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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马自然吟诗秦望 轩辕集证道罗浮

然其咀吸风露,呼嚼烟霞,因以成疹。积年苦冷,而莫能愈。乃访医于燕中。道逢撄杖棕笠者,鹤貌高古,大异庸流。叡与语,辞旨清爽。叩其姓氏,曰:“本任姓,业于渔樵之间。今名希道。”笑谓曰:“少年有三惑之累耶?何苦瘠若是?”叡曰:“疾可愈乎?”曰:“予有炉鼎之功,何疾不除!”叡委贽以师之。斋于漳水滨三日,而受其诀,曰:

玉精天魂,金液地魄。

坎离连行,宽猛无成。

金木有数,秦晋合宜。

近效六旬,远期三载耳。

魄微入魂牝牡结,阳煦阴滋神鬼灭。

千歌万赞皆未决,古往今来抛日月。

又授九天皇仙太上上灵丹诀,令精思以修。叡受而行之周星,疹且瘳矣。乃隐晦自处,佯狂混世。年八十,踣于彭山道中。识者瘗之。未几,人在成都市。尝寓止乐温县,猛兽结尾为害。叡醉宿草莽,露身林野,虎不敢近。往见高少逸,劝以弃职同隐。高谢曰:“国事未靖,奚暇治身哉!”叡遂与夫人至峨嵋。即有龙车羽驾,召升为太和真人。是秋,少逸密表请除阖竖。上不报。

时有日本国王子来朝,以善弈自负。帝命待诏顾师言与对。王子出楸玉枰、冷暖玉棋子。师言以镇神头一着胜之。王子乃服而去。

前八月十八日,缑氏县令裴升女仙去。名玄静。幼即请于父母,置一静室披戴,日以香火瞻礼道像。不用女使,洁思闲淡,曾无慢容。年二十,父母欲以归泾阳县令李行言。玄静不愿。父抑之曰:“女生有归,礼不可亏。南岳夫人亦有配偶。”遂从命适行言,妇礼臻备。未一月,告请另居。李亦纂道,从之。乃独居焚修。夜中闻笑声,李稍疑。壁隙潜窥,光明芬馥,见二女子,年十七八,凤髻霓裳,姿态婉丽。侍女数人,皆云鬟绡服。及且,行言何之,曰:“此昆仑仙侣相省。更来,慎勿窥,恐为仙官所责。妾与君宿缘甚薄,念后嗣未立,当为君言于上仙。”一夕,天女降,玄静言之。经年,送一儿来。裴谓李曰:“此君之子也。”后三日,有五云盘旋,仙女奏乐,白凤载玄静向西北升去。州官奏闻,帝未之信。冬十月,猎于苑北。遇樵夫,乃泾阳人。问令为谁,曰:“李行言,性执。有盗数人匿军家,索之不与,乃并杀之。”帝问升仙事,樵云:“有之。”归帖其名于柱。及海州刺史阙,以行言补之。

时河北诸镇俱贡献,帝加慰劳。使臣回言:“冀州戚氏女玄符,于八月十一日升天。”女三岁,疾卒。父母号恸方甚,有道士过其门,曰:“可救。”抱示之,曰:“是气蹶耳。”衣带中解黑符救之,遂活。复曰:“此北岳真君女官也,可名玄符。”及长适人,舅姑甚酷,侍奉益谨。常谓诸女曰:“我得人身,生中国,尚为女人。此亦所阙也。父母早丧,唯舅姑为尊.虽被篝楚,无所怨。”夜有神仙降,授灵药。遂沐浴更衣,拜辞舅姑,曰:“吸欲侍奉,奈仙程所迫,不能久留。”忽蹈空渐高,为风云拥去。帝闻之,叹曰:“仙道径可冀乎!”

时马植罢相,出为常州刺史。闻马自然神异,邀之。自然名湘,世为县小吏。而湘独好经史,攻道术,遍游访友,后归江南。尝于湖州醉霅溪,经日方出,衣不沾湿,坐水面言曰:“适为项羽招饮,欲大醉,方许返耳。”溪滨观者如堵。酒气犹冲人,状若风狂,路人多随看之。常以拳入鼻,及出拳,鼻复如故。又指溪水,逆流食顷。指柳树,令随水来去。指桥,令断复续。

时在毗陵,马植延礼甚谨,曰:“幸与道兄同姓。欲为兄弟,可乎?”湘曰:“相公何望?”植曰:“扶风。”湘曰:“相公扶风马,湘则风马牛。但且相知,无征同姓。”植留之郡斋。或饮食次,请见小术。乃以瓷器盛土种瓜,须臾,引蔓生花,结实取食。宾皆称香美异常。又于遍身及袜中出钱甚多,掷之,皆青钢者。有人收取,顷之复失。植为言城中鼠极多。湘书符,令贴于南壁下,以箸击盘长啸。鼠成群来,就符下伏。湘乃呼鼠中一大者近阶,责之曰:“汝毛虫微物,天与粒食。何得穿墙穴屋,扰于相公?且以慈悯,未能尽杀。汝宜相率离此!”大鼠乃回,群鼠作队随之,无数出城去。

辞游越州。与婺州永康县牧马岩道士马知微及弟子王延叟,经洞岩禅院,僧三百辈方斋。僧见湘单骄,箕踞而食,略无揖者,但资以食。湘促知微、延叟急食而去。僧斋未毕,即出门远行。至诸暨县南店中,约去禅院七十余里。夜深,闻有寻道士声,主人遽应之。喜极,愿请见。及入,乃二僧,礼拜哀泣,云:“禅僧不识道者,昨失迎奉,致贻谴责。三百僧食讫,便不能下。某二人主事不坐,所以得来。固求赦之。”湘惟睡而不对。知微、延叟但笑,僧愈哀祈。湘乃曰:“此后无轻慢于人也。回去,坐僧当起矣。”僧回果然。

湘又南行。见一家,圃植菘菜。求之不得,加之恶言。湘命延叟取纸笔。知微言:“求菜见阻,诚无讼理。况在道门,讵宜行此?”湘笑曰:“我非讼人者,作小戏耳。”乃画一白鹭,以水噀之,即飞入畦中啄菜。其主赶起,飞下再三。湘又画一娲子,走逐白鹭,共践其菜,一时碎尽。其主见道士嘻笑,忽悟,遂来哀请。湘曰:“聊以相戏。”于是呼鹭及犬,皆飞走投入怀中。视菜,悉无所损。谓曰:“慎勿恶口伤人!”

复南游霍桐山。入长溪县界,投宿旅舍。舍少而行旅已多,主人戏言:“能壁上睡,即相容。”已逼日暮,知微、延叟切于止宿。湘曰:“尔但于俗旅中睡。”己即跃身梁上,以一脚倒挂而睡,鼾声如雷。主人异之,以火照见。湘张目曰:“梁上犹睡,壁上何难?”俄而入壁不见。主人惊惧,移二人入内净室安宿。及旦,主人留连,二人谢别。前行数里,寻师,已在路傍坐。尝语马、王曰:“求物于恍惚,求精于杳冥,形神洞达,与道合真。”

自霍桐回永康县东天宝观驻泊。观有大枯松,湘独曰:“此松已三千余年,当化为石。”未几,松果化石,皴如龙鳞。忽大风震倒山侧,作数截。值阳发刺史婺州,性尚奇异。乃徙两截就郡斋,两截置龙兴寺九松堂。

湘与人治疾,无药,但以竹杖打痛处。若腹内及身上百病,以杖指之,口吹杖头作雷鸣便愈。有患腰脚驼曲,拄杖而来者,亦以竹杖打之。应手伸展,释杖而去。或以财帛为谢,即散于.贫人。所游行处,多题诗句。其《登杭州秦望山》诗曰:

太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换古今。

风动水光吞远峤,雨添岚气没高林。

秦皇谩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复归故乡省兄。兄适出,湘谓嫂曰:“特归与兄分此宅。我惟爱东园耳。”待三日不归,遽无疾而卒。明日兄归,感恸曰:“弟学道多年,是归托化以绝望也。”乃棺敛将瘗之,忽输然有声,一家惊异。即葬于东园。明年丁丑春,剑州奏梓潼县道士马自然白日上升。在东川日,常谓人曰:“我盐官人也。将往罗浮,邀轩辕先生同谒大仙伯。”敕浙西刺史覆视之。发冢启棺,唯一竹杖。帝因二处复命之异,欲为马仙建祠显迹,令狐绚将玉成之。魏謩曰:“天子所理者,政治耳。若夫仙道,非是所宜。”罢暮为西川节度。

给事中穆仁裕,侄曰将符。幼薄声名,不窥世禄。而深入玄关,纵逸自放。曾遇邢仙翁于九嶷山,受其道,曰:“授人以养神炼气之术,分雠有琼房玉籍之书。须向《黄庭》分内外,不教《周易》秘乾坤。”将符有悟。欲叩姓氏,仙翁曰:“避世于此,不欲闻名人闻。”将符意谓和璞真人。既得吐纳自修之道,好饮酒,高闲傲睨。与长安东市姚生善,时往来其家,酌酒谈道,弥日累夕。姚忽暴卒。举家惶骇,奔访将符,际夜方至。姚已奄然无息,将符笑曰:“可救也,无遽忧怖。”遂解衣,与姚同衾面卧。戒其家,令作人参汤、稀粥以候,勿悲泣惊呼,待晚方应。灭烛寝至中夜,方命烛视之,姚已起坐。少以参汤灌下。良久,以粥助之,乃能言。曰:“适为三四黄衣使者,以马载西行,甚急。道途蒙昧,如微月中。逡巡有赤光,如日出状。黄衣促辔尤急。闻传呼云:‘太乙有敕,使天兵遣回。’乃顾见骑乘旌旗,森然成列。所乘马及黄衣奔窜去,别有朱衣引归。”将符曰:“吾将居守江陵。”遂遁去。仁裕四访,不知所之。

帝闻罗浮轩辕集有道术,冬十月,遣使迎之。集得桐君之传,修炼于此。相传数百岁,颜色不衰。立床前,发垂至地。坐暗室,目光可数尺。每采药于深岩峻谷,则有毒龙猛虎护卫。或民家具斋邀之,虽一日百处,分身而至。与人饮,即袖出一壶,容二三升,纵宾客满座,倾之弥日不竭。人命之饮,百斗不醉。夜则垂发盆中,其酒沥沥而出。麯糵之香,辄无减耗。病者以布巾拭之,应手而愈。

时赴召入京,迎至内殿,礼遇甚厚。帝问:“长生可学乎?”对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则自然受大遐福,与天地合德,日月齐明。不必别求也。”帝曰:“如何而可?”集曰:“绝声色,薄滋味,哀乐一致,德施无偏耳。”又问:“先生道与张果孰愈?”曰:“臣不知其他,但少于果耳。”因问:“将符何如人?”集曰:“穆生,隐仙也,名位列于九清之上。勿以其嗜酒昏醉。盖和光混俗,元放、孝先之流也。”乃出居昊天观。

一日,帝命嫔御取金盆,覆白鹊,以试之。集方休于所舍,谓中贵曰:“皇帝欲令老夫射覆乎?”于时奉命亟往。才及玉阶,即曰:“盆下白鹊,宜蚤放之。”帝笑曰:“果知之矣。”设座于御榻前,命宫人传茶汤。有笑集貌古布素者,俄而缜发朱唇变为鸡皮鲐背,鬓发如丝,涕泗交下。帝令谢先生,而貌复故。帝偶言:“京师无豆蔻、荔枝花。”顷于袖出二花,皆连叶,各近百数,鲜明芳洁。尝于宫中共食柑子,集曰:“臣山下者,味逾于此。”即取御前碧玉盘,以物覆之。少时撤视,柑子盈盘,芬馥满殿。帝食之,甘美无匹。更问:“朕得几年作天子?”遂把笔书“四十年”,但十字挑脚。帝曰:“朕安敢望乎?”未几辞去,帝命中使送至江陵。于囊中探钱施贫,约数十万,不知何来。谓中使曰:“已有道伴同行,汝可回。”明日忽亡去。中使惶恐,还述其事。后月余,南海奏先生归罗浮矣。

集与将符过铁桥,见石楼有两人下迎。一是马自然,携筇杖,前叙间阔。一位裹青巾,衣黄衫,麻鞋皂绦,背剑执拂,如功曹使者。集问之,自然曰:“即云房首徒纯阳子。誓愿混俗度世。”集愕然,握手曰:“得见何晚也!”邀至蝴蝶洞幽处,剧谈畅饮,留连数日。纯阳赠以诗,曰:

罗浮道士谁同流,草衣木食轻王侯。

世间甲子管不得,壶里乾坤只自由。

数着残棋江月晓,一声长啸海山秋。

饮余回首话归路,遥指白云天际头。

先欲告别,自然曰:“君已会过大仙伯。仆将与二公往叩。”集曰:“吕君济度重任,不敢屈留。”送至夜乐池而别。

纯阳北至赵州,自号“吕翁”。息邯郸道邸舍,摄幡弛囊而坐。俄见一少年,衣短褐,乘青驹,将适于田,亦止旅中。与翁共席坐,言笑殊畅。问姓名,曰:“卢英。”顾衣装弊袭,乃叹息曰:“大丈夫生世不谐,困如是也!”翁曰:“观子形体无恙,谈谐方适。而叹其困,何也?”英曰:“吾苟此生耳,何适之谓?”翁问:“子何谓耶?”答曰:“士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昌家肥,然后可以言适。吾尝志于学,游于京,自谓青紫可拾。过壮,犹勤献亩,非困而何?”言讫,忽昏然思寐。时主人方蒸黍。翁探囊中青瓷枕以授,曰:“子枕吾枕,当令子荣,一如其愿。”英俯视枕窍两端,渐大明朗,乃举身入。至家数月,娶清河崔氏女。容甚丽,嫁资厚。由是,服御日益鲜盛。明年,举进士登弟。释褐秘校,应制渭南尉。俄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知制诰三载,出典同州,迁陕州。英性好上功,自陕西凿河八十里。邦人利济,刻石纪德。移节汴州。神武皇帝方事戎狄,恢弘土宇。会吐蕃悉那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节度王君?败死,河湟震动。帝思英有将帅才,除御史中丞、河西道节度。大破戎虏,斩首七千级。开地九百里,筑大城以遮要害。边人立石于居延山颂之。归朝册勋,迁户部尚书。为时宰所忌,以非言中之,贬端州刺史。三年,征为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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