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香啊

沈家老宅原本有三间正屋，一间厨房，中间围了个院子。

如今屋倒墙塌，只有沈清篱刚才躺着的那个房间还能勉强住人。

厨房的墙壁同样破了几个大洞，剩下一小半屋顶，连遮风挡雨的基本功能都没有。

厨房里面只剩下一个空的灶台，沈清篱喝剩下的那半碗糊糊便放在灶台上。

灶台下方，用几块石头垒了个临时的小灶台，上面放着一个瓦罐，瓦罐里面放着个木柄勺子。

瓦罐倒有六七成新，沈清篱猜测，大概是张婶借给沈二妞用的。

如果不是张婶，他们连糊糊都吃不上。

沈家那些人太狠了，要知道，沈承堂活着时，挣回家的钱最多。

沈大伯沈二伯都懒，整日里游手好闲。

沈承堂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只能没日没夜找活干。

说不定正是因为他太劳累，掏空了身体，才会在走山路时不小心坠崖身亡。

他一定想不到，他死后才半个月，尸骨未寒，妻儿便被赶出家门。

如果有预知的能力，他还会那么卖命地干活吗？

沈清篱叹息了一声，望了眼坐在院中晒太阳的张月娘，蹲下来准备炖鸡汤。

先活下去，把肚子填饱，才能说别的。

沈家的账，她会跟他们算的。

瓦罐里残留着一点黑面野菜糊糊，大概是沈二妞舍不得清洗掉，打算刮下来吃的。

沈清篱想清洗瓦罐，却没找到水。

记忆中，沈家人吃水，要么去村子另一头的井里挑水，要么去屋后的河里挑水。

井太远，而且没有桶装。河水太浑浊，沈清篱不想喝。

她想起来，商铺里似乎有水龙头，不知道能不能用。

沈清篱意念一动，气旋门出现在她面前。

她拿着瓦罐，穿过气旋门，来到商铺当中。

商铺内果然有水龙头，还有一个水槽。

沈清篱拎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从水龙头中流了出来。

她大喜过望，连忙把瓦罐清洗干净，装上半瓦罐水。

她再把菜拎过来，把鸡洗干净，放进瓦罐里面。

没有刀，她便把整只鸡放进去炖。

淮山她拿出商铺，找隔壁菜摊借了把刀，削了皮，砍成小段，清洗干净了，也放进瓦罐。

她没去找赵姐借刀，怕她起疑。

好在赵姐的摊位在市场另一侧，看不见她这边。

沈清篱把瓦罐端回厨房，放在沈二妞临时搭建的小灶台上，点火炖煮。

没多久，鸡肉的香味便弥漫了整个院子。

张月娘却依然无动于衷，只管望着倒塌的院墙发呆。

沈清篱庆幸老宅位于村尾，离村子别的住户较远，否则，这香味怕是要被别人闻见了。

她止不住吞了口口水。

汤炖得差不多的时候，沈清篱灭了明火，往灶下塞了几个红薯。

想起来，她似乎挺久没吃烤红薯了，怪想念的。

她把香菇和青菜也洗干净了，通通放进瓦罐里面。

厨具简陋，她暂时无法发挥自己的厨艺。

即便如此，这汤也令她馋涎欲滴。

灶台上除了装糊糊的破碗，还有几个破碗，其中一个破碗里面竟放着一点点盐。

沈清篱猜测，那盐大概是张婶或者别的村民送的。

煮面糊糊也需要放一点盐，不吃盐，浑身无力，没法干活。

今天这汤足够鲜，放点盐就行了，别的调味品都可以不放。

沈清篱饿得头晕眼花，从灰堆里扒出一个烤红薯，拍掉灰，剥开皮。

红薯烤得流油，软软糯糯的十分诱人。

暖暖的甜香味冲进鼻翼，沈清篱呼呼吹了吹热气，咬下一大口。

太好吃了，这绝对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烤红薯。

一个烤红薯吃下肚，沈清篱稍觉舒服了些。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三个弟妹大概快回来了，她把烤红薯都掏出来晾着。

赵姐没有送她米面，幸好有红薯和淮山，可以充作主食。

沈清篱拿起灶台上的几个破碗，到商铺里洗干净了，再回到厨房，整齐地排放在灶台上。

做好这一切的时候，门外出现了动静。

“好香啊，是什么香味？”

是沈小满的声音，他打柴回来了。

沈小满是沈大妞的弟弟，今年十岁，同样长得瘦瘦小小的。

沈家虽然重男轻女，重的却是沈大伯沈二伯的儿子，而不是沈小满。

沈承堂常年在外面干活，张月娘软弱，护不住儿子，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欺负。

沈小满每天同样需要干很多活，只是吃得比沈大妞沈二妞稍好一点。

至少黑面糊糊分得多一点，稠一点，有时还能吃到干饼子。

但他时常背地里接济三个姐妹，假装自己吃饱了，把东西分给她们吃。

因此，他同样时常挨饿，亏欠了身子。

沈小满把柴火放在院中，叫了声娘，见张月娘没有反应，眼神黯了黯，循着香味朝厨房这边走来。

“大姐，你在煮什么？怎么这么香？”

沈小满探了个头进来，使劲吸着鼻子问。

好香啊，很像过年时才能闻到的鸡汤。

不过，当然不可能是鸡汤，他们才被赶出来，连黑面野菜糊糊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鸡汤？

说是野菜糊糊煮出了鸡的味道，他还更愿意相信些。

“鸡汤。”沈清篱回答，简洁有力。

“啊？”

沈小满傻眼了，半晌叫道：“大姐，你哪来的鸡？”

沈清篱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小声点，别被别人听见了。等会二妞回来了，我一并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

沈小满很着急，压低了声音问：“大姐，是你偷的？不行，我们家穷归穷，可不能偷别人的鸡。就是，就是奶那边的，也不能偷。”

沈清篱顿时对沈小满刮目相看。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想不到挺正气的嘛。

她故意逗他：“他们把我们赶出来，什么吃的都不分给我们，我拿他们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沈小满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对。他们是做得不公平，但我们应该直接去问他们要，而不应该偷。”

沈清篱再问：“如果他们不给呢？我们力气小，可打不过他们。”

“我们可以去找村长主持公道。如果村长的话他们也不听……”

他想了想，挺起小胸膛。

“等我将来长大了，有力气了，我再去找他们。姐，我们把鸡还回去吧。”

沈清篱被他逗笑了，很好，很有骨气。

都说困境中更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品格，这孩子不错。

“姐逗你玩呢，放心吧，这鸡不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