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小怪兽

第三十四章

二零壹壹年，冬，十二月

“遥行，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啊？”

“没事，太冷了而已。”

遥行吸吸鼻子，走到桌子旁把书放下，又靠着床梯缓了一会儿后身上才慢慢暖起来。

高中的时候都说上了大学就解放了，然而遥行现在只想呵呵一笑，她当初填志愿的时候稀里糊涂，专业也没有好研究导致最后被调剂到T大的新媒体学，每天课表排的满满当当，披星戴月的累成狗。

“对了，遥行刚刚你不在的时候，你电脑一直有信息声弹出来。”室友石倩嘴巴里嚼着饺子，扭过身顺势递出饭盒：“吃饺子吗？茴香鸡蛋馅的。”

遥行摇头，正要拒绝下一秒嘴巴就被塞得满满的，看她腮帮子鼓的像只小鹌鹑，石倩弯眸笑笑：“这才对，冬至就要吃饺子，不吃饺子小心耳朵冻掉。”

接连被喂了三四个饺子后，遥行的胃暖洋洋的，边坐下打开电脑边听她讲话，遥行她们宿舍是所谓的“拼盘宿舍”，住了四个人，四人各是不同专业，石倩是学土木的每天都在绘图，还有两个分别是英语系和数学系的。

“这都九点多了，陈诺她们可真能在图书馆里泡。”

“没办法啊，快期末考了嘛，咱们学校英语系和数学系又是出了名的变态，挂科的话考题只会变得更难。”

“也是，可怜的孩子啊。”石倩怜惜的长叹一口气抓抓已经乱的不能再乱的头发，坐回椅子上继续绘图。

点开微信，发现是陈小龙给她发来的。

【今天冬至，吃饺子没？】

【后天有时间吗？】

【我们放了半天的假，想起来上次没逛成的森林动物园，要去吗？】

遥行盯着屏幕上的话有点犹豫，斟酌半天后：【这么冷的天，动物园还开馆吗？】

【你平时在部队里训练那么累，要不然你趁机会休息休息吧。】

陈小龙：【没事，要是一直待着就感觉跟没放假一样，会很闷。出去转转还能放松放松。不然去星海广场吧。】

遥行打下一个好字，心里却感觉有一个大石头在坠着，她吁叹口气看了看高中班级微信群上下滑动几番，看着右上角五花八门的群头像成员，一眼就落在了角落处，那张空白的头像静静的待在最后一列。

刚被拉进群里的时候她有收到他的好友申请，只是她下意识躲避当做没看到略过去了直到现在还在“新的朋友”那里。遥行扫眼电脑最下角的年月日，不由自主的开始默默数起毕业后有多久没有再见到他，一年半的时间中她做的还算及格，即使有时候上官尚会在聊天的时候提到他也会让自己保持平静心态。

慢慢放下。

是她对自己说的最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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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时遥行的脚又痒了起来，细细麻麻的像有虫蚁咬噬一般，她难忍的翻了个身。莲城不比橦县，十月中旬就开始下雪，冬天气温永远保持零下十几度，大雪纷扬。她初来乍道，适应不了，大一那个冬天手脚冻得红.肿生疮尤其是脚，疼起来的时候路都没法走。哪怕后来好了，天气一冷还是会复发。

“遥行”石倩叫她。

“嗯？”

“是不是那个‘兵哥哥’给你发来的？”她语调暧昧，听的遥行好笑又头疼。

陈小龙本来在京阳的S大上学但是报名了大学生入伍当兵，恰好营地就在莲城附近的城市，偶尔休假的时候就会来找遥行出去转转。

一回两回的，宿舍人就都知道她有一个当兵的老同学，打趣就成了家常便饭，她已经听得波澜不兴了，鼻子囔囔的答：“是啊，要不要介绍给你啊？”

“你认真点，我在给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在说正经的。”

“……”

后半夜的时候遥行身子起了热，喉咙干的冒火，她迷迷糊糊的摸到枕头下的体温计地放到胳膊下整个过程熟练自然，来了莲城后感冒发烧对她来说成了常事，因为次数太多了所以通常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下她都选择硬抗等自愈。

陈小龙约的那天是平安夜恰好是个周六，宿舍楼里空荡荡的，遥行白天正被抓着赶一篇稿子，写完后看眼已经迟了的时间立马着急忙慌的出门。星海广场离T大挺远的，公交车又一路遇红灯，足足拖了一个多小时。

平安夜，街上小店玻璃窗上随处可见的贴着圣诞树和雪花，彩色的小灯被编在绳子上，滢滢弱光映到雪地上五光十色。

离约定地点几步路的红砖大道上，站着一个宽阔高大的身影，隔着距离遥行能轻易感觉到他的气场变化，凛冽了许多，站姿笔直挺拔旁人一瞧就能看出来是当兵的。

步子放缓，她走近气喘吁吁，脸上十分尴尬：“我赶稿子的时候忘记看时间了，出门迟了，不好意思啊，让你在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

“没事儿，我从队里赶过来也用了挺长时间。”陈小龙安慰她，又递给她一个小礼盒，装平安果的礼盒，“平安夜配平安果。”

透明的礼盒上搭了一条绿色的绸带，红彤彤的苹果看起来色泽鲜艳。

遥行一愣，视线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眸子只能接过，礼盒在手上像块烫手山芋，她道了声谢随后岔开话问：“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去等？”

“因……因为，怕你找不到所以想出来迎迎你。”陈小龙脸色不大自然，张张嘴却一句话没说。

遥行看他纠结的厉害，无奈笑：“你有什么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闻言，他满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眼神有些闪躲：“你今晚没别事吧？”

她不明点头，进去的时候才明白陈小龙为什么会这么问。

进的是一个包间，推门而入一屋子陌生面孔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一双双带有探究意味的眼睛都在她身上流转。

如果眼神是实质的话，遥行感觉自己再被看下去的话，脸都要成筛子了，一个洞一个洞的。

“你们菜都点好了？”陈小龙清咳声，挡住了所有目光，口吻饱含警告，不动声色的敲打这群小子。

“点好了，点好了都点好了！”

“陈哥，快来坐！”

“妹妹也来啊！”

进来的那瞬间，遥行就看出来这些是陈小龙在部队里的队友，因为这种浑身都透着饱满的神采实在少有。

从没见过这么大阵势，她无措的和陈小龙交换了眼神，最后硬着头皮坐在一个女生旁边。她余光暗暗扫了一圈，来了七个男生，女生加上她却只有三个。

“都是和我一个班的，好不容易放假了，就想着大家一起团建，听到我要来星海公园他们就都想着一起来。”陈小龙侧着身子，低声给她解释缘由。

遥行压下心头的不适，抿唇点点头，扯了一个笑看向其他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笑。陈小龙觑眼她的神情，提心吊胆的心情才稍稍得到缓解。

今天这场聚会他是被迫也是主动。

被队友发现要和她出来确实是不小心的，但是小六他们提出想见见的时候他是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你好。”遥行袖口被人轻拽了下，她看过去是张带着明媚笑意的脸，“我叫詹筝，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生弯弯的眸子让她没来由的心一软：“我叫千遥行，和陈小龙是高中同学。”

“哦。”詹筝意味不明的拖长音，眨眨眼说：“我是陆澜的女朋友，另外一个女生叫余佳人是梁嘉的女朋友。”

遥行还没来得及感叹另外一对情侣连名字都般配时，一下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明白了什么，手里握着的杯子晃了晃，茶水洒出一些。

“挺好的。”她嘴边笑意不变，装作没听懂，用纸擦了擦桌子上的水渍。

来的都是大小伙子，闹起来一个赛一个，火锅冒出来的热气弥漫在中间，模糊视线，起初遥行也会被他们调侃几句，但见她性格偏沉默型，又是第一回见面，总不好太过。

万一到时候帮了倒忙，吓跑了人姑娘他们可良心过意不去。

一室喧闹，陈小龙一边面色如常的和他们谈笑风生一边注意着遥行，好在旁边有陆澜的女朋友在，女生之间的友谊好像真的蛮捉摸不透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就能说的兴致勃勃。

他想起之前遥行和李桑桑忽然笑了笑，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看着遥行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散场的时候他们还要再玩会儿，遥行借口宿舍有门禁先回去，陈小龙要送她，拒绝再三无果后两个人并肩沉默走着。

晚上十一点，街上行人稀少，雪势未减，公交车已经停止发车，出租车几乎都有客，他们从南头一直走到北头，路灯光线昏黄稀薄，落在地上透着股莫名的寂寥。

两个人走的很慢，踩的雪地“咯吱咯吱”响，遥行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她抬手别到耳后，听到陈小龙道歉：“对不起，今天实在抱歉，事先没提前告诉你还有别人。”

“没事儿，就当认识新朋友了。”她双手揣兜，眼睛一直看着黑茫茫一片的前方。

“遥行。”

“嗯？”

陈小龙一下子喉咙发涩，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讲下去。

周遭太过安谧，就连空中飘落的雪花都在缓缓的坠，呼吸起伏都如附耳旁。

“遥行，我”

“哎，车来了！”

遥行急忙拦住出租车，回身对他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用特意送的，来回很麻烦。”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鼻尖上的那点痣沾着雪，红通中带抹让人怜惜的易碎感。

陈小龙看着她唇边浅浅的弧度和不掺杂质的眼神，大概明白了什么，垂落一旁的手慢慢收拢，目光晦涩难懂，整个人一下子都暗淡不少。

他垂眸，踢踢脚边的碎石头，随后抬头对遥行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遥行，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的。”

闻言，遥行搭在车门扶手上的手渐渐滑落，她没开口，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是最合适的。

同窗之谊让她不忍出口伤人，但那些不痛不痒廖胜于无的场面安慰话她也宁愿不说，掺着假意敷衍之言比直接拒绝更会刺痛人心。

“姑娘？还走吗？不走的话我先走了，这都快十二点了，我还要回家陪我闺女过节呢。”出租车司机忍不住的催促。

“我……我先走了。”

“嗯，平安果记得吃。”

“好”

……

车门被关上，陈小龙站在原地看着愈来愈远的车子，一动不动。

蓦然，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一番，点开看到一句话。

陈小龙，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