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神（35）

躂尨这才注意到，樊寂的手上还拎着个十来岁的小蝼蚁。

“这小……崽子是从哪儿来的？”

“捡的。”楚慕把人认了下来，“以后我养着。”

小男孩惊讶的看了楚慕一眼，好像很不明白这个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也仅仅是惊讶。

他好像比当初的楚慕还要更加缺失情感，最基本的情绪表达都没学会。

“这脸都脏成花猫了，”楚慕将人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洗洗。”

“我来吧。”奇阵门的一个姑子主动提了出来，“楚公子您先忙。”

楚慕想了想，答应下来:“好，麻烦您了。”

……

楚慕喊人的方式很特别。

他到屋子的四个角落转了一圈，挑了一只陶罐砸碎，里面嗡嗡嗡地飞出了一只长着翅膀的蜈蚣。

楚慕两指一夹，掐着飞天蜈蚣丢到了侏儒的身上。

“啊啊啊！疼！疼死我了！”

侏儒兄弟相继跳了起来，他们想把蜈蚣撵走，却因为被捆绑着，只能像僵尸一样胡乱蹦跶。

等他们脸色发青嘴唇泛白，楚慕才把蜈蚣抓走。

“河里的诡我杀死了，你们怎么说。”

“死、死了？”

侏儒兄弟难以置信，面色比被蜈蚣咬了还要青白。

他们请楚慕帮忙杀诡，装的是情真意切，其实不然。

这奸诈的兄弟心里头早就打好了算盘，这群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是河下那诡的对手。

有本事的人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先前那些小娘们不就是么？

侏儒兄弟等着楚慕被河诡抓走，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对方好好的，河诡却死了。

“你该兑现承诺了。”

楚慕又提醒了一遍。

“好说好说，”侏儒甲眼珠子一转，“好汉你可是救了咱们全镇子啊，您把我们放了，我立马去兑现银。”

楚慕凉飕飕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飘过，直看得这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去把镇上的百姓都叫过来。”

侏儒兄弟不知道楚慕想干嘛，但现在小命就在对方手里，他们只好一迭声答应。

楚慕果然解开了他们的绳索，还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躂尨抱着双臂，鄙夷地望着侏儒逃走的背影:“这两只臭虫可没真心要感谢你们。”

“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楚慕还没有从花季少女的决绝牺牲中恢复过来，跟躂尨说话有些厌屋及乌的不耐烦。

“？”杀神感觉到了楚慕的暴躁，跟着皱起了眉，“小慕，底下发生了什么？”

“……”楚慕深深凝望一眼近在身边的杀神，又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我在想，要怎么把这个烂透的天地掀翻。”

躂尨一僵。

他非常肯定，此刻的楚慕身上笼盖着一层他不曾触碰过的尖锐，那是一种锋芒毕露的肃杀。

而他所仇恨的对象——

躂尨沉下脸:“小慕，别做傻事。”

“值得做的，就不是傻事。”

楚慕忽然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何愿意用那样大的代价将审判之剑对向神殿。

“总要有所取舍的。”未觉察间，楚慕喃喃说出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话。

“……”躂尨想骂他痴人做梦，一抬眼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楚慕身旁的樊寂。

十八岁的少年郎，本该是明媚灿烂的年纪，樊寂的身上却压着沉重的担子。

他只是那样安静的站着，却厚重得好像一部沧桑的史书。

他没有说话，只是稳稳地站在一边，与楚慕一同抬头望天。

躂尨的心猝然下沉。

迟钝如他也终于感觉到了，楚慕、樊寂与他，他才像是插足不了的第三者。

躂尨接受不了这个猜测。

他大跨步向前，伸手就想把楚慕拉回自己的怀里。

楚慕提前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侧过头来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躂尨停下了脚步。

他有一种预感。

如果他此时真的那样做了，那他与楚慕之间，将再也回不到从前。

躂尨心烦意乱。

恰在此时，槐花镇的镇民们结伴赶了过来。

为首的干瘪老头一到楚慕跟前就跪在了地上:“恩公啊，请受老朽一拜。”

颤颤巍巍走路都不稳的老头，最能让人放松警惕。

他见楚慕没有反应，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浮现出比诡怪还恐怖的阴狠。

去死吧。

老头在心里叫嚣着，一排细针就随着他跪拜的动作，从后衣领射了出来。

噗噗噗。

细针入肉的声响让老头子兴奋的怪叫:

“老头子我跪了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

他的话噎在了嘴里。

“就是什么？”楚慕随手丢开拿来当挡箭牌的侏儒甲，另一个侏儒乙被樊寂抓在手里，也帮他挡住了老头的细针。

“儿啊！”老头目眦欲裂，惨叫着扑了过来。

“上。”楚慕朝早已磨刀霍霍的奇阵门门人挥手，“槐花镇的冤骨，一半因为诡，一半因为这些吃人的人。”

“呸！”奇阵门的兄弟嫉恶如仇，最痛恨这种耍阴招的贼人，当即一窝蜂冲了上去。

要说这槐花镇的发家单纯是靠卖槐花酒，楚慕半点都不信。

瞧这些村民会的东西，蛊虫、暗器，甚至还有阴毒的法器，赫然一个人形诡窝。

不过有楚慕坐镇盯着，愣是在他们出手前就识破了他们的把戏。

等到所有恶民都被捆成了一团，他们才真正感觉到害怕。

“好汉，好汉饶命啊，我们也是为了活命，不得已——”

“你想活命，别人也想。”

楚慕不想再看他们一把鼻涕一把眼睛的演戏，直接一人拍了一个噤声符。

之后，他吩咐伙计们把槐花镇大地窖里藏着的宝贝全翻找了出来。

顺子都看傻眼了:“好家伙，这能赶得上俺们那儿的大地主了吧？”

“毕竟抢杀了不少过路客。”楚慕让人把东西都装车，“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留个东西。”

奇阵门的伙计对楚慕有些盲目的崇拜，人楚公子叫他们走，肯定是为了他们好。

一群人带着几车宝贝，晃晃悠悠地先出了镇子。

楚慕等人都走光了，才动手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巨大的召阴阵。

“这东西我一般拿来召唤鬼，”楚慕咬破手指，滴了一滴指尖血融入阵眼，“不过，鬼诡不分家，应该也能请动它们的吧？”

不时，阴风起，天地随之变色。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将整个槐花镇包围了起来。

已经走出镇门的楚慕回头看向云间的血光:

“看来这回叫来的是个大家伙——喂，樊门主，你就不怕我玩脱了把诡放跑么？还给我打掩护？”

“你做事周全，”樊寂越看楚慕越稀罕，“那滴指尖血会让你召唤出来的诡物，在完成任务后化为灰烬——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没劲。”楚慕别开脸。

“我这儿倒有个有劲的事，”樊寂笑得有些欠揍，“那个捡回来的娃娃，真不是你儿子么？”

楚慕疑惑:“你说什么废话呢？”

“可是，他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