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兄弟生怨

雷傲天默默地看着雷昊离去的背影。他想：只怕他想要的兄弟情从此与母亲渴望的夫妻情分一样，中间隔着一道冰冷的墙，可望而不可及了。

雷傲天回头看着安小洁的面容，心中升起对雷昊的怨责：四十年母子之情，竟如此脆弱。怎就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对母亲多一点理解和体谅？

“母亲，对不起。”

“母亲……”

他心中悔恨不已，他怎能让母亲在这样一个冷漠的府里独自支撑这么多年？

安小洁迷迷茫茫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仔细地辩认着。是儿子傲天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儿子傲天才会这般呼喊她。

她心安稳了。有儿子在的地方，便是爱她、容她、能让她坚强无惧风雨也能让她安宁舒适入睡的世界。

白茫茫中，安小洁走进一座庭院。院里花团锦簇。一名玉雪可爱的女童笑着向她伸出手，说道：“以后你不再孤单。安府便是你的家。”

安小洁握住了她的手，她只觉得这个世间变得美好而又温暖。

转眼间女童长大。她身姿纤细，面容苍白。她虚弱无力地倚在床头，晶莹泪滴滑落，面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安小洁说道：“小洁，以后我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幸福！”

“不，”安小洁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不舍和疼惜冲堵喉间，眼眶湿热，“小姐，我来陪你……”

“母亲！”

“母亲！”

雷傲天悲恸大喊。

安小洁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雷傲天的眼前。雷傲天伸出双手抓向空中，手心却是虚无。

“母亲……母亲……”雷傲天眼神一片狂乱，口中无意识地呼唤着。

良久，雷傲天忽然站起身来，冲向外面。

雷傲天冲进了雷颖的房间。

房里雷颖正在熟睡。一旁的邰氏刚好站起身来，只看到眼前一花，雷傲天一把拉起雷颖，不停地摇晃着她，厉声吼道：“雷颖，你给我起来！起来说话。”

“雷颖，醒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是谁杀了我母亲？是谁杀了你的祖母？”

“你疯了？颖儿好不容易才安睡。你别这样，会吓坏她的。”邰氏愣住了。眼见雷傲天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她急忙上前拉住他。

“我疯了，我是疯了。”雷傲天通红的双眼怒视着邰氏，吼道。“我母亲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你就住在这个府里，离我的母亲那么近。可是你关心过她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只在乎你的女儿是否安睡。可我的母亲，她命都没了？”雷傲天如同暴怒中的虎豹，双眼透着冰冷的恨和怒，连声指控着邰氏。

邰氏失望又伤心地看着雷傲天，说道：“你可知，颖儿差点疯掉了？那你又可知，女儿为何会这样？总之，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不孝也罢，我是不会让你为这事来打扰颖儿的。”

雷傲天阴沉地看着邰氏。邰氏扭过头去不看他，脚下却寸步不让地挡在他的面前。

片刻，雷傲天转身冲了出去。

雷府藏书楼里，传出来断断续续低泣呜咽的声音。雷昊缩在阴暗角落里，泪流满面。

他又恨又怒，却控制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伤心。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到了最后这一刻，安小洁恨他生母、恨他的心思依然那般强烈。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凄凉。他想：若是生母在世，今日的他会多么幸福圆满，哪里会有今时今日这般苦痛纠结？

可是他心中又满怀愧疚。他对不起他的生母和两个儿子。即使安小洁待他、待他一家子几十年如一日的恶意，他此时的心痛和眼泪里依然有着对安小洁的眷恋不舍。

他深觉自己多么地无能。他恨自已时至今日，居然还会对安小洁存有感情。他多想自己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心大笑地面对安小洁的绝情和离世，能够将心中那根名为“与安小洁的母子情”的情弦连根拨掉！

渐渐地，雷昊平复下来。

这时，窗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说道：“二公子，大公子过来了。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来找你的。”

雷昊默了默，他想：必是来问事由经过的。可是，说还是不说呢？

还是什么都不说吧。人死债消，万事皆了，就让彼此的仇怨到此为此！

雷傲天冲进了藏书楼，一把将雷昊拉行几步，抵在墙上，喝问道：“是你将母亲接回来的，那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是谁杀了母亲？说，是谁杀了我母亲？”

“你说话啊！是谁？是谁杀了我母亲？”雷昊看着雷傲天不语，雷傲天瞪视着雷昊的愤怒的双眼里透射出仇恨的火花，自幼从军历练而出的血腥的威压直逼雷昊，口中恨恨地说道，“你不想说是不是？是你心中有怨，故意包庇、纵容凶手对我母亲的伤害，是不是？是你心中恨我母亲、恨我，所以你故意设局，然后漠视别人杀害我母亲，是不是？”

“呵，我心中有恨，有怨？你倒是清楚得很。我还以为你不清楚呢？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雷昊双手用力甩开雷傲天的桎梏，嗤笑出声。

“雷傲天，你才是那个漠视一切发生的人。你一面安享着和乐幸福，一面漠视你母亲对我、对雷府的种种算计。你一面装作一无所知，理所应当地接受着被她从旁夺去的一切，一面却在背后替你母亲的种种恶行扫尾。你漠视并纵容你母亲的一切作为，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战果。你还好意思时不时地到我面前充好大哥，你心中无愧吗？你想要我心中无恨、无怨，那也行啊！将你今日得到的一切让出来，你做得到吗？你做不到，你不舍也不愿，因为恰是这些能带给你今日的前程和地位。”雷昊直视雷傲天，眼中熊熊怒火。在这一瞬间，在雷傲天的逼迫下，他心中积压数十年的怨恨和委曲如岩熔下翻滚的火浪，再也压制不住，交杂在伤感与怨恨的怒吼里，倾泄而出。

轰地一声，雷昊被雷傲天一拳打倒在地。

雷傲天的恨意化作更实质的冰冷和怒意，问：“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而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什么。再说，对也好，错也好，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事已成定局，你又何必纠结不放？我母亲虽未生你，却也养育你这么多年。你不知感恩便也罢了。而今她被害，你却要无动于衷，包庇凶手？你的道义何在？良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