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拉着二人到了别院更深处。
不同于前院庭前无雪,别院深处则保留了它原本的景色。
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之上,残雪斑驳,融化的雪水顺着层层叠叠的灰瓦流下,在屋檐下结成形态各异的冰柱。
院中的景色已被大雪倾覆,天地间只一片雪白,只有墙角处的几株梅花迎着碎雪绽放,也添了一抹色彩。
几人在庭院中的一处凉亭落座,很快便有侍女点燃了炭火温水煮茶。
众人欣赏着院中景色。
“说说吧,今日到此来此作何”
凤卿月冷不防开口。
三人皆是一惊,忙开口打哈哈。
“没什么事呀,就出来逛逛”苏南枝左右看院中风景,就是不看她。
凤卿月却依旧盯着她目不转睛,苏南枝实在挨不住,扯过了一旁的陆莞笙。
“陆小姐,我们去堆雪人吧。”
陆莞笙来不及反应,就被拉着走了。
此时,亭子中也只剩下了凤卿月与黎芊芊二人。
还不待凤卿月逼问,黎芊芊便苦笑。
“不是我不告诉凤姐姐,实在是苏世子好不容易求我一回,我怎能不答应。”
凤卿月扬眉,怎么又扯上苏世子了。
“凤姐姐不必担扰,待会儿就知道了。”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话来,凤卿月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黎芊芊不都说了吗,待会儿便会知晓。
这时,二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脖颈处传来冰冷刺骨之感。
“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就别跑”是苏南枝气急败坏的声音。
“站着别跑,我又不是傻子,还等着你来打我。”就见陆莞笙得意大笑,然后又跑开了。
凤卿月抖了抖脖子,细碎的飞雪自她颈间滑落。
应是二人打闹时失手所致。
“你给本郡主等着”放了狠话,苏南枝抓起一旁的凤卿月开口祈求“嫂子,有人欺负我。”
凤卿月并不想参与二人争斗,却还是被硬拽入了这场闹剧。
“不要脸”陆莞笙一脸唾弃,也拉了一旁观战的黎芊芊入局。
一时间,整个庭院上方皆是女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待的苏肆三人过来时,便瞧见这一幕。
漫天白雪中,四名女子随意抓了地上的积雪朝对方扔去。
女子笑靥如花,这是苏肆第一次见凤卿月笑得这般开心,仿佛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贪得这片刻的欢愉。
瞧见女子的双手被白雪冻得通红,不禁低咳了一声。
低低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众人这才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回廊处转角三人已立在此地不知多久。
几人立即停下手中动作,并规矩的站好,此刻才俨然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仿佛刚才在庭院中嬉戏玩耍的少女恍若幻境。
“我让厨房准备了姜汤,回房洗漱后记得喝”苏肆开口。
几人便簇拥着回了别院的客房中换下被雪水浸湿的衣裙。
待的众人用过晚膳后,苏南枝提议去画舫上听曲赏景。
众人亦没有反对。
从别院离开,行了一小段距离后上了停靠在湖边的一处画舫。
此时,夜暮西垂,香山湖边两侧灯火通明。
湖边两侧停了不少权贵的画舫以及移动唱曲的小船。
湖边设有帐篷桌椅,有年轻公子和小姐闲坐谈天赏景。
苏南枝拽着凤卿月脚步轻快地上了画舫,在临窗的桌边坐下。
慢了几步的众人就没临窗赏景的运气了,依次在桌边坐下或寻了别处更佳的位置赏景。
这时,湖中有一艘画舫停立。
画舫有两层,显得气派非凡,画舫上挂了牌子。
飞雪玉花阁。
此画舫一出,现场先是静了片刻,便又发出低低惊呼之声。
“嫂子,竟然是飞雪玉花阁诶”苏南枝有些神情激动的扯着凤卿月的衣袖。
就连一旁的几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凤卿月亦是有些愕然,对于这飞雪玉花阁恐怕没几人不知晓。
飞雪玉花阁一出现在世人眼中便是一鸣惊人。
三年前,飞雪玉花阁横冲出世,阁楼花魁凝香姑娘在京城首富齐大人的寿宴中,以一曲惊鸿舞扬名天下。
自此,是百家求舞。
可这飞雪玉花阁皆将拜帖一一拒之门外。
可今日,怎么来了这香山湖。
瞧这画舫四周摆满了鼓面,莫不是凝香姑娘又研究出了新的舞曲。
还不待众人想明白,自画舫中走出一妈妈,笑看着众人开口。
“今日,我飞雪玉花阁受人所托,凝香姑娘以舞庆生。”
“祝姑娘
如花似叶
岁岁年年
共占春风。”
说完,妈妈便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权贵,才请得动这凝香姑娘跳舞为佳人助生。”
一旁的黎书睿啧啧开口,似又惋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当然,他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才能请得动这飞雪玉花阁的凝香姑娘。
那边,画舫上有一蒙面女子着一袭红衣手挽披帛立于船头,朝众人微一点头。
随着乐工奏响乐器,女子便有了动作,脚腕系着的铃铛发出声响,随着乐声越发激洌,只见女子飞身下腰,长袖甩舞,腕间用力,披帛撞击鼓面,如雨打梧桐,或金戈铁马之声。
良久,待的女子离去,岸边这时才发出一阵阵叫好之声。
“当真是十分精彩”洛南川亦不由拍手叫好。
凤卿月对此亦是十分欣赏,瞥了眼窗外,世人皆是对这凝香姑娘赞不绝口。
只除了一人,凤卿月瞥了一眼自始至终低头饮茶的男子,他却恍若未闻。
“快看外面……”
黎芊芊几人的惊呼声唤回了凤卿月的愣神。
她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上浮现出星星点点。
万千的孔明花灯冉冉上升,如满天繁星。
孔明花灯造型各异,有牡丹,芙蓉,鸟兽……上书各种诗句。
……
待的回了落月居己是亥时三刻,凤卿月己是有些困倦了,吩咐红豆梳洗后便要入睡。
却被红豆制止“姑爷说了让姑娘稍等片刻。”
二人回了落月居,苏肆扔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去了外院。
凤卿月不知道这位爷又想干什么,她此刻己是困极了也顾不上许多,便上了床,闭了眼“不用管她。”
“不行”红豆忙上前拉她。
“我的好丫鬟,你就放过你家小姐这一次吧”凤卿月也不知道今儿这小丫鬟到底是怎么了,就是不让她睡。
“不行”红豆嘟嘴。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苏肆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朝红豆使了个眼色。
红豆立即会意退了下去,并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终于没了小丫鬟的折腾,凤卿月裹了被子就要睡去。
却听得头顶上方传来男子温润的嗓音“起来吃了东西再睡。”
“不用”凤卿月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只想和床榻融为一体,便开口拒绝。
“不起来也行”苏肆淡淡开口,嗓音噙着笑意“既然如此,那为夫抱你起吧。”
一听这话,凤卿月吓了一激灵,瞌睡全无,立即睁眼就翻身下床“不用麻烦了。”
见她动作这般干净利落,苏肆不由莞尔一笑。
待的凤卿月在桌旁坐定,发现桌上有一碗面,她是何等聪慧之人,心中知晓了今日种种。
见她抬头看自己,苏肆勾着浅浅的笑“快吃吧,否则就凉了。”
凤卿月挑了面条入口,出乎意料的,味道还不错。
疑惑的抬头看他,发出疑问“这是你做的。”
这个时辰,大厨房的人都休息了。
“恩”苏肆含笑看她点头“味道如何”
凤卿月评价“不错。”
心中讶然,竟不知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子爷竟还会做饭。
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此刻对这位世子的认知倒是有些超乎想象。
“对于今日,可还满意”待的丫鬟收拾了碗筷,苏肆这才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丝惆然,苦了他家小姑娘了,连个像样的及笄礼也没有。
“昨日你我二人大婚太匆忙,便把你的及笄礼延迟了一日。”
凤卿月问“今日的画舫献舞与燃放孔明花灯都是你安排的。”
“恩”
虽心中早有预料,但亲自听他开口所言,凤卿月觉得心脏处有一丝酸闷,一丝欢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原本对这及笄礼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就连父亲与祖母都忘记了,只有身边的丫鬟红豆记得。
她也忘了此事,可今日,这人邀了她的好友,又准备了画舫献舞,孔明飞灯,现下又亲自下厨煮了长寿面,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可正因为眼前之人这般付出,凤卿月才觉得心有愧疚。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看得出来眼前的男子对她存有偏爱,亦或是更深。
这般沉重的爱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遂敛下眼哞,冷了心肠道“世子与我乃是协议成亲,不该因这等小事为臣女费心。”
听她这话,苏肆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被他掩饰的极好,瞧着眼前没心没肺的女子,不由轻叹出声。
最先动情的人伤的最深,要想橇动这颗铁石心肠,自己的道路还十分遥远。
只得无奈开口“你我既为协议夫妻,我这般做,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罢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凤卿月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内心有些空落落的“那就好。”
扔下一句“我先睡了”便上床裹了被子睡到了床塌最里侧。
努力闭上双眼,此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放映着今日种种。
良久,凤卿月才隐约有了睡意。
耳边似乎听见了那人上床盖被的声音,意识消散前,是男子温柔低沉的嗓音。
一岁一礼。
一寸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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