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第四日

本体是蛇的魔神，此刻展现出来她身为蛇的柔媚与诱惑，上扬的语调带着尾音的笑意，轻轻贴在梧桐耳边：“我承诺你，让你在生命的终末拥抱死亡，但相对的，你要寿终正寝。所以，为了我今后出去不被别人嘲笑为傻子，还拜托老师你多活些时日了...哦当然，倘若你没有守住承诺，我就把你救过的那些人类都杀掉，让他们全部跪在你坟前，你什么时候回头看他们，我什么时候放他们走。”

梧桐挑眉：“威胁？既要又要啊你。”

清秋：“嗯哼。”

最后的这个结果，可以算两人各退一步。不过清秋说小酒母亲快不行了，也不是在开玩笑。

原本小酒母亲身体已是残烛余烬，如今虽日日夜夜有汤药吊着，但也明显逐渐觉多气少。近日里更是不再动针线，反而一直絮絮叨叨着自家女儿。

其实早在冬日里小酒就已经做好了母亲见不到今年春天的准备了。清秋第一次诊断的时候就说过，病人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而身为唯一的亲人，小酒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情况。

半大点儿孩子，呆呆愣愣的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回到厨房，站在炉火前盯着灶上咕嘟咕嘟的药。

一站就是一下午。

院子里纷纷扬扬的雪和小酒收在柜子里白色的寿衣一样刺目。并且，兴许是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小酒即使独自在灶台前自我消化三日，也没把一点儿伤心脆弱和眼泪呜咽露到母亲面前。

现在回头看，母亲不仅活过了冬日，还活过了春日，她们母女俩能偷来这半年之久的日子，小酒已经知足了。

所以不用清秋和梧桐说，一点一滴亲自照顾的小酒自己就能感觉出来。母亲将永远长眠，或许是今晚，或许是明日的午睡。

一如往常为母亲掖好被角，小酒侧身躺下。无声看了许久，在月光下，慢慢闭上眼。

做个好梦，母亲。

第四日。

梧桐在院里挂衣服床单的时候，遇到了隔壁恰巧出来劈柴火的月寒。小酒抽不开身，此刻没有小孩子的加成，可能在月寒眼里，自己就是个骗淳朴人的老妖婆。

唔...不想寻麻烦。

看着那个枫树下的身影背过身，月寒练习了很久的话，一朝回到解放前。小仔从门后怯生生探头，喊着姑姑。

他刚刚也看到了，枫树下有个漂亮的人影。那应该就是每过一段日子会带来苦兮兮汤药的仙女姐姐。他本来想跑过去看看对方的样子，还想拜托拜托仙女姐姐，下次的药能不能不要这么苦。可惜他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太大声的说话，否则就会喘不上气。姑姑会很担心，会担心到掉眼泪。

不过最近姑姑每天都会深呼吸对着墙角，镜子，甚至做饭的时候，对着灶台碎碎念。他识字有些，听得懂那好像是打招呼的话。

真奇怪，刚刚姑姑为什么不喊住仙女姐姐，和她说话呢？

小豆丁扶着门框，仰头：“姑姑，她好漂亮。我能去找她吗？”

小孩子哪懂那些复杂的东西，只觉得远远望着那个背影有梦里母亲衣袂飘飘的样子。憧憬又喜爱。

月寒被问的一阵失语，想来她一个四十多的人居然还不如个腿高的小不点儿，但她又实在放不下小仔一个人去，只能带着歉意道：“...明天吧。”

小仔很乖，不舍的望向枫树，他只听过对方的声音，隐隐约约里，因为他只能隔着柜子，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去听。虽然姑姑总喜欢和他玩儿耐心游戏，但赢了他可以得到甜滋滋的糖水。

糖水是世界第一棒的东西！

晾完衣服回屋，梧桐不知道月寒这里的内心纠结，她只知道明天要去隔壁问采药情况的自己，得组织好语言。

小酒刚照顾完母亲睡下。没想到今日母亲的精神头好了一些，端着药碗掩上门离开，方才她还自我调侃，或许上天眷顾她？

对于死亡，遗憾，离别这个话题，明显不该属于拿东西还要踩凳子的小孩儿来解读。作为一位合格的成年人。梧桐曾领着小酒去学着送别她已经逝去的兄长。

相关的大道理小孩子悟着怕是云里雾里，反正她自己是听了不少，也看了也不少。

如今身为成年人，这时候该死的责任心又开始作祟了。在耀先生的教育熏陶下，即使在战乱，梧桐的道德也坚守在非常优秀的高度。毕竟在她还小的时候，以往村里有谁去世了各家各户都帮衬着，她曾切身体会过。

小酒还小，她能帮那就多少帮一点，大人不就是给小辈撑腰顶天的嘛。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

而且，清秋出门前说反正现在病人身体也就这样了，不如最后下两剂猛地能多吊几天吊几天。于是午饭过后就直接出门找东西去了。

当然这话是在梧桐面前说的。

虽然魔神才不管人类的那些奇奇怪怪忌讳，清秋向来想干嘛干嘛，想说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不服就打架，打赢了可以考虑。但梧桐拒绝，即使本身也不迷信神神叨叨。但怎么说也得注意注意整体大环境和场合，便让清秋注意点儿别乱找事情做。

清秋蹙眉，嫌弃人类就是麻烦。

梧桐语气诚恳，希望清秋能明白对方自己就是麻烦本身。

太阳堪堪下山。

清秋揣着一堆小酒没见过的草药回来了，直接放桌上伸手拨了拨让对方今晚上添一部分进药罐子里熬，然后时间拉长多熬一小时。

小酒噢了一声，踩着凳子拿出柜子里整理好的药包，一个个拆开把桌上分好的装进去，再仔仔细细打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