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向山行

筵席之间，觥筹交错。

正个膳食堂中酒香四溢，人影绰绰，时不时传来女子间的轻声细语和男子们爽朗开怀的大笑。经历了一番事情之后，众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意放纵了。

他们在席间闲谈过往之事，也畅聊未来之路。这膳食堂已然不再是膳食堂了，反而成为了几个长久漂泊之人短暂栖居之所。

灯火交错间，蓬莱仙主扶云手提酒壶，毅然立于长桌之上。

安瑶抬头望向她，她不知道扶云究竟有没有醉。

她的脸色并不泛红，闲谈之中字字清晰，丝毫察觉不出她的醉意来。

而此时她却望着屋顶的几颗泛白的夜明珠，高歌道：“林烟遮月，水色澄空。何须空吟？只叹今朝！”

安瑶静静地听着这句诗，她依旧抬头望着扶云，亦如当年在千金台下仰望她一般。

她好像回来了，但却又没有回来。

她诗里多了几丝哀愁，再不是从前那般空空之志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诸位，今日尽兴！”

此刻席间众人也已经有些微醺之意，安瑶浅笑声，环视着这金碧辉煌的膳食堂，这偌大的蓬莱道府。她便也没有在记挂着司瑜的嘱托，一盏凉酒入口，起身踱步堂间道：“大梦一场何时回?欲于九天仙人话苍穹！碧海潮水随风起，白浪滔天夜夜愁！我欲与君见逍遥，不问四海终不回！”

众人听出此诗中意，正想着拍手叫好。

却没想到，安瑶忽然回身低叹一句：“金珠散，琉璃碎，月下轻盏声声泣！”

只这一句，众人心中那股快意瞬间消散。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场筵席之后，众人散去，何时相见仅凭一个“缘”字，能否活着再见也只看一个“命”字。

几人相顾无言，却又心知肚明。

沉默片刻后，众人并未就此沉沦。

反而又萧萧夫人慷慨一曲：“峰峦具碎，南江止流，携云送雨，吾辈天神共凯歌！”

玄武真身也不愿众人临行前夜如此伤感，连忙鼓掌道：“嫂夫人，好词！”

“虽然我玄武不通文墨，更不知这诗中深意，但嫂夫人慷慨之歌，让我玄武实在敬佩！来，我敬你一杯！”

众人看着玄武真神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又都被他这糊涂货给逗笑了。

从午后至黄昏，再到入夜，众人早已忘了时辰。

这天也不知怎的，便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蓬莱，所以连雨都如此绵软温和，带着些伤感之意。

天要送行，他们也不抗拒。

明月接受着雨夜的洗礼，递送着最为纯圣的光辉，让一些躲在暗处的危险无处遁形。

有人在雨夜中昏昏睡去，有人在雨夜里想去一个人藏在角落里的回忆。

也有人站在雨前缠绵悱恻。

“何其盛大的一场晚宴，却变成了临行前的送别......”

安瑶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静静地聆听着这蓬莱山的夜雨。她再一次抬起头看向远处铅灰色的夜空，这样蓬莱山还真是让人压抑。

于此同时，方才饮下的烈酒却在她的五脏六腑里搅着，虽然当时一口下去很是舒爽，但眼下却让她苦涩的心中变得更加煎熬。

安瑶转身靠在司瑜的肩上，仿佛只有这样她心中的苦涩才能得到疏解。

年轻俊美的少年屹立于月光之下，美目潋滟似波光。在褪去那身老气的旧袍子之后，一身鱼白素衣倒将他显得有些风流。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怀中女子的手臂，并未说话。

“子瑜，你可以亲亲我吗？”

“嗯？！”

司瑜听到这话时似乎微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回应了一个“嗯”字。

但他似乎并没有很是急迫，反而是盯着她的眸子注视了好久。

他还在回味方才那句“子瑜”，这些日子以来，是她第一次叫他“子瑜”。

随着不断的雨声，他终于俯身伸出了手。

他的鼻息也离她越来越近，只在唇瓣触碰的片刻，她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司瑜身子微震，换了一个姿势。

他将安瑶抵在那外殿的栏杆上，一只手捂着她的后脑，另一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如此一来，他们不仅能够听见屋檐落雨的声音，也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好像，只有在独自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充满情欲。

安瑶也许是因为病况尚未痊愈又喝了烈酒的缘故，她的呼吸沉而重。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他的脸，隔着模糊的月光，他依旧她最爱的人。

“今夜月色好美......”

月夜沉寂，众鸟归林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众人已经逐个醒来，在收拾好东西准备向扶云上神告辞时，却发现她依旧匐倒在昨夜的宴席之上。

“这酒仙真应该让扶云仙主一并做了！”

玄武真神看着依旧熟睡不起的扶云仙主感慨道。

安瑶并未叫醒扶云，只是浅浅与阿莲告辞。

终于，众人踏出蓬莱道府。

再次见到外边乱人眼色的美景，却也只感叹自己没有这样的幸运。

听着众人的谈话声渐渐消失后，扶云这才缓缓从桌上爬了起来。

阿莲见状，连忙将仙主扶了起来。

“仙主，您又何必故意装出这番模样呢？”

扶云仙主锤了锤自己枕得发麻的胳膊，漫不经心道：“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看仙主就是不愿看这离别景，怕自己忍不住哭了？”

阿莲靠在一旁为扶云仙主捏肩时，忍不住打趣道。

这时，阿莲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将腰间的信函递给了扶云仙主，解释道：“安瑶上神留给你的！你逃不掉的！”

扶云接过信函，打开后却发现信上只有三个字：“向山行！”

扶云仙主皱着眉头，深思片刻后，忽然一脸严肃道：“阿莲，以后还是叫我师傅吧！”

“嗯？！”

阿莲有些不解，这究竟是何意。

可这些只有扶云知道，他们要去向着自己心中的山而行，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