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叫什么

张楚岚跟着两套黑西装走远了。

陈芫还是头回碰到那么嚣张敢从她眼皮子底下截人的，不过这说起来还能算两厢情愿，想挑事都找不到理由——她大小姐哪里吃过这样的憋屈，心头层峦叠嶂的涌起一千一万个意难平，摸出手机给张灵玉发消息。

【王家和吕家，今天都搁哪儿休息来着？】

她边打字边朝人多的地方走，可能是已经打完架没事儿干的缘故，张灵玉回得特别快，先是发了个定位，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递了个问号过来。

陈芫转手就把定位发给了徐四。

第三批的另几场都还没结束，在路上走着的几乎就只有从张楚岚那个场里出来的观众，她估计冯宝宝也在里面，因此逆着人群往回找，听了一路不摇碧莲的光辉事迹——陈芫昨天没怎么关注赛况，反射弧比普通观众至少长了有二十四小时，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始终没法把别人口中的不摇碧莲跟那个握着她的手说没事的小孩儿联系在一起，眼见要走到场地边缘了，这才在靠门口的那个位置发现了另一个落单的哪都通员工。

被拐的那倒霉孩子交代的事儿算是落定了，她心下一松，几步靠过去，腾出手去回张灵玉。

【定位都发过来了才问我要干嘛，你是真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张楚岚算起来还是半个龙虎山门人，也得叫张灵玉一声师叔，陈芫坑起情报来都不带犹豫的——她也就习惯性的跟熟人逗个哏儿，一手揽住即将擦肩而过的学妹，另一只手运指如飞的给他解释前因后果。

【行了不逗你，是张楚岚刚被那两家的叫走了，我寻摸着他们没打什么好主意，问你要个定位先转给公司那边以防万一】

有解释的功夫，陈芫已经揽着学妹走到了僻静的角落，刚刚人多不方便说话，她敲那么多字也有要向学妹说明情况的意思——谁料想学妹压根儿就没看手机屏幕，见她终于放下手机，便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的叫了她一声。

“学姐？”

她似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里透着某种极无辜的茫然——陈芫以前在公司里见过冯宝宝，风莎燕形容她是个傲慢自大又没有常识的白痴，不过这其中大概有一半是气话。陈芫帮小姑娘正了正帽子，正准备再给她捋一遍来龙去脉，又听见学妹开口说道。

“我到底应该叫你学姐，”她眉眼间依旧带着那股令人心旌神摇的无辜，认真的询问道。“还是叫你狗脾气的臭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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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批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在裁判宣布开场前的几秒，张楚岚险之又险的赶到了看台上——陈芫特意看过了，没有看见徐四那顶标志性的白色卷毛，于是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压了压手指。

对手并不强。

毕竟才第二天，整个罗天大醮依旧处于一种王不见王的微妙阶段，陈芫默默地过了一遍目前已知的晋级选手，除却同批的另两场，十三个人里有九个都是认识的，忍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

张灵玉是正儿八经的天师候选，如果对上那肯定是不好真动手的，同理可见的还有张楚岚；风莎燕心心念念着要跟冯宝宝打一场，而闲云野鹤的那位估计另有正事儿，要真碰上免不得行个方便，跟星星打的话总觉得是在欺负小朋友……

陈芫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能动手的概率只有六成，好在她来这儿本来也不是为了打架，待裁判宣布了比赛结果，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赛场。

这是最后一批比赛，陆陆续续有观众离场，她在门口踟躇了一会儿，两个后辈很快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徐三跟在他们后面，冲她打了声招呼。

“阿芫。”穿着白衬衫的社会精英悠闲的抬手示意。“定位帮了我们大忙，多谢你了。”

他一副‘我家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劳你费心了’的大家长口吻，陈芫自打跟徐家两兄弟混熟之后就很少听他这么客气的说话，耸了耸肩，并不领这份功劳。

“好说，定位的事儿得去谢张灵玉，我也就是借花献佛。”她顿了顿，抬眼去看张楚岚。“那两个没对你做什么吧？”

张楚岚有点分不清她指的是那两个黑西装还是两家的老头子，不过除却被测了个谎，他倒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打击，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托您的福，没什么事儿。”

他还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看台上，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陈芫就是随口一问，见他似是全然没把这放在心上，又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下回碰到这样的就别跟着走了，报你师爷或者公司的名号都好使，大家都是要脸的人，明面上至少不会太过分。”

陈芫是觉得这小孩儿挺倒霉的，本来日子过得清净，突然就被天外飞锅给砸了脑袋——不过这说到底也是人家的隐私，她不方便涉入太深，点到即止的摆了摆手。“我先去找个人。”

“诸葛青？”徐三推了推眼镜。

公司的情报网四通八达，知道她跟诸葛青的关系也不奇怪，陈芫点了点头，又听徐三说道。“我们跟你一块儿过去。”

……啥？

陈芫愣了一下。

她心说这货该不会是干了什么要被查水表的坏事，然而这几天两人几乎算是形影不离，陈芫想不出能有什么还值得华北区干部亲自上门的，下意识皱了皱眉。

“是我们找你有事。”徐三看出了她的困惑。“小四去拿东西了，等会儿过来汇合。”

大概是涉及到什么不可说的事件，他解释得异常含糊，又扬了扬眉梢，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我们先过去，问诸葛先生借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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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正在接受采访。

他上大学那会儿已经见惯了长·枪短炮，这回面对圈内这种小打小闹，态度从容淡定得理所当然。陈芫被徐三【借个人】的措辞吓得头皮发麻，暂时不是很想靠他太近，干脆就抱着手臂在边上看——拿录音笔的是个长着雀斑的小圆寸，诸葛青比他高一个头，双手插兜的往那儿一站，很有几分丰神俊朗的意思。

出于某种隐秘的个人原因，陈芫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有再去过上海，并不是很清楚他在聚光灯下的表现——想来是不差的，这人天生一张男女通吃的当红小生脸，又没有什么偶像包袱，飙起演技来十足的真材实料，更何况他还有着一双那样好看的……

当红小生漫不经心的冲她抬了抬眉梢。

这人一点儿职业态度都没有的，小圆寸还在问问题呢，见采访对象表情有异，极具专业精神的跟着往后看，精准的看到了一大波采访目标，登时战略性放弃了因有丰富被采访经验而特别难搞的诸葛青，转而大步走了过来。

“陈芫小姐，恭喜您这回也成功晋级。”他边说着边把手里的录音笔往前递。“请问您有兴趣接受我们曜星社的采访吗？”

陈芫内心短暂的空白了一会儿。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盯上，好在她对外素来高冷，表情常年维持在面无表情这一档位，很快就反应过来，礼貌的颌首致歉。

“不好意思。”她瞥了眼跟过来的诸葛青，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还有点事情。”

诸葛青得有八百年没见过她一本正经打官腔的样子了，他完全没有身为被冷落的前采访对象的自觉，慢悠悠的绕到了陈芫旁边，旁若无人的低头跟她咬耳朵。“灵玉真人下手那么狠？”

说是咬耳朵，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特意放低音量，小圆寸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干笑了几声迅速退散。陈芫往他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指尖无意识的敲着肘关节，一心二用的答道。

“他倒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她先帮主办方澄清，敷衍的拿下巴点了点张楚岚。“不过我在路上碰见了王家和吕家的人，费了点儿时间。”

诸葛青眸光蓦地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抬手抚向心口，然而很快又克制住了，顿了顿，重新露出平日里那样的营业笑容。陈芫心思还集中在刚刚那个小圆寸身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拧着眉抬起眼睛，正巧对上他一脸的漫不经心，霎时怒从心头起，刚想发作，又被突然落进怀里的不明物体引开了注意力。

她低头去看，是个比抽纸盒稍小一点的包裹，上边还印着哪都通的logo——于是一瞬间福至心灵，都顾不上看快递信息了，眼风往身侧一转，果然看见了某位华北区负责人，叼着支未点的烟，痞里痞气的抬手打了个招呼。

——很好，居然还敢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简直让人禁不住想为他的勇气喝彩了。

“四哥。”

陈芫翘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冲他抛了个眼神，一字一顿、轻言曼语的问道。

“谁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