楼台,景物华丽。俄有辎軿降空,即所见女子也。与杞相见,曰:“上帝遣于人间求偶。君有仙骨,故令麻婆传达。更清斋七日,当再奉见。”呼婆,付药两丸。忽失女所在,竹木荒凉如故。婆与杞归,镬地种药。斯须蔓生,未移刻,一葫芦生于蔓,渐大如两斛瓮。麻婆以刀刳其中。

及期,令杞具油衣三领,各居一葫芦,风云腾上碧宵。惟闻波涛声,迤逦东去。谓杞曰:“莫寒否?”令着油衣。如冰雪中行,复令着至三重,始得温暖。问:“去洛阳多少?”婆言:“已八万里。”良久,葫芦止息。乃见楼台皆水精墙壁,被甲仗者数十。婆引入。女子居殿,侍女数百人。命杞坐,具酒馔。婆屏息,立诸卫下。

女子曰:“郎君合得三事,取一可者言之。若欲长留此宫,寿与天毕;次为地仙,常居人间,时得到此;下为中国宰相。”杞曰:“在此实为上愿。”女喜曰:“某为太阴夫人,仙格已高。郎君便当白日升天,须执志坚一,不得改移,以致相累也。仍须启上帝。”乃索青纸,为写疏,当庭拜奏。俄闻东北喧然,云帝使至。夫人与诸仙趋降。有幢节香藩,引朱衣少年立阶下,宣帝命:“得状云,卢杞欲住水晶宫。如何?”杞无言。夫人但令疾应,又无言。夫人及左右大惧,驰入,取鲛绡五匹,以赂使者,欲其稽缓。食顷,又问。杞大呼曰:“丈夫辛苦寒窗,欲得人间宰相。”朱衣趋出。夫人失色,令婆速领去。驱入葫芦,仍闻风雨声。

至地,则在旧居,尘榻依然。时已中夜,葫芦与婆不见。杞自此容貌渐变,龙唇豹首,鬼脸青色。大历间,举进士,袭职为御史。帝悦其口辩,以为同平章事。是秋,杞谮杨炎有异志,贬至中途缢杀之。

帝以张镒、关播同平章事。播其祖康之,善《左氏春秋》。数辟不就,隐居蜀中。

是冬,诏马燧、李抱真、李晟讨田悦。悦败走。壬戌春,帝发卢龙诸道军讨王武俊。朱滔反,与悦相结,约共称王。诏李希烈讨淄青。悦闻希烈亦怀怨望,遣使劝称帝。希烈遂称“天下都元帅”。癸亥春,攻陷汝州。帝问卢杞,杞素恶颜真卿忠直,令遣宣慰。真卿乘驿至东都,希烈使养子千余环骂,拔刃相拟。真卿色不变。希烈麾众退,延入馆,礼之。诏发泾原诸道来救。姚令言将兵冒雨寒至,冀得厚赐。无所犒,鼓噪趋京师。

帝出走。乱兵谋立朱泚,群臣议称帝。段秀实唾泚大骂,以笏击其额,血溅地。贼党争杀之。泚僭称秦。帝幸奉天,陆贽、浑瑊至,众恃之稍安。泚犯奉天,瑊血战,乃退。神策使李晟闻被围,昼夜兼行。朔方节度李怀光入援。泚遁归。

楚州司马杨集致仕,长安遭变,从驾不及,乃避乱至华阴。宿夜,有老人戴大帽至店,就炉向火。集因其耆耋,与酒食。问姓氏,曰:“姓杨。”诘其祖先,云:“越公最近。”一集乃素五世侄孙。异之,复问曰:“越公季弟名简,遭侄玄感之乱亡命,遇道真……”集再拜曰:“吾上祖也。”老曰:“知汝过此,故来相看。若精心修善,可得再见。”集拜领其教。当晚捧足而睡,明早起视不见。自此名利心益淡,隐于嵩洛间。与怀光有旧,致书教其尽力讨贼。怀光既解奉天之围,上表暴杷罪恶,众论喧腾。帝贬为新州司马。

时南方籓镇各闭境自守,唯江南节度曹王皋数间道贡献。未离衡州时,有道术士张山人,王甚敬之。尝猎,得群鹿十余头,围已合,计必擒获。无何逸其踪,以问山人,曰:“此术者所隐。”索水,以刀扬而禁之。攒视水中,见一道士,长才及寸,负囊拄杖。山人取针,刺其左足,遂跛足而行。告王曰:“向北逐之易得。”追十余里,果见跛道士,与冰中者不异。以王命邀之,道士笑而来。山人诫王勿怒责,但以礼请。道士至,王问:“鹿何在?”曰:“向哀诸鹿死,所以禁隐。然不敢放,今在山侧。”王遣左右视之,诸鹿隐山沟不动。王问患足之由,曰:“行数里,忽患。”王召山人与见,乃旧识也,相视大笑,其足寻平复。山人请王放诸鹿。未几,道士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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