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 小小的大冒险（完）

艾琳娜最后只能蹲下抱膝坐着。孤独的泪水涌出眼眶。为什么自己要一个人来找什么灯火草呢，这种悔恨的心情占据了她的内心。

爸爸肯定会担心吧。现在大概正在找自己吧。

居然让戈仑米修约担心，这真的是太糟糕了。本来应该是把灯火草带回去，让他夸奖自己的成长才对的。结果这下别说成长了，完全是在给他添麻烦啊。

「……我真是笨蛋。艾琳娜大笨蛋」

艾琳娜用双手啪啪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脸上慢慢热起来，但指尖已经冰凉了。

她如今一筹莫展，没法继续前行，只能暂时继续这么蹲坐不动。双手环抱肩头，不停地来回摩擦试图取暖。因为坐着不动，背上也开始打起冷战来，上下牙也开始不停地打架。她使劲想要咬紧牙关，似乎却只是让牙齿撞击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不活动起来不行，她这么想着，但身体一直发抖，都没法随心所欲地活动。呼吸变得短促起来，呼出的白色气息长时间地飘在空中。

突然，地面上闪现出淡淡的绿色的光，让艾琳娜吓了一跳。

「哇……」

她不由得喊出声来。就像是萤火虫一样的小小的光点浮在空中。众多的光点静静地忽明忽暗闪烁着，同时到处飞来飞去。

艾琳娜轻轻地伸出手去，试着抓住这些光点。明明看着像是抓到了，但打开手一看光点又不见了。既感觉不到热，也感觉不到冷。看着像是磷光，但似乎又不是虫子。而且要说的话这个季节根本就不可能有萤火虫出现。

光点将昏暗的森林多少照亮了一点点。树木和岩石上都浮现出淡淡的绿色，展现出如同梦幻般的光景。艾琳娜甚至忘记了悲伤，完全看入迷了。在从前戈仑米修约讲过的森林里的童话故事里，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绿色的光芒。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声音。艾琳娜猛地抬头环视周围。的确是有声音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那是绝对不会听错的，自己最喜欢的声音。

「爸爸——！我在这里——！」

艾琳娜大声喊着，对面也传来了回应，同时也传来了沙沙的穿越树丛的声音。不久，一个似乎是油灯的朦胧的黄色光球出现，同时能看到的还有在其映照下的白发。

「艾琳！」

「爸爸！」

涌上心头的安心感让艾琳娜之前的紧张彻底放松下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朝着戈仑米修约飞奔过去，跳进他的怀中。戈仑米修约则是慌慌张张地在她头上脸上摸了几下。

「没受伤吧！？没事吧？啊啊，太好了……你说说你！让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呜哇——！」

艾琳娜哭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了下来。她现在坐在戈仑米修约的大腿上，他的怀抱又大又温暖，让人感觉非常的安心。

油灯映照出的戈仑米修约的样子可谓非常狼狈。他似乎摔了好几跤，衣服上到处都是泥，脸上也都是被树枝划伤的痕迹，头发上也沾着枯叶和泥巴。艾琳娜心里满是愧疚的心情，但戈仑米修约却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总之艾琳娜一切安好就已经让他觉得满足了。

「真亏你一个人能走到这里来呢……」

「嗯……」

「但是可不能再有第二回了啊？你可真是让爸爸担心坏了」

「嗯……对不起……」

艾琳娜垂头丧气，戈仑米修约笑着将她抱起，站了起来。

「好啦，我们走吧」

「嗯。回家吗？」

「先不了吧？难得都来了，就这样采了灯火草再回去吧」

艾琳娜瞪大了双眼。

「但、但是夜晚的森林会很危险……」

「喂喂，你明明知道还一个人来，这可不行啊？」

「唔……」

看着艾琳娜又消沉下去，戈仑米修约呵呵地笑了，随后温柔地将手放到艾琳娜的头上。

「没事的。有爸爸在呢」

因罪恶感而有些僵硬的身体顿时觉得舒展开来了。

『有爸爸在呢！』对于艾琳娜来说，没有什么话能比这句更让她安心了。

一个人冒险的那种心跳不已的感觉虽然也很棒，但能和爸爸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艾琳娜高兴地抱住戈仑米修约的手臂，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们手拉手！」

「好啊。正好可以防止走散了……啊，你的手这么凉啊……」

戈仑米修约反过来握住艾琳娜的手，像是要把她的手捂热一般紧紧握住，随后慢慢向前走去。虽然仍是只有一盏油灯发出的小小的亮光，但现在不着急了，也就可以注意脚下，不至于再出现踩空的情况。

恐惧感消失后，在艾琳娜看来，夜晚的森林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那些原本似乎潜藏着可怕的东西的阴暗，如今看起来显得很是温和安静，风吹动树梢所发出的枝叶摇晃的声音也变得动听起来。若是找到了坐在枝头的猫头鹰会让她很开心，脚边野鼠经过也让她感到很愉快。

戈仑米修约有时会停下来，『嘘』地让艾琳娜保持安静，随后让她看向黑暗的深处。凝神静气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有动物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也在窥视这边一般。

「毕竟夜晚的森林是它们的世界啊」

戈仑米修约这么说着。

「被观察的是我们这边。所以必须要调动全身的感官，让感觉变得非常敏锐才行」

艾琳娜点点头。之前她感觉到似乎有来自四周的视线，原来并非都是错觉。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那些淡绿色的光芒。那是活的东西吗？

她向戈仑米修约询问此事，他默默地走了几步，随后开了口。

「那或许是精灵之火吧」

「精灵之火？」

「之前也跟你讲过的吧？『迷路的伊索尔德』的故事」

「啊！」

那是一个童话故事。讲的是一位名叫伊索尔德的少女在森林里迷了路，但最后在不可思议的绿光的指引下最终回到了村里。之前就觉得这绿光似乎在哪里有听过，原来是这个啊。

「森林里面住着精灵。他们有时会随性引发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是爱恶作剧的妖精那样，让人在同一个地方来回打转吗？」

「哈哈，是呢，那也是精灵的一种。精灵都非常喜欢小孩子，它们肯定是看艾琳你一个人很寂寞，所以才来陪你的吧」

「这样啊……」

艾琳娜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不光是动物，还有精灵也在看着自己，这让她稍微有点难为情。

身边戈仑米修约仍在慢慢向前走着。她突然注意到天空已被薄云遮蔽，不像之前那样能看到满天的星星了。附近也看不到银龙草，这下子没法判定方位了。但戈仑米修约仍在向前走，艾琳娜多少有些不安。

「爸爸……」

「怎么啦？」

「你知道方向吗……？」

「哈哈，爸爸可是已经来过这里好多次了哦？」

从艾琳来到爸爸身边之前就来过好多次了呢，戈仑米修约笑着这么说道。覆盖山麓的这片森林对他来说就如同自家的后院一般。

突然，前方开阔起来，一股风吹了过来。刺骨的寒风让艾琳娜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并用手挡在脸前。耳边传来草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来，看看吧，艾琳」

戈仑米修约温柔地说道。艾琳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大片灯火草正在摇摆着。小球一般的花瓣中充满了青白色的光芒，在风的吹拂下摇来摇去。大概是因为花粉随着摇摆忽明忽暗，看着像是连光也在来回摆动。站在一旁的戈仑米修约的脸被青白色的光从下方照亮，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风景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似的，让艾琳娜一时说不出话来。去年她和戈仑米修约来的时候是白天，虽然也有看到地上长着的灯火草，但没有像这样一起发着光。艾琳娜不由得跑上前去，走进朦朦胧胧发亮的灯火草丛中。近看的话似乎有些耀眼，但不可思议地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她回过头去挥挥手，戈仑米修约也笑着挥手回应。

晚霞将西山的轮廓染上一圈紫色。有些星星已经开始在空中闪烁，不过似乎是因为半个月亮也升上来的缘故，能看到的星星数目并不算多。

通向河边的小道上，若干火把正排成一列向前行进。

从白天就开始举行的宴会告一段落，村民们点起火把，拿起各自的纸灯笼来到村子附近的河边。因融雪汇入，河水流量大增，发出唰唰的声音朝下游奔流而去。河岸附近还残留着一些碎冰。

「向主神和祖先之灵献上祈祷！」

神父念出祷词，举起火把。村民们将纸灯笼里的蜡烛点上火，随后放入河中任其顺流而下。

戈仑米修约将蒸馏酒泼到发着青白色光芒的灯火草上。很快，就像是点燃了油灯一般，青白色的光芒变成了朱红色。村民看到后也发出赞叹之声。戈仑米修约将其交到艾琳娜手上。

「来，把它放到河里吧」

艾琳娜点点头，略带一点紧张地将灯火草放入河中。光球和纸灯笼交杂在一起，摇摇晃晃地随着水波飘动，不一会就沉了下去。

不过与纸灯笼那种沉下去光就消失的情况不同，灯火草的光芒在水中还能再短暂持续一段时间。

朱红色的光芒在河中顺着水流朝下游流去，越走越远，艾琳娜一直盯着它。

「……好漂亮啊，爸爸」

「是啊」

为了举行送灵的宴会，村民们开始陆续离开河边返回广场，而艾琳娜则是一直站在戈仑米修约身边，眺望着河的下游。月光播撒在地面上，周围叶子上刚刚开始凝结的白霜在月光照射下闪闪发亮。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艾琳娜握住了戈仑米修约的手。

那只大大的、粗糙的手让她感觉非常的安心。明年再和爸爸一起夜里去看灯火草吧，艾琳娜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