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牺牲奉献刻入骨头

周晓乐看着母亲，手里的动作变得缓慢，因为母亲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她想要继续争取的心都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周母看到女儿好久没动静，扭头去看，发现她只是沉默地搬着货物，想了想说：“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你看看镇上哪有那么多上高中的女孩子，我跟你爸能供你读完高中都属于很不错的了，大学那是真的供不起。”

“那为什么可以供得起弟弟上大学呢，我只是说如果我考得好就继续读，如果考不好就不读，但是弟弟你们根本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上大学就已经预设要给他准备上大学的钱还有粮食，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谁叫你是女娃子，早晚要嫁人的，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你高中毕业刚好可以一边学着做家务。你菜都不会炒，到时候去了婆家，啥都不会干，你小心你婆婆把你往死里治，你光读书不学做家务做饭有什么用，读再多书，那也得嫁人，既然要嫁人，还不如早点嫁。”

周晓乐听到这些话忽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她在心里想，真有趣呀，她看的小说里，那些重男轻女的父母说的话，今天她妈妈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原来书里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边，不，我就是那样的女孩。

因为是家里的男孩，因为是女孩，因为女孩要嫁人，因为男孩——

理由千千万，反正不愿意给女孩多花一个子，儿子嘛，那当然是早早就要开始存钱、规划，估计连未来孙子上学的钱都准备好了。

不错不错，都生儿子，都生孙子，到时候儿子加儿子，孙子加孙子，无穷尽也。

“你笑什么？”周母看到女儿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解其意，追问道，“妈也是这么过来的，女人最后都要嫁人，其他的你都不要想了。”

周晓乐当然没有就此放弃，她想上学，她还要继续问其他人愿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不行她可以写欠条，以后加利息奉还，若是大学后一事无成，端盘子也要把借的钱还回去。

无论如何，她不想什么高中毕业两年后就结婚去给别人洗衣服做饭搞卫生，生孩子？

这个时期卫生知识有限，周晓乐并不知道女人怎么生孩子，生孩子会遭遇什么，但他本能地抗拒所谓的生孩子，那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周晓乐在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读大学后并没有又哭又闹撒泼打滚，她知道，这样做也于事无补，他们不愿意掏钱供她，那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不如在还没有毕业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想一想，如何才可以让父母支持她读大学，并且觉得她读了大学是会百倍千倍的回馈给家里。

能够看到金手可得利益的人自然会愿意先付出。

她没有看《她们》这篇小说之前从未想过可以先哄骗父母，让他们觉得她会成为这个家的的赚钱机器，并且会把赚的钱都奉献出来。

小说中那个女孩就是先嘴上说我去外面挣大钱，挣的钱都给家里，她的父母一听就心动了，尤其听到女儿愿意把赚到的钱都给哥哥盖房子，直接同意她跟着亲戚一道去外地打工。

女孩一开始还是老老实实和亲戚一个厂子，每个月发工资，亲戚还会看着她去邮局汇款给老家，但几个月后，冷不丁的忽然拎着行李拿着身份证去了另外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厂子。

这个厂子她自然是打听清楚，了解路线后才走的，压在厂里的一个月工资她都没要。

这一跑，亲戚报警都没用，因为这一看就是自己跑了，又不是忽然半路消失，包袱款款，证件都带着，又已经满了18岁。

亲戚担心被家里女孩的父母追究，写信也只是说女孩被厂里一个外地的男孩子拐跑了，私奔了什么的，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女孩的父母也以为她是被男人忽悠跑去给人家当便宜媳妇生孩子去了，他们也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地方，自然无从追究，而且这事传出去对他们名声也不好，便跟着把这事当做没发生过。

而离开了亲戚控制，父母吸血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她先是在工厂工作，休息日的时候去附近的夜大旁听，她连上夜大的钱都没有，只能偷偷摸摸去看人家上课都干嘛，没有学校里图书馆的借书证，她发现外面书店也能办借书证，有了借书证看书特别方便便宜，虽然大多数都是什么爱情小说，玄幻小说，港台言情小说等，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非常有趣的译文书。

在不知道书籍好坏的女孩眼里，只要书她都看，尽量吸取能够吸取的知识，不认识的字就拿新华词典一个个查，晚上室友睡了，她蒙着头在被子里打手电筒学习。

只要有心，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一样，挤一挤总是有的。

既然父母可以利用她，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利用他们呢？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

与此同时，周晓乐所住的镇子周边一个小村子里，有个女孩正在整理行李，她明天就要和表姐还有表哥一块去省里打工，省里有个纺织厂正在招工，她并没有看过《她们》，她离开家之前也只是想多挣点钱，把钱都给父母，让父母别那么辛苦，她爹说，这钱，都留着给她当嫁妆。

她说：“我不用嫁妆，我不嫁人，给你和娘用。”

男人抽着旱烟说：“那能要你的钱，给你留着到时候当嫁妆用的，女孩子的嫁妆都要自己攒。”

女孩的爷爷说：“一部分留着应急用，一部分给丫头以后结婚用，这样总行了吧。”

爷爷一说完，父女俩便都默许了，女孩担心自己不答应，父母就不用这钱。

家里太穷了，她哥哥都二十多了还没娶媳妇，爹娘愁的白头发都多了。

不然也不舍得让她出来打工。

她走之前心里甘愿做这些，甚至觉得自己做这些是理所当然，本应如此。

从小接触的人，接受的思想都在告诉她，怎么成为一个好女孩，好女儿，好妻子，好儿媳。

让她们牺牲奉献犹如诅咒刻在女性的骨头上，抹不去擦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