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蛇盘疮（一）

今日要去安济院义诊，善若水早早就起来准备。她带着春芽到达安济院时和医师他们都还没来。

安济院是都城李家办的。

李家的历史也久远，传说李家祖上是墨子弟子。

墨家的主要思想是：兼爱、非攻，主张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相爱，反对侵略战争。

李家继承祖上遗愿，在战乱时期办了这个安济院，收留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难民。

新朝成立后，当今圣上肯定了安济院的存在，都城的一些世家、权贵、富户也会定期捐一些银钱物资，保障安济院存活下去。

善若水没等多久，和医师他们就来了。

来的医师善若水多半都认识，相互之间打过招呼后就随着他们进安济院。

安济院不是一座简单建筑，也不是几间简单的房屋，而是设在一个田庄内。

这还是善若水第一次进入田庄，田庄的规模超过了她的想像。

马车驶进田庄不久，善若水就见到了一座高高的楼。

此时的善若水还不知道这个田庄其实是个小型坞堡，她看到的这个楼叫望楼。

善若水只见田庄内有大片田地，里面种植着着粮食和韭、葱、蒜等作物。

田庄内还有池塘，远远望去还有山林。

马车行到一处停了下来，这里有十几间院子。

和医师告诉善若水：“这就是安济院。”

善若水悄悄问道：“李家的这个庄子真大，安济院的人也要种地吗？”

和医师也悄声回答善若水：

“这个田庄不算大。

安济院里的人算是李家的附属，他们也要劳作。

不过因为他们多是老弱病残，因此倒不一定让他们种地，更多是喂喂鸡鸭牛羊或从事手工作业。”

善若水有些似懂非懂。

和医师也没和善若水多解释，如果到了那一天她自然会懂。

进到安济院内，善若水才明白和医师说的“老弱病残”是什么意思。

“老、弱”是那种走路都困难之人；善若水在这里见到的断手断脚“残疾”人比往日在都城街上见到的总人数都多。

至于“病”着躺在地上的人倒不算很多。

善若水问和医师：“这里的人都没有家人吗？”

“那倒不完全是，有一部分人是失去了家人，有一部分人是因为家中困苦养活不了送到这里来的。”

善若水有些默然。

安济院内这些人如果没有救济的话，的确是活不下去。

这样看来，无论李家办这个安济院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正因为有这个安济院的存在，才保护这部分“老弱病残”活了下来。

刚进到安济院，就有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上前。

“医师，妞妞腰上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怪吓人，你们替她看看。”

妞妞嘴唇长得有些怪异，有些像兔子的嘴唇。

或许正因为她嘴唇上的缺陷，她家人才遗弃了她。

不过医师们对妞妞的长相倒是没有表现出讶异和嫌弃，一名医师掀开妞妞腰上的衣衫看了起来，善若水也凑上前去看。

妞妞的腰上环绕生长着一圈红色的疮，有些已被抓破流着脓液，看上去确实有些吓人。

善若水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她等着医师们的诊断。

一名医师道：“你们看她这圈疮像不像条蛇？”

善若水定睛看去，果然像是一条蛇缠绕在她腰间，蛇头的样子已经形成，就差个蛇尾就将腰部全部缠满了。

另一名医师惊道：“这不会是传说中的蛇盘疮【注1】吧？”

这名医师话语出后，其他医师面面相觑。

善若水问和医师：“蛇盘疮是什么病？”

“蛇盘疮是缠腰火龙的俗称，其病变部位见于腰部，因长的形状像一条蛇俗称蛇盘疮。”

“蛇盘疮是怎么引起的？”

另一名医师回答了善若水的问题：“沾染了蛇、虫、蚁等动物分泌的液体而发病。”

给妞妞诊脉的医师不太赞同：“通过她的脉像我认为是体内火毒炽盛，侵袭带脉，外发疮毒于肌肤之上。”

另外几名医师都上前替妞妞切了脉，大家对脉像倒无什么异议，只是大家对于怎么染了这个病却意见不一。

有赞同沾染了蛇、虫、蚁等动物分泌的液体而发病的；有赞同火毒炽盛论的；和医师却认为是病机与感受外邪有关，是毒邪盛而入体。

一名与和医师持相同意见的医师道：

“我之前听闻蛇盘疮致死的病例：当蛇头红疮与蛇尾红疮相连接时，病人就死了。

我认为这就是毒邪盛而入心才引起病人死亡。”

大家都是都城有名有姓的医师，如今见了这之前未曾见过的病症，各自有自己的意见不奇怪。

这些医师争论了好一会儿，谁都不甘下风，倒把过来义诊一事放到一边。

善若水听他们争论了这么久也没有结果，遂道：“先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染上蛇盘疮，关键是怎么治疗？”

一名医师斥责善若水道：“你这话不对，如果不先弄清楚发病的原因，怎么可能制定出相应的治疗方法？”

“是，话是如此，可是这种病症之前大家都没治疗过，谁能保证自己现在的诊断就是对的？

只有治疗好了、有了成功的案例才知道哪种治疗方法是正确的。”

“你这是要拿她做试验？”

善若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们意见一直不统一，总要治疗吧。”

和医师想了想道：

“我们大家现在统一一下思想，从最保险的治疗方法入手，看其效果再决定后面怎么治疗。”

大家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大家先将蛇盘疮当成湿热、火热之邪内阻之病治疗。妞妞身上的疮干且色红赤，伴见痒、痛、发热，考虑是肝、心病变。

心肝火热、脾肺湿热、肝经郁火。

大家给妞妞开了药方，除了内服药也有外敷药，至于效果如何，且治且看。

接下来就是给安济院其他人看诊。

这次与上次在桃李村义诊不同，除了看诊还包括治病，药费由李家出。

善若水还是替和医师打下手。

和医师人很好，但他对待医学的态度很认真。对弟子要求比他师父张院使严苛得多。

虽然善若水是女娘、也不是他弟子，但既然跟着他学医，他就对善若水一视同仁。

而且因为善若水在医学上的天赋，他要求其实更严格。

善若水倒也不嫌脏不怕累，和医师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除了记录病情、写药方、诊脉，端痰盂、擦洗……这些活也都做，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或嫌弃。

看得旁边几个医师眼红：“和医师，你这个弟子倒是收得极好。”

正忙碌间，善若水听到有人叫她：“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