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试炼用意截相反

别有胜境非人间，四海靖平千山艳。

一曲惊觉浮世梦，般般神奇幻满天。

——

却说，同样的搭档，同样的入府试炼，再遇同样的最终试炼。

不过，此时的心已不同，情也……

最终试炼开始，静等半晌，怜心不耐，正欲出手了结对决，林笑霍然叫停。

若换别人，怜心定不理会，但此人，三番两次相助，虽不明缘由，但也算承他人情，便等上一等，给他个体面败法。

怜心回身停手，林笑则手一召，唤出一魄灵。

一个颇显陈旧的小火炉。

林笑屈膝一坐，将旧炉摆于身前。

手一招，又召出一茶壶，置于炉上，竟恰好合适。

摆好后，他满意点头，忽而一声讶，道：“哎呀，还少了水和茶，这可怎办？”

对面的怜心当即眉头一皱。

林笑忙抬手道：“别急，我在准备大招呢。施放前摇有点长，你且再等等。”

他沉思略一想，忽道：“有了，不若就以琴音注水。”

手一召，放出一把古琴，托抱怀中。

目光一转，往边上招手道：“寒香道友，过来一下。”

梦寒香未作迟疑，移步上前。

林笑即问道：“道友，会琴曲否？”

梦寒香平和道：“略懂一二。”

林笑神色大喜，递琴道：“恳请道友相助，清奏一曲。”

梦寒香微一顿，遂接过古琴。

林笑连忙又召出尘扫，朝身旁一通拂扫，清尘去沙。

他这一扫，沉暗地面竟起明亮，明澈可见，如朝阳洒下，显出几分净明。

一旁的长恨越看越奇，暗道此人魄灵当真不少。

怜心虽感疑惑，但见对方将能用的魄灵都取出使用，也以为是在准备什么手段。

扫出一片净地后，林笑伸手作请道：“道友请坐，地稍粗陋，还请见谅。”

梦寒香微一颔首，抱琴盈盈席坐。

林笑也随后坐下。

不过他坐之处，却未怎么扫到。

坐下后，他嘀咕道：“用什么当茶呢？”

目光四下略寻，当即双眼一亮，俯身掬起扫出的积尘，起盖放入茶壶。

似嫌不够，取了几掬放入，才满意道：“这下可以了。”

随即又召出画卷与毫笔，铺开画卷，提笔在手，始道：“道友可响乐矣。”

梦寒香略做试弦，熟音后，手一抚，缓缓拨弦。

声若流殇，飘渺袅杳。

林笑亦动笔落画，神态怡然自得。

怜心眼觉不对，凛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林笑头未抬，悠然道：“与你决斗啊！”

怜心摇头一舒，面露不耐，挥手召一把长剑，以白绫驭柄，白绫一伸，往林笑凌厉刺去。

林笑如若未觉，直至剑尖临指眉间，仅隔一寸。

“好吧，我认输。”其声淡然。

琴音应声而停，长剑为之一顿。

怜心眉头再皱，撤手收回长剑。

场边，长恨一怔，随即谨步上前，喝声道：“一方认输，对决结束！”

“胜者，左方白绫剑士。”

“败者，右方画客。”

宣罢，气息微微一舒。

先看了怜心一眼，见她神情冷漠。

再看向林笑，却见他嬉笑悠坐，仍在作画，似毫不在意。

长恨略作沉吟，往林笑走近几步，问道：“这位……试炼者，能否说说，你认输的理由？”

林笑道：“想认输就认输，管我是何理由。”

长恨却道：“输掉对决，将再无机会进入御灵学院。如此说来，你并不想做一名御灵师吗？”

林笑嗤之以鼻道：“合着，只有你们御灵学院的御灵师，才能称之为御灵师？”

长恨道：“御灵学院，为当今御灵正统，受世人认可，进入学院，才能得到正名。”

“你不入学院，也坚持要做一个在野御灵师吗？”

林笑一顿，抬头疑道：“你问这些是何用意？”

长恨微一斟酌，道：“虽然你放弃了进入学院的机会，但若你仍想做一名对抗阴影的御灵师，那么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愿意与你这样的人组队。”

林笑讶然道：“你这算邀请吗？”

长恨反问道：“如果我邀请，你会同意吗？”

林笑道：“看心情。”

长恨也不介意，转身走到怜心身前，道：“这位试炼者，恭喜你赢得了决斗。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怜心沉默片刻，冷然道：“无。”

长恨点了点头，转身指向林笑，问道：“你如何评价你的对手？或者说，你的试炼搭档？”

怜心静默瞥了眼林笑，道：“我必须回答吗？”

长恨道：“你的回答，将作为评定你此次试炼表现的依据之一，你可以选择不作答。”

怜心低头沉思片刻，道：“他……是个不错的人，但缺少对付阴影兽的手段，并不适合……上战线。”

长恨点了点头，认真道：“感谢你的回答。”

他再次走回场中，凛声道：“我，作为本次试炼官，在此郑重向二位宣布，第三关试炼通过者……”

他伸手一指，道：“为右方画客！”

遂转身朝怜心道：“很遗憾，这位试炼者，你没能通过第三关心性试炼。”

怜心神色一滞，愕然急声：“为什么！”

她难得显出了激动。

林笑也出声道：“是呀，凭什么！”

长恨平静解释道：“这位剑士，的确是一名实力出色的御灵使者，但诚恳的说，很是缺乏合作意识。”

“而御灵学院，尤为看重团队合作。”

“只因学院创立之初，正是察觉到了御灵师之间单打独斗，无法消灭强大的阴影兽。”

“因此，彼此不强的御灵师们，走到一起，组成团队，共同对抗阴影兽。”

“御灵学院，自此建立。”

“团队的强大，在于队友间彼此的信任与性命相托。”

“一旦有一人做不到，那么这个团队便是脆弱的，但却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假象。”

“在平时，假象倒没什么，但若到了真正危急之时，这个假象，只会连累更多人遭殃。”

“御灵学院很清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所以，不需要假象，也不需要，会形成假象的人。”

长恨看向怜心，最后道：“你即使不进入学院，想必也能成为一名强大的独行客。而像他那样的，虽然看起来不强大，但恰恰，是学院所需要的人。”

怜心再次低头。

她无法反驳。

林笑却起身道：“等等，你从哪里看出我有合作意识了？”

长恨看向他道：“你从一开始，对自身的定位就很清楚，主动接过了自身能力的极限，去将阴影兽吸引过来。”

“你明知自身没有强大的实力，却毅然承担如此危险的职责。”

“你这样的勇气，是团队所需要的。”

林笑道：“可我把麻烦都引向她了。”

长恨道：“你也引向我了，但这并不可耻，让有能力的人，去对付阴影兽，也是一种自知。”

“并且，你懂得向同伴指出更有效的作战方法。”

“更重要的是，在危机来临时，你的第一个反应，是推开同伴，独自承受危险。”

“你拥有，豁出性命也要守护同伴的果决。”

“团队成员，也会愿意将后背，托付给这样的人。”

怜心立时一僵，想起那人被黑影巨人吞下的一幕。

长恨看向她，微叹道：“而你，在看到阴影兽冲向同伴后，并没有选择去守护。若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可你当时，该有余力回防，只是没有那样做。”

“而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信任之印也毫不犹豫就愿算在你身上，你却仍然，为了自身独胜而对他出手。”

“说实话，即便你进了学院，也很少有团队会邀请你。”

林笑嚷声道：“还不是你颁布的规则，她遵守规则，有什么错？”

长恨道：“她的确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也没有资格评判她的对错。”

“但学院，只挑选合适的人，作为同伴。”

“你能轻易认输，将自身得失看得极淡，我作为试炼官，认为你很适合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林笑不由气岔，喊道：“那我认输还有什么意义？”

长恨温和道：“你虽输了对决，却赢得了学院的邀请。”

林笑摆了摆手，走过去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认输？因为打不过？并不是！”

“我是为了她能赢！”

“我若认真起来，十个她也打不赢我。”

“我为什么会去招引阴影兽？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

“那个大块头，我也是故意让它吞下去的，否则它根本奈何不了我。”

“你对我的评价，并不准确。”

他停在长恨身前，神色嚣张，目光狠狠。

长恨微皱眉道：“你在……替她打抱不平吗？你已通过第三关试炼，为何还要维护她呢？”

林笑道：“你让我的好心，成了恶意。我本意是想让她通关，结果反而导致她不通过。”

“你这般行径，岂不让我成了恶人？”

长恨道：“她这样的结果，只因她自身的选择，并不怪你。”

林笑道：“那就怪你！你让不想进入学院的人进入，让想进入的不能进入，简直太坏了。”

长恨问道：“你不想进入学院吗？那为何还来参加试炼？”

林笑一窒，道：“本来想的，现在不想了。”

长恨又问道：“因为她吗？”

林笑道：“你不觉得，像她这样的，才更该进入团体吗？”

长恨摇头道：“人各有志，我们不会强求她硬逼自己融入团队，那没有意义。”

林笑顿觉有些棘手。

这家伙油盐不进，说的话比自己更在理。

突然，林笑从长恨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

他蓦然道：“你不让她通过，我也没有进入学院的必要。”

长恨微皱眉道：“为什么？”

林笑道：“因为我已看穿你的把戏，第三关所谓心性试炼，考验的是守护同伴的决心。”

“若我就此接受这个结果，就相当于放弃她，那么前面做的，皆成虚情假意。”

他搭着怜心肩头道：“说好了是搭档，当然得共进退。”

“就算是御灵学院，也别想分割我们坚固的友谊。”

长恨目光微讶，看了眼怜心，神色颇显无奈道：“恭喜你们，完成了三关试炼。”

“第三关的胜负并不重要，我们想考察的，是你们站在同伴身边的决心。”

“你们，做到了。”

“如果你们愿意接受，可以获得御灵学院授予的御灵士称号。”

“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御灵学院也会对外公布，你们拥有足够的资格，成为正式御灵师。”

“学院的方便之门，会为你们常开。”

林笑当即得意道：“哈！果然如我所料，你们的手段，还是太嫩了。”

“搭档，你怎么看？”

怜心默然片刻，沉声道：“我不接受。”

她移开了肩膀。

“这个试炼，我失败了。”

没再多说，冷然往出口走去。

未几步，胳膊被一把拽住。

“试炼成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继续与同伴并肩战斗。”

林笑一手将她拽住，神色不再嬉笑。

长恨也道：“你独自一人完成不了的试炼，有同伴在，就可以完成。”

“这也是试炼需要两个人以上，才会开启的原因。”

“这世上，总有你一个人完成不了的事。你知道自己完成不了，就是一件好事。”

怜心微侧目，僵硬道：“我……没有资格，做他的同伴。”

林笑道：“做我的同伴，并不需要什么资格，只要你愿意。”

他松手道：“若不愿意，就算了。

怜心定在原地，低头沉默。

长恨道：“你能获得同伴的信任，说明你身上拥有值得信任的地方。”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获得别人的信任。”

怜心半转身，眼眶微红，凛视林笑，冷声道：“你图什么？难道看上我了吗？”

林笑哑然一笑，道：“你把人，看得太简单了。更把我这样的人，看得太简单了。”

怜心回身直视他道：“你为何能轻易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而放弃进入学院的机会？”

“尤其这个人，对你并不客气。”

“我不理解，你这样帮助我的理由。”

林笑淡然道：“只因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非要说我看上了你什么。”

“大抵，是看上了你的可能性，助我解开世界之谜的可能。”

怜心疑道：“可能？”

林笑道：“比方说，若我告诉你，你所认知的世界，只是一场梦。”

“你会信吗？”

另一边，梦寒香亦缓缓抱琴起身。

怜心蹙眉凝思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笑笃定道：“你会信。”

怜心道：“凭什么？”

林笑道：“凭我认识现实中的你。”

怜心眸光一闪，冷冷道：“你的话，十分可笑。”

林笑道：“但你并未笑。”

一旁的长恨，听得有些茫然。

怜心蓦然唤出一把长剑，抵在他胸口道：“若是梦，你可敢穿心一验？”

林笑低头看了眼剑锋，道：“我怕你不敢。”

嗤！

长剑贯胸而入。

长恨大惊失色，抢上来道：“快住手！”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长恨倒退而回，长剑推出，重新抵在胸口。

怜心则冷然道：“若是梦，你可敢穿心一验？”

一切，好像重新来过。

林笑不由无助望向梦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