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更深的痛

那是灵儿，是他的女儿！他心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沉睡着的记忆渐渐苏醒，曾经被漠视的片段逐渐清晰。与灵儿仅有的一次见面在雷昊的眼前重现，画面模糊不清却又如雕刻般定锢在雷昊的面前。雷昊想要看清灵儿的五官，却怎么也想不出她的模样。

女儿多是肖母。雷昊从记忆中搜寻着兰语的面容，竟发现原来兰语的面貌那般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曾经的时光再次清晰地一一呈现。

雷昊心如刀割。有的过往不是随着时间淡化，有的感情不是因为不去提起就能忘记。

此刻重翻记忆，雷昊感受到的只有比那一剑穿心更深的痛和绝望。

灵儿死了，他与兰语便彻彻底底成了无相干的陌生人。

他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的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一生在不断地失去。除了认命、接受、痛哭和怨恨，他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

而现在，仿佛身体离了灵魂，生活缺了希望，人生失了意义。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还能做什么。

良久，天色暗淡下来，哭声渐歇。雷昊呆滞地跪坐在地上，远远站在一旁的侍卫不忍地看着他。

半晌，雷昊眼珠转了转，眼神渐变冷厉，一丝肃杀戾气自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忽的站起身来，转身走向来路。

雷昊一路目不斜视，急步匆匆回了雷府。

当到了雷府的时候，雷昊面色平静，语气淡淡地吩咐侍卫，放雷风词自由。

然后雷昊便回了自已的书房。

雷风词奔出雷府，回来后面色冷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后，雷府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雷府大房、二房依旧如故地平静生活着。

雷傲天表面平静得异于常人。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出府。所有情报来源皆是府上传讯兵的传递。

可是，在雷傲天私下独处的时候，整个人却越来越焦灼不安。

传音石里，传出了对方愤怒怨恨的声音：“你的条件我们已经为你办到了。接下来，该你实现你的诺言。现在整个修炼界都在通缉我们。你若不想被我们咬出来，便赶紧依约办事。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

雷傲天一边擦拭手中长剑，一边说道：“并非我不守诺。而是你们行止飘忽，我的东西根本送不到你们的手上。”

传音石里的人说道：“现在赶紧派人送过来。我们就在云国边境。你即刻派人送东西过来。我们只在这里停留半个时辰。时辰一过，便算你毁诺。”

雷傲天手势一变，将长剑换了个方式，继续擦拭着，口中说道：“放心。我的人立即带着东西过来。”

旁边另一个位置也正放着一块传音石。这块传音石安静地放在了适才通讯的传音石后面。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后面那块传音石传来低沉的声音：“将军，已歼灭十人。”

“清理干净。立即回南脊州。”

“遵命。”

雷傲天停下手中动作，脑中浮现炽焰的样子。是在南脊州时的样子。

他长呼一口气，微微笑起来，喃喃说道：“本想给你留一线生机，谁知你抓不住。”

雷傲天命人收拾行囊前往南脊州。

这次离开，他将再不会回来。

离开时，他看着父亲居住的院子半晌，毅然转身离开。可是出得府门，他又犹疑片刻，最终还是在大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上马离开。

他却不知，在大街上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雷昊带着随侍冷漠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看到雷傲天向着府内磕头时，他不由得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道：“瞧瞧，你曾经伺候过的主子多有孝心！临别之际，还向着你老主子的房屋磕头呢！”

雷傲天可是跟随雷胥在军营长大，成年后更是夺得雷胥在天澜的军事势力和朝堂地位。而今，雷傲天联合修炼界三隐世神使，设计陷害兰门新秀，且是雷胥看好并引荐给了家族祖地的炽焰姑娘。

同时此去，他将与他的老父永别！

三个响头，就是雷傲天给雷胥的全部交代了。

这种交代，没有感恩，也没有后悔之意。唯一有的，就是决绝和冷漠。

待到雷胥归来，也不知道他将是何感想？又将以何种面目和心情面对兰门、面对雷族和天澜修炼界众人？

旁边的随侍沉默不语。雷昊却冷笑连连。

雷昊目视着雷傲天一行的背影在大街上消失不见，拍了拍随侍的肩膀，笑盈盈的说道：“怎么样呢？你做是不做？”

随侍依然沉默着。

雷昊将头靠近他的眼前，紧紧盯住他的双眼，低声却又如魔咒般说道：“你做不做，我都会做。你若做了，至少我和他可不死；你若不做，我和他至少死一个残一个。或者都死。”

“而我若做不成，我很可能会自尽而死。而后果，必是你、和你的家族后人难以承担的。”

雷昊眼神冷寂沉沉，却直直穿透了随侍的心里。

随侍眼神微敛，看向雷昊的眼中有着忌惮和惊惧。

“你说对吗？”雷昊站直了身子，离得开了些，对着随侍笑了笑，转身向着雷府内走去。

随侍眸光闪了闪，急忙又追上去。

雷傲天的车行出了京都城南城门，到了一处亭子前停下。

雷傲天走上亭子，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荒山，没什么看头。

雷傲天心头只觉几许荒凉。他此生没来几次京都城，也没回几次京都城中的雷府。

这次离去，此后再无回城的机会。

而现在，看着这荒山，回望那南城门，他只觉自已仿佛世外人，与此地格格不入。

正待离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兄长且留几步。小弟好不容易从舅父家中求得好酒，特意过来为兄长饯行。”

雷傲天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正待拒绝，雷昊快步冲上前来，一把拉住雷傲天的胳膊，将他拉到亭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雷昊将小酒坛子放在石桌上，满面和煦笑容，说道：“不知兄长此去南脊州，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

雷傲天冷凝眉头，说道：“事务繁忙。怕是难得回来。父亲便劳弟弟多多照顾了。”

雷昊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这是自然。只是这里也是兄长的家，有着兄长的亲人。日后还是得多回来看看才是。”

雷傲天眼中有着疑问，说道：“你当真希望我能多回来看看？”

雷昊惊讶地说道：“你我兄弟二人甚少见面，但情谊可不曾断过。这些年来弟弟可是一直念着兄长。虽说我们相处总有不快的事情发生，但也不足以影响你我的兄弟情份不是？怎么？难道兄长不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