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揭开

朴汐和林煜麒应声跑了回去，只见林佑成和朴所安两个人都举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张晴和林毅豪一脸的复杂表情看着这二人，也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

场面变得十分怪异起来，如果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或许大家会以为这两人在搞笑的互拼酒量。

朴汐一下冲上前去，想要压下林佑成的酒杯。看见他的脸，才发现这人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杯，脸颊两处已经烧了起来，又红又热。

“汐儿……”林佑成看见朴汐，笑了起来，嘴似乎要咧到耳后根去了。看样子，一定是酒喝的太急，已经上头了。

朴汐看着这人怪异又复杂的笑意，心里突然空了一下，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在夏至未到的日子里让她陡然升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面对此刻的林佑成，自己该作何反应。更不知道为什么林佑成变得愈发奇怪起来。

有些话，不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谈心，还需要两个人在一个安静合适的环境当中，好好聊掏心窝的话。

所以现在，朴汐也是有话难讲，有苦难说了。

正苦闷着，朴所安又喝下一杯酒，就着酒劲拉起女儿二话不说就要带她走。

“哎哎哎，叔叔，您别激动啊。现在开车可不行啊。”林煜麒反应倒是迅速，一下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谁说我开车？”朴所安横眉倒竖，酒后的他似乎更加冲动。“你们把汐儿的东西都打包好，我会给你们地址，寄过来就行！”

“老林！”林毅豪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道，“哎，你喝多了，别急着出去。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非要让小汐走吗？”

“你家儿子不是已经没什么毛病了吗？我看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可以了，还需要汐儿在这浪费时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交易就是交易，毁约可是会影响信誉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在原地。

朴所安说出了大家一直隐瞒的事实，隐瞒林家那个最脆弱的人的事实。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在场唯一不知情的人。

朴汐是怀着于心不忍的心情看向林佑成的，但当她的视线落在后者身上的时候，却发现了那人并不是很吃惊的样子。

反而，林佑成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他本身知情，但一直隐藏自己知情的事实，现在这件事终于还是被揭开的一种……遗憾与悲怆吧。

当下，朴汐就意识过来之前林佑成的种种不对劲是出于何种原因了。

“成儿，你这反应是知道了？”张晴也看出来了林佑成的不对劲，想要去安抚一下儿子，后者却后撤了一步，一下躲开了妈妈的手。

朴汐看见这一动作，不禁眉头一皱。现在看来，林佑成和自己妈妈之间的隔阂还是没有消除干净。他永远都会因为儿时的那场意外而厌恶亲生母亲，永远对这个赋予他生命的人心存芥蒂。

就连时间也没能冲刷掉林佑成心里的恨意。

本不该是这样的。

“成儿。”朴汐回到林佑成身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那人闷闷不乐的也后退了一步，一副说什么我都不听的赖皮模样。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主意。另一边的朴所安还在不停催促朴汐离开这里，搞得后者心烦意乱的。

“爸爸，给我一点时间。要搬出去，可以，但东西我不习惯让别人碰，我得自己收拾。还有，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解决完。在那之前，我都得继续住在这里。我会尽快的，给我一周时间。”朴汐的眼睛里似乎浮出了妥协二字，这纠结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果然到最后还是需要面对最后的抉择的。

送走爸爸后，朴汐转过身的瞬间，心情便沉了下来。她此刻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佑成，只能越过那人以及其家人，一言不发的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去。

在林家待了十余年，东西慢慢变多，又杂又琐碎，很多东西似乎已经与这个别墅融为一体，若是突然拿走，为什么好像有种挖人墙角的感觉呢。

她把自己所有的衣服按照季节分了类，装在早已备好的真空压缩袋里，只留了几身当季衣服在外面。

至于鞋子，楼上有一些，在一楼的鞋柜中也有一些。像这种分散在别墅各个地方的物品，还是等一等再收为妙。

梳妆台上放着一些护肤品和香薰蜡烛，首饰她倒是没几件，都装在专用的塑封袋里就可以了，这些也不是急着打包的东西，所以朴汐最后把视线放在了写字桌上的水母摆件和三只陶瓷小人。

水母摆件是多年前林叔叔送给自己的礼物，她当时是不想收的，无奈放在谁的屋子里也不合适，最后只能自己收入囊中。

现在，她即将离开这里，就让这个摆件也留在这个家吧。

那三只陶瓷小人，是，妈妈送给自己的。虽然妈妈已经不在身边，但摆件却一直陪自己走到了现在。这是必须带走的物件，没有之一。

人寄思念于物件之上，只为了以后怀旧的时候让情感有所依托罢了。

无论宋羽玲好与坏，她都是自己妈妈，都曾经给过自己幸福。

她也会一直怀念那段占比并不多的时光的。

首轮收拾用时三个多小时，结束后，朴汐洗了个手，准备下楼和林阿姨商量一下自己离开的事宜。

这次，可以不瞒着林佑成了。

他们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一楼，林家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刚刚的红酒还摆在那里，而瓶中已是空空如也。他们围坐一圈，却没人言语，气氛犹如暴雨之前闷热的黑夜，压抑且沉闷。

朴汐小心翼翼的走至众人面前，还未开口，林煜麒就抢先一步问道：“收拾完了？”他也就只是问问，完全没有想要上去帮忙的意。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自己帮朴汐的忙，就是和哥哥和父母作对，就是要帮朴汐离开这里的意思。

朴汐瞥了一眼林煜麒，没搭话，直接走到张晴身边站定，姿势恭敬且礼貌：“阿姨，您看看，这下林佑成也已经知道我们的交易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吧？”

不知是不是幻觉，朴汐看见张晴和林毅豪在自己开口的一瞬间，似乎绷直了身子，貌似很紧张的样子。

自己竟然能让堂堂林家夫妇紧张起来？

有些荒唐了吧……

林毅豪轻咳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倒是张晴，和丈夫交换了眼神过后，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小汐啊，不是阿姨不履行承诺，而是你看啊，成儿这才刚恢复，还没重新回到金乡饭店呢你就急着走，未免也太急了。”

说罢，张晴想要顺势抚摸一下儿子的头发，她也是很久没有和林佑成有什么亲昵的母子之间的互动了，可是这胳膊才有一个举起的动作，林佑成就突然起身，椅子也因为他的起身与地板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刺耳的很。

他丝毫不理会自己妈妈，甚至也不去看朴汐，直接走到大门口，然后开门走进了院子中。

庭院之中，有长椅与秋千。林佑成坐在长椅上，望向秋千的位置，深深吸着这里的空气。

在其余人眼中的自己，永远都是个怪人。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迎合大众的眼光，他不经意的行为还是会被打上独特的标签。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事情了。

他们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有些时却又不得不昧着良心夸赞自己，实在有些讽刺。

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做自己完全不愿去做的事情，还不得不装作一切安好的样子呢？为什么爸爸妈妈会跟汐儿做那样的交易呢？都是为了自己吗？

难道自己真的像白家爸爸说的那样，不争气吗？

难怪汐儿这次回来总是笑得很奇怪，原来她并不是因为真心想念自己，喜欢自己才回来的啊。

一切都是因为交易啊……

交易成功后，汐儿就要彻底离开林家了。

这才是她最终想要的东西吗？

难道他们之间近十年的感情走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她的枷锁了？

思绪突然变得杂乱无章起来，林佑成再次狠狠的捶打自己的头部，想要“手动”为自己理清思路。也就是说，最后回来的汐儿之所以百般对自己好，是因为她一直都想要彻底离开自己的？

因为……自己曾经忘记了她吗？

她在报复吗？还是真的对自己没有感情了？

汐儿那么善良，不会那么狠心吧？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吧？

或者是有谁逼她做的这一系列事情，一定是这样的！这一定不是汐儿的本心的！

对……吧？

“呃。”无数个想法从心底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一时间，林佑成的大脑已经容纳不下如此之多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信息了，当下就觉着有些头昏脑涨，迷糊起来。

“想什么呢？”一个身影出现在林佑成的身边，他抬起头去，发现那人正苦笑着望着自己。

“汐儿。”林佑成垂下眼眸，再不似从前见到汐儿那般眼泛星光了。此刻的他，好像失去了某种神态，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掏走了似的，空洞无神。

朴汐站在双眼无神的林佑成面前，暗自叹气。

这个大少爷怎么无论多大都藏不住心里的情绪呢？开心还是难过，总是会写在脸上。

就连心中有事要瞒，也都会在脸上写的明明白白：我心里藏着事，但我不能说。

如此没有心眼的人，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卖了还给对方数钱呢。

朴汐胡乱在空中挥了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了，马上就要离开林家了，担心这个不是属于瞎操心吗？

想着，朴汐便换上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可以的笑脸，戳了戳林佑成：“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林家非但不来找我，还对外谎称我已经回到林家陪着你。实际上是那个苏姐姐在陪你。我呢，五个月来一直无人问津，难过的要死的时候只能靠酒精和安眠药勉强撑过去。”

朴汐说话的时候，林佑成的眼中转换到了一种不可思议和万分心疼俱在的神情。但他始终没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汐儿说着。

“我就不说我过得多么难了，搞得我很矫情一样。可是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们找人代替了我的时候，我对你们所有人全都充满了恨意。包括你在内。”朴汐说话的时候，脸上十分平静。可是回忆起当初，痛苦依旧会袭击她的身心，尽管林佑成一直那么无辜，她仍然会把恨意波及到他身上。

她浑身发颤，被林佑成扶坐在其身边，缓了缓，又继续说道：“然后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忙人，整天好像比我爸，甚至是比你爸都要忙了，想要填满自己的空缺，好让自己别那么频繁的去想糟心事，别那么频繁的想……你。”

林佑成听到这里，张了张嘴，却无力再说什么。

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再然后，你妈妈出现了，说你醒了，但是苏茜似乎骗不过你了，你们需要我回去。只要能回去，她保证我会彻底脱离你们林家。事情结束了，就是这些。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也就不必装作感情很好的样子。我呢，就要回到原本恨你们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你呢，以后都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才行啊。”

朴汐说罢，只觉得下颚有湿润的液体滑过，最后滴落在庭院的地上。

瞬间，石板路上盛开出点点泪滴之花。

而林佑成，虽然一言未发，但朴汐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他正努力的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变成一个遇事就泪流满面的懦夫，也不想让自己变成别人口里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