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神（12）

松花河对于现在的镇民来说，就是个禁忌词。

周家坞的渡船是在即将到达太平镇的地方忽然遭遇了诡怪攻击。

据当时码头上的目击者说，有一个行动速度飞快的诡物从船身蹿进了船舱，见着人就扑上去撕咬，那诡准头厉害得很，一咬就咬中颈动脉，生生撕断了喉管。

一船的村民，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自己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有些不甘心被杀死的，就跳进河水中想要赌一把。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没能再爬出来。

“周家坞的渡船，连带着死在船上的村民们，一起沉到河里去啦。”

裁缝铺的老伙计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樊家堡的高手，如何如何下水捞船，又如何如何全死在水里的。

“小公子，你是没瞧见，那半边的水啊，全被血给染红咯。”

有人跟着应和：“就是就是，樊家堡就这么折了一支的高手在里面，听说还是地甲级别的高手吧？”

樊家的天师按能力分为天地两等，其中又各拆分甲乙丙三级。

论资排辈的话，地甲级也能算得上中高层了。

一个小小得周家坞，竟然值得樊家出动地甲级别得高手？

这其中必然有原因。

楚慕按下疑惑，一点都不听劝，硬要往松花河那边在走。

来到码头边，镇民们就不再围着楚慕。

他们是当真惧怕这松花河，只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这正好方便了楚慕问樊寂：“阿寂，周家坞的渡船上，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么？”

“周家坞的祖上曾经给五道王守过墓，巫祭的手上有五道王留下来的宝贝，他们这趟前来投奔，就是准备拿五道王的宝器作筹码。”

楚慕很想问，五道王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看樊寂那认定了他知道的模样，猜测五道王估计就跟白米饭一样，是个人就都认识。

楚慕要是当真问出口了，樊寂会不会怀疑还要另说，就神殿上的那几位，势必要先觉察出异样来。

楚慕吞下了嘴边的疑问，转而模棱两可地叹了一句：“原来如此。”

周家坞沉船离岸边有一段水路，没人敢送他们过去。

幸好河边就泊了一些废旧的竹筏木舟，樊寂径自取了一只，将楚慕扶了上去。

远远围观的百姓忍不住交头接耳：

“那姓楚的小公子，连上个船都要扶，还想去捞沉船啊？”

“他手下那儿郎确实挺厉害，不过跟樊家的高手比起来，肯定没得看。”

“地甲的高手全折在河里头了，眼下就他们两个，可不是给诡送饭么？”

嘲笑的话连番滚出，却丝毫影响不到竹筏上的楚慕。

樊寂撑着桨，几个眨眼就到了周家坞沉船的位置。

“停。”楚慕一出声，樊寂那边就毫不犹豫地收起了桨。

水波在竹筏下慢慢漾开，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

小竹筏被水流推着，也开始了逆时针的转动。

有一种类似墨水的浓黑色，快速地自水漩涡底下冒了出来。

噗噜噜，噗噜噜。

楚慕双眼紧盯水面，忽然低喝一声:“跳。”

樊寂二话不说，纵身就跃入了看着就不祥的黑色漩涡。

楚慕紧随其后，在没入水面的瞬间，伸手揽住了正在被黑色漩涡往深处拽的樊寂。

微微金光在两人身旁亮起，给他们描上了一层金边。

黑色的河水再也不敢往他们这边冲，齐刷刷地往河底逃了回去。

楚慕轻弹手指，那金边向外扩张开，变成了一个立体轮廓，将楚慕和樊寂都包裹在一个真空的空间中。

“好了，”楚慕撒开手，“可以说话行走了。”

金光构成的独立空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行动，樊寂学着他的样子走了两步，当真跟在平地上一样。

少年郎的眼睛亮亮的，里面装满了奇妙的感慨。

楚慕忽然想起来，这时候的樊寂还只有十五岁。

哪怕他平日表现得多么老成，少年终究还是少年。

楚慕眉眼神色变得柔和下来:“这叫趋避道，想学吗？”

樊寂用力地点头:“想！”

“想学这个，你就得赶紧把铜板上的法门传承学会。”

趋避道同样属于神殿上的道法，等级高出铜板上的法术不止一阶。

樊寂以凡人之躯修炼真神之道，更是得讲究循序渐进。

“好，我一定会尽快学好的。”

一说一答间，两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漩涡底部。

松花河深不可测，光是这段水域，楚慕踩在水中低头往深处看，依旧只觉一眼望不见底。

周家坞的渡船也没有沉到水底，它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状态，静置在水中。

楚慕回头叮嘱:“你小心点，船里面肯定有诡。”

说完，就想要率先登船。

“师父……”

樊寂又一次抓住了楚慕的胳膊，楚慕低头一看，发现这少年的手掌，竟跟自己的差不多大了。

“让我一个人去，”樊寂目光坚定，“我可以。”

楚慕静静地凝望着他。

少年樊寂的黑瞳中有期待，有紧张，有勇气，有决心。

唯独没有害怕。

楚慕缓缓垂下胳膊，做了个十分随意的姿势:“好啊，我就在外面等你。”

“嗯！”樊寂的脸上绽放开笑容，这一刻，他终于变成了与其年龄相符的明媚少年。

楚慕目送他灵活地潜进周家坞渡船:“唉，儿大不中留啊。”

要是让已经进入船舱的樊寂听见了，只怕得当场摔一个趔趄。

可惜他此刻无暇分神。

船内，一具具浸泡多日的死尸或爬或窜，都向他围了过去。

这还是樊寂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恶诡。

估计是因为船里面有五道王的宝贝，水域中的其他诡怪也出现在了船上。

密密麻麻的诡物简直就如过江之鲫。

难怪樊家派出的地甲高手，也全折在了这里。

樊寂看到好几个天师打扮的诡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群诡织成的恐怖气场，将整个水域空间都污染了。

樊寂的额间慢慢渗出了汗珠。

但他并不害怕。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喊一声，楚慕一定会过来护他周全。

可是——

“我要变强。”樊寂重新捏紧了拳头，双目慢慢映出了赤红，“我要变强！”

——只有变强，才能配得起师父。

樊寂怒喝一声，全身炸作一团烈火，迎着群诡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