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交易

“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朴汐带着那两人回到了出租屋，面无表情的给这位林夫人和林公子各自倒了一杯白开水，不温不热。

张晴的一双眼睛“唰”的红了，她在外伪装出的优雅此刻全然尽失。她颤抖着双手接过不温不热的白开水，嘴唇发抖，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而林煜麒，也只是低头不语。

说来奇怪，这人就连抬头与自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这是干了多么见不得自己的事啊！

而朴汐，倒完水之后就一直在等林夫人或是林煜麒开口解释。无奈这人一直说不出话来，就在她等到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张晴才算是稳住了情绪。

她喝了一大口水之后，颤抖着声音道：“是我不好，是林家不好。小汐，我们是来道歉的。”

朴汐冷哼了一声，冷冷瞟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没言语。

见朴汐是如此反应，虽然在张晴的意料之中，但她的内心依旧有一丝丝讶异。这个丫头在这小半年里，竟然也变得如此陌生了。

“我和麒麒有给你打电话，电话虽然通了，但你没接。”张晴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愿。

“陌生号码我从来不接。”此刻的朴汐，语气中透露着孤傲与冰冷，在这温柔的早春里蓦然形成一股寒意，刺向面前这位昔日的熟人。

“啊。”张晴双眸微震，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道，“是我们林家不好，外界一直认为事故发生后，你被我们保护的很好。结果我们却……一直不曾联系你，这，是我们的错。我和麒麒跟你道歉，你想怎么惩罚我们都好！唯独……成儿，他是无辜的。”

一直冷着一张脸的朴汐听到“成儿”这两个字之后，眉头微微一蹙，眼中一闪而过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这个人像是一个刺，狠狠扎在朴汐心里，如若不管不顾还好，一旦想起还有这个东西，就十分疼痛。

“我哥一开始，的确记不住事情。也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你。不过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提前把苏姐姐请过来当陪护，我哥也不会记忆错乱，以至于把苏茜当成你。这，这一切的根源都因为我，你要怪就怪我吧。”林煜麒闭着眼睛，一股脑儿说出了一大段的话。

然后，怯怯的等着朴汐的反应。

听闻此话，朴汐又一次冷哼一声，再次开口：“所以呢？时隔五个月，你们今天才来，不会只是来求得我的原谅这么简单吧？”

“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与我哥无关。”林煜麒紧皱眉头，原本俊俏的脸庞却是这样一副表情，着实有些违和。“我知道，不与你联系的日子里，你一个人过的不如意，我一直都看得清楚……”

“所以呢！看得清楚又如何？你管了吗？你有管我吗？”朴汐冷冰冰的问道。她不停用食指点戳桌面，每说一句话，就戳一下。

“你们根本不懂，我经历了什么。”

“我们的确不懂，但是小汐啊，你要是恨，就恨我们吧！成儿他就是个生病的人，他是无辜的啊！”张晴捏了捏眉心，眼中湿润，几乎带着哭腔。

按道理说，林家女主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该为这点小事而透露出喜怒哀乐。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在，自己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面前。

一番分析之后，朴汐不得不认为这两个人是来演戏的。其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目的。

“别总搬林佑成出来当挡箭牌！”朴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一下，震得她自己的手掌都麻了。她抽了抽嘴角，话锋一转，“那么，按照你们所说，完全解释不了这五个月音讯全无的事情啊。”

此话一出，林煜麒和张晴皆是一怔。随后，还是张晴先行反应过来：“小汐，这件事说来复杂……当时我看苏茜暂时镇得住成儿，就没敢告诉你。一来是怕你身体没恢复好跟着担心，二来是……怕你生气。”

张晴这话的确是真的，只不过，她没说儿子的眼神有时会停留在苏茜身上，这才彻底让她坚定了留下苏茜，而不与朴汐通气的决心。

“怕我生气？呵，那完全不与我联系，我就不气了么？”朴汐的语气愈发冰冷，恨不得想要立刻形成一道寒气，直接冻住在场所有的人。

“汐啊，对不起。”林煜麒低垂着眼眸，满心满眼的歉意溢了出来。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钱花？还是能当枪使？”朴汐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昔日自己的“大恩人们”。

“小汐你……”张晴想反驳什么，却无话可说。“你想怎么惩罚我们，我们都受着。只是别再迁怒于成儿了。”

“迁怒？我怎么迁怒了？我又没在他面前，怎么迁怒？”朴汐摊开双手，不禁觉得好笑。这林家人许久未见，似乎笨了不少。

“汐啊……昨天夜里，打雷了。我哥他，又一次失控了。而且发病更快，更痛苦了。”林煜麒说话的时候偷瞄了一眼朴汐，只见对方眼神仍然坚定且冰冷，甚至还带有浓浓恨意。于是忙垂下眼睛，继续看向地面。

“哦？原来吴医生说的闪电是真的？”朴汐并没有因为林煜麒的话而担心。反而想起刚刚吴捷似乎提到昨晚打闪的事情，她当时没往这方面想。毕竟，即便是打雷了，与自己何干？

已经脱离了林家近五个月，打雷闪电，刮风下雨什么的再也不是她条件反射般从梦中惊醒并时刻担心着的理由了。

“那又怎样？”她微微勾起一抹笑，狠狠学着电视剧里大反派的笑容。

“成儿的状态十分糟糕，阿姨就跟你直说了吧。之前是阿姨不好，没有照顾到你，但是我以后会弥补给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

“只要我什么？回林家？继续当免费保姆？”朴汐又冷笑了两声，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作出典型的防御姿态。

此刻，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恨不得引燃周身上下所有的空气：“我还要感谢这次的磨炼呢，你们让我成长了很多。所以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林家弥补我了，我只希望往后的日子里，能与你们，彻底脱了干系！”

此番话着实是那母子二人意想不到的。没想到，这一次，朴汐竟是如此坚决。以往的说辞完全说不动她。

想来也是，即便是再善良的人，也经不住如此般的打击吧。朴汐能从烈火燃烧过的灰烬中爬出，必定要有不怕火炼的内心才行。

“成儿现在，没了你，就失了魂了。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张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朴汐草草打断。

“别拿林佑成没我不行的话唬人了，这回，我可不信了。你们不是会找替身么？找啊！找啊！！”朴汐这一次彻底吼了出来，满腔怒火无处可发，压抑了许久依旧难以平息。于是干脆全部发泄出来，更利落一些。

“小汐，小汐……”张晴想上前扶住朴汐，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我现在只希望，与你们林家永远都不要再见面，永远不要有交集了。不然，我对不起我的这段经历。求你们，我好不容易从牢笼里逃出来的，就别抓我回去了吧？”说着，朴汐卸下了怒火，顿时就感觉浑身无力。等她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现在的朴汐，“杀人诛心”，字字句句，皆诛心。

末了，张晴见以往的招数悉数不再管用，于是只好胡乱擦了一把脸，双手交叉，沉重的说道：“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们。但，至少，和我做一笔交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前提是，你得回到林家，回到成儿身边。陪着他，直到他完全恢复正常。到那时，无论是钱，或者你想要的各种资源，还是永远与林家脱离关系，我全部都答应你。”

话音落地良久，朴汐仍然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看向窗外。

外面，灰色的云悄然遮住了天日。就如此刻朴汐的内心，被不知名的阴郁所笼罩。

她想起了数月之前自己经历的事故，包括那个被自己叫了多年的妈妈对自己说的话，她如何如何控诉林家，似乎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自己拉拢到她那边去。

像极了给亲人洗脑的传销成员。

如果从朴、林两家世交的情感中跳脱出来，以第三方的视角去评判林家，那么他们的行为的确很欠妥当，甚至可以称作极端的自私了。

为了一个人宁愿搭进去另一个人的命运，慢慢把朴汐教育成利于林家、利于林大少爷的棋子，最后，捆绑住她，在他身边，永永远远。

仔细思索，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浑身发麻，不寒而栗。

但是，朴汐是一个感性的人。林家收留自己，帮助爸爸，这些种种，虽然不能作为留下自己的强硬理由，但也算是一种莫大的恩情。

不是所有人家都可以帮助一家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的。

尽管林家也会从中获利，但在那个时候，大少爷完全没有那么依赖自己，林家完全可以选择其他办法解决棘手问题。

也许是他们也因为和朴家的感情，才对自己和爸爸如此客气，很多时候，因为大少爷的缘故，他们甚至有些低声下四。

“小汐？”张晴见朴汐看着远方出了神，就又叫了一声，这一次，语气里满是央求，“阿姨求你了。”

而对方，依旧不语。

“就看在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也看在……看在我们近十年的个人感情的份上，答应阿姨吧，阿姨真的求你了。只要你能答应，到时候，阿姨保证你会完完全全离开林家，完完全全和林家脱离干系的。只要你，现在，回到成儿身边就好。”说到这，张晴再也抑制不住颤抖的哭腔以及蓄满的眼泪，直接痛哭了起来。

这时看去，她也只不过是一位普通母亲罢了。

良久，朴汐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窗边。

窗外，天边，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一大片墨色。

夜晚，即将到来，而乌云也跟着夜到来了。

沉默了许久，朴汐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行吧，那我就答应你。希望你到时会如实兑现承诺。”

此话一出，无论是神色黯淡的林煜麒还是暗自流泪的张晴都眼前一亮。他们的确没想到如今的朴汐会这么难说话，也没想到到最后她会答应下来。

瞬间，母子二人都激动的上前来，想要握住朴汐的手。后者却是一个闪身，躲开了。

她不想和交易的另一方有过多的情感瓜葛，于是冷冰冰的说道：“我跟你们交易，不包括要建立真实的感情，所以，这种多余的动作……”朴汐说着，用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就不要有了。”

目睹着眼前冷漠得不真实的人，林煜麒和张晴皆是暗自感叹。短短五个月，就把一个曾经善良可爱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着实令人咋舌。

“那，小汐能不能现在就跟咱们回家啊？”张晴有些难以启齿，却也别无他法。她怕朴汐误会，连忙补充道，“哦，我是想着，一会儿可能要变天，成儿自己在家可能会有什么闪失……”

“自己？”朴汐挑眉，并不相信，“林阿姨您怎么会把自己儿子一个人扔在家？这话说的，我可不信喔。”

“我……”张晴原本想说得严重些，好获得朴汐的心软，结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于是她赶忙往回找补，“自然是请了人在楼下看着大门，苏小姐……今天会再帮忙看成儿一天。不过！小汐你回来之后，苏小姐立刻走，已经说好了，你不用担心。”

“谁说我担心了？多一个人，多个力气。她就算一直受雇于你，我也没什么意见。”朴汐默默剜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两个人，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汐你在我们所有人心里的地位都无可代替。”林煜麒似乎发现了朴汐神色异常，于是连忙说点好听的话，试图讨她欢心。

“别，不用套近乎我也会像从前那样陪林佑成的。只是除此之外的感情，包括和你们每一个人，就都没有必要了。”说罢，朴汐也不看那两人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回到了房间内，简单的带了几样东西。就跟着他们离开了出租屋，锁上了房门。

至于随身衣物和生活用品，朴汐自然知道，林家别墅属于自己房间里的东西一如既往。只是她的人，不再归属于此了。

坐上张晴的白色奔驰，朴汐的心情万分复杂。她死死握着手机，眉心紧锁。

突然，手机提示音伴随着“嗡”的一声震动，打碎了犹如冰面的气氛。

坐在前方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后视镜，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各自干着该干的事。

朴汐倒是不避嫌，她打开消息界面，看见是吴捷发来的一条消息：“没什么事吧？安全到家了吗？”

于是她也没说自己身处何处，只是回了没事两个字，就退出了二人的对话框。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没有心思精心回复那人。

她又不断刷新着消息列表，希望璟林会给自己回一个消息。可是此刻的列表却像死一般安静。大家似乎都有事可忙，而自己，只能像个傀儡一样被载往熟悉的林家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