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久别重逢

一丝丝香雾缓缓升起，男子坐在旁边看着软榻上熟睡的那人。

他握住祭音的手，将那串他曾经亲手刻的红豆相思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殿下。”门外一个清爽男子声音响起，池易见祭音睡得安稳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松开了自己握着她的手。

打开门，池易才看清外面到底是何许人。“殿下，属下总算找着您了。”溯夜一时有些激动，两年未见，他家殿下倒是愈发神威了。

“溯夜，云蓝在南闵可还好，阿宸呢，都还好吗？”

男子看了一眼殿内，确定自己没有打扰到她后才轻轻的关上了殿门。

“都好，郡主一直念叨着说有机会想来华池殿看一看，阿宸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娃娃了，他如今已经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帝王了……若是帝姬看到，一定会欢喜的……”

溯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只好迅速低下头来。

“他一定是想念他阿姐了吧……的确，该回去看看了！”

他叫溯夜起来，说的话也是叫溯夜摸不着头脑。

“殿下……”

“阿音她还活着，就在殿内！”

“真的吗？太好了，如此，阿宸就能见到帝姬了！”

溯夜现在恨不得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云蓝和祭宸，皇天不负有心人，帝姬还活着！

溯夜走后，池易背着手站在仙雾缭绕的海棠树下冷不丁的道“出来吧！”

“果然，她还是活着！池易，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陌桑推着轮椅从后面出来，他的预知没有错，祭音果真还活着。

“日后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放开她一次！你若敢伤她分毫，休怪我不顾及往日情分！”

“池易，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稍有差池，便是三界六道不得安宁！为了一个女子，你难道要置苍生于死地吗？”

陌桑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司音音出现时就将她杀死，恨自己为何不早点阻止祭音和司音音灵魂的融合？

可这一切，又都是他亲手完成的……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池易拂袖离开，空荡荡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了陌桑一个人。

祭音，你本不该出现的……

蛮荒天牢内，一个女子穿着破败的衣服恶狠狠的笑着。

“池易，你来了！祭音呢，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姬呢？”她的嗓子被男子灌了铅，脸也被他用钝刀划破毁了容，一方小小的狗笼里，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恶臭味扑鼻而来，池易轻皱起眉头，但看到羽滟那张恶心的脸，他心口的痛才会缓解。

“怎样，这样的滋味是不是很喜欢--漫笙！当时竟是疏忽大意了，没有将你打的魂飞魄散又叫你出来继续害人，如今你又落到了本君的手里，往日种种，加倍奉还！”

说着，他端起了一碗从鬼域死河里的毒水倒在了漫笙的脸上和身上，那人只疼得蜷缩了起来，被死河毒水淋过的地方全被腐烂只露出了森森白骨，她看着自己的半边脸和半个身子露出的带着一丝血肉的白骨吓得尖叫了起来，她想到了此人会用一百种方法叫她死，没有想到他竟然一招不漏的用了她当年折磨祭音的酷刑。

“现在，本君便叫你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离开蛮荒天牢后，池易直接去了祭音住着的殿内。

那女子警惕的站在他的对面，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

千年前，他就这样孤独的站在北璇的凄冷月下等一不归人，他看生命周而复始的变换，看山川河流不息的奔腾……却始终看不到她的一丝足迹……

他走过忘川寻找她的残魂，可万千鬼魂中没有一个是她……他也到过鬼界乞求过鬼帝……他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人间，只为寻找到她！

如今她就在他的身边，可似乎是神明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往昔之事，她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站在对立面，像是穿越千年的亘古荒凉，他走在夜阑花海处，寻故人归来。

祭音看着对面的男子，梦中那个人，便是眼前这个住在华池殿，背负着灭诛邪平三界的使命的神主。

她的眸子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她和他初遇时的场景，多少个日夜的相思之苦，多少个记忆深处的疼痛，在梦中，红莲上，她终是冲破了束缚，可同道殊途，她和他回不到最初了。

殿内的珠帘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青烟袅袅婷婷宛若游龙惊凤，她想伸手，可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

“阿音，你终于醒过来了，日后，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他紧紧的抱着她，语气来着一丝恳求，这一刻，她的心好像又软了下来，久违的熟悉的清香，温暖的柔软的怀抱，她是多么的眷恋阿！

她多次想抱住池易，可犹豫半天，她只是任由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男子温柔的呢喃在她耳边响起，她多想告诉他“池易，是我，我都记起来了。”可她不能！

忽然，她清晰的感觉到男子好像受到了什么一样，转瞬，池易又恢复的正常，只是他的神色带着一丝痛苦，似是触碰到了伤口。

“祭音，我诅咒你爱而不得，若是动情，那人必死无疑！”漫笙当时恶毒诅咒的话犹在耳边，她如受到惊吓般，只发觉到自己血液倒流，她用力将他推开，然后冷声冷语道：“看来神主是魔魇了，竟分不清本尊是谁了！”

她冷哼一声，男子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抹苦笑，这次，她的眼眸充满了冰冷和陌生，血红色的眼眸，四周的戾气，到底她还是没有记起来。

池易依旧满眼都是她，他的话如清风般明媚“不管你现在是否记起我，如今你都只是我的阿音。我不怕你一直想不起我，哪怕一刻，只要你在，我便心安。”

祭音僵直的站着，她只是暗中握紧了拳头，是啊，她永远都是心狠的那个，可她别无选择。

风带走了他的痛苦，薄纱珠帘被风慢慢吹起……

她走到殿外，看着四周的高大的神殿，是无比的凄清孤独，他的余生，便是要奉献给苍生。

池易被这座高楼困住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潇洒不羁的殿下了，如今的他，肩上有了更重的责任。

她看着飞鸟离去，残花在风中摇曳，孤独的神殿困住了一个人的一生。

“祭音！”她刚准备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回过头去，却发现那人如今坐在轮椅上，曾经的那个清俊男子不再，如今的他，脸上布满了沧桑，曾经清澈的眸子也带着些许老成持重。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陌桑说这话的时候不再是初见时的好奇，他的话很冷，甚至带着无比的厌恶讥诮。

“你……”她其实是想问他的腿是怎么了，但她只是静静的望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轮椅上的男子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响起机械的冷声“如你所见，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鬼医圣手了……若你真是为他好，便不要再见他了……”

陌桑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平静的和祭音说道，他转过头去，示意她跟着他去一个地方。

“若不是你又一次出现，他又怎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中？”男子带着祭音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显得格外荒凉的宫殿，推门而入，是一股子破败的腐朽气息。

“当初，他为了救你，不惜与各仙门长老对立，为了剔除他心里的杂念，他们对池易用了神罚之罪。六根灭魂钉，七道神罪无上清火，十二道雷刑，二十四鞭神戒……”他没有再说下去，祭音只是看着那个画面感到心口疼痛。

良久，陌桑才又道：“如今你和他同道殊途，他的肩上肩负着苍生的重任，若你识趣，便自行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男子丢下一句话后离开，祭音回想起方才池易受罚的画面，她的心里就一阵悲痛。是啊，都是因为她才叫无辜之人卷入是非之中。

罢了，是该离开了……

她拖着火红的长裙走过了神殿，她也像凡人一样跪在神明面前乞求保佑，可笑的是，一个魔也妄想得到神明的原谅。

这是多么可笑啊……

她求神明保佑他平安……

女子施法，她正要离开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离开不了这座宫殿，她又尝试了几次，然而，结界却丝毫没有破开的意思。

“阿音，怎么，你又想逃了！”男子一袭华贵青衣笑着说道，他眉眼带笑，眼神却带着些许悲凉。祭音忍痛没有回过头，她若是在靠近他，池易他是会死的啊……

她虽为魔，可她却也动了情……

他的任务，是诛灭一切妖邪，当然，她也在内！

风吹着她的眸子，她回想起千年前皇宫里和他无忧无虑的时光。殿前的几株梧桐树哗哗作响，她背对着他，许久，她才讥讽道：“难道这就是你华池殿的作风？今日倒是叫本尊开眼了！”

她想，既然躲不掉，那就面对吧，只要不靠近他，阻止他动情，他能安康，她便知足了。

池易见祭音再次试图逃走，于是缓缓说了一声“进。”

这时她便不受控制的靠近男子，他张开手来将她揽住，“夫人，你这是要抛弃为夫吗？”他眉眼如丝，带着些许情欲，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袛，最终还是动了情。

男子富有磁性又及其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环绕着，祭音的脸迅速带上一抹绯红，冰冷的面容顿时发怒：“神主还真是厚颜无耻的登徒浪子！”她用力着想要挣脱他，可池易却不放手！

只有两人自己知道，是爱而不得，是疯魔囚禁。

阿音，这次，我是绝不会放手！

苍生，他要保护，而她，他亦是要守护！哪怕永坠深渊，神魂俱灭，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此时空气安静，仿佛经历了几十载的春夏秋冬。

两人四目相对，有悲痛，有隐忍，有无数个日夜道不尽的相思之苦……

池易看着祭音布满冰霜的眸子，似是看到了湖面上的红莲盛开业火熊熊燃烧着，似是看到了她在无间业火中被无情的焚烧着！

可他的心口却似有万千钝刀慢慢划过他的五脏六腑，血液倒流，痛不欲生。

祭音忽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见池易眉头轻皱，细小的汗珠顿时布满了他的额头。

她指尖已经蓄满法力，犹豫之际，她只是一把将他推过，带着怒气冷声道：“神主你可不要忘了，本尊是魔界尊主！”她是在告诉他，神魔殊途，叫他不要痴心妄想。

“就算本尊这副皮囊和那人神似，可本尊毕竟不是她。还请神主好自为之！”

这次，她终于狠下心来，不管当初她多么爱他，伤他多深，如今，他们最终是回不到过去那段时光了。

池易的神情忽然僵住了，她字字珠玑，是啊，她现在什么都忘记了，他们在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去看雪，一起在烟火下相拥……她都忘了……

祭音看着手腕处的相思子，沉默半天，她才悄然念动咒语，相思断，旧情灭，那串她曾经爱不释手的相思子被她亲手断碎，几颗圆润光滑的南国红豆散落一地，他又只能看着她远去，结界突破，她的身影只留在了他孤独悲凉的凤眸中。

孤独的神殿，葬送了他与她的前缘。

男子弯下腰来亲手将斩断的相思子捡起来捧在了手心里，他爱的姑娘，再也不认识他了……

远处，陌桑阴沉着脸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幕，他只是攥紧了手指，仿佛要把那些碍他眼的障碍全部焚化为灰烬。

“日后，便劳烦你了……这是魔域绝情花，必要时，你便用它吧。”那女子冷冷的说出一句话，不再去看那孤独至尊的神主。陌桑看着那朵闪着幽蓝色的冥花，道：“无需多言我自有数，若无他事，便自行离开罢。”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握紧了手指，不再去看那女子凄美的面容，他只知道，辅佐保护池易，是他的使命与责任！

红尘私情，他不该有！

若有，那便由他陌桑来亲自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