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我知道，我娘另有其人，但是宫中的众人都讳莫如深，无人敢提及。”
说着说着，钟萧离神色更加落寞。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也不知道她的模样，只是偶然之间看过一副画像。
那画像上的女子极美，圣洁无比，身上带着仿佛带着温和的光芒。
和舒贵妃一点都不一样。
他那个时候才觉得，原来这就是娘啊！
“其实我生下来就带着蛊毒，无法睡一个整觉，每天都会被噬心蛊折磨，尤其月圆之夜，更是会发狂，变得六亲不认，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是不祥之人……”
说起这些，钟萧离紧紧的捂住胸口。
虽然现在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发作了，但是那种噬骨的疼痛，他永远难以忘记。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怪物，先帝也曾一度想要杀掉我，便把我蛇窟三天三夜，认定了我一定会死！”
钟萧离说到这里，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可是他后来差人去看，却大失所望，我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当时的他被所有的毒蛇包围，身上也被咬得千疮百孔，但他依旧拼命厮杀。
是猞猁救了他，它猎杀了那些蛇，又把自己的血给他喝下解毒，才保了他一命。
但是他们过来看的时候，只见他满嘴满脸都是鲜血，便以为他在吃蛇肉。
“所有人都被我吓的半死，先帝更是想要了结我的性命，让我这个不祥的怪物彻底消失！”
“不过可笑的是，钦天监的人算命，说我命中带大煞，不能杀，而且还要放在自己身边，好生照料，否则会有损国运。”
“有损国运，可不仅仅指的是伤元气，而是直接亡国，所以他们厌恶我却又忌惮我，忌惮我却又不得不让我好好活着……”
说到这里，就连一向冷漠傲然的钟萧离，眼眸之中也终于有了松动。
他的眼圈红了，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方青冉在旁边只觉得揪心。
要多么强大的心，才能够几乎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些痛苦的回忆？
“还不止如此。”
“先帝对此事无奈，便把我送到了舒妃膝下，对外称是她所生的孩子，我和舒妃亲生儿子一起长大，但舒妃却对我十分疏远。
“或许她也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会连累了她吧！”
钟萧离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所以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感受到什么父爱母爱和一丝一毫的亲情。
“后来呢？”
方青冉问。
“后来，宫里的人不管是大臣还是太监，或者是父皇的妃子，亦或者是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对我无比冷漠，唯一对我还算亲近的就只有三哥了。”
“成年以后，大哥因为是嫡长子被封为了太子，但因为舒妃母家实力强劲，三哥也在宫中风头无两，两人势均力敌。”
“大哥动不了三哥，心中怨气无处发泄，便处处对我为难，恶意针对。”
“他曾经把我抓起来，将我饿上三天三夜，让我和一只猛虎抢夺吃食……”
听到这些话，方青冉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太子实在是太阴狠了，就算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断不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吧？
就这样的人若是能当帝王，整个江山社稷怕是就要葬送在他的手中了！
“关键时刻，猞猁出现救了我一命，和我一起杀了那头老虎，所以我赢了。”
曾经东宫的那一幕，让所有人都难以忘怀。
太子看着舔舐唇角虎血的钟萧离，第一次感到无比恐惧，觉得他是个疯子。
从此之后，才终于有所收敛。
“后来，先帝身体不好退位，我辅佐三哥在储君之争中除掉了大哥，三哥上位，终于成了当今的皇帝。”
“那你呢？”
方青冉有些疑惑的问。
“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王爷，怎么会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在宫中闲来无事，我便率兵出征，长年征战沙场，杀敌无数，他们都称我为九面阎王。”
“我平定边疆，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三哥登上皇位之后，却逐渐觉得我功高震主，一方面忌惮我一方面又亏欠我。”
“但他毕竟是帝王，向来猜忌心深重，又受了小人的挑拨离间，猜忌大过了亏欠，便纵容了想要杀害我的人动手。”
“至此，我才算是彻底得众叛亲离……”
钟萧离喃喃，眼神寒如冰魄，眸中一片黯然。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会心疼他的不易，他的艰难，更不会有人体会他的痛苦。
只有在敌寇来犯的时候，才会想到他，知道他是个杀敌如麻的妖孽！
故事说完了，钟萧离直接端起桌上的酒坛一饮而尽，一滴泪随着眼角滑落。
方青冉坐在一旁，也感觉自己的心像空了一块，既酸又疼。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复杂的故事。
她一直都在埋怨他的冷漠，他的无情，他的清高孤傲和不可一世。
但是却从未想过，他受过怎样的冷遇和折磨，心里背着多大的苦楚。
众叛亲离的滋味，该让一个人心里生出多少不公和愤恨？
换做是她，又真的能够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面对这一切吗？
“钟萧离，你真了不起，你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方青冉伸出大拇指，眼神里满是欣赏。
“来，这一杯酒我敬你！”
她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也仰头一饮而尽。
敌国来犯，国家危亡之际，站出来的却是这个被人称为妖孽和怪物的男人。
是他征战沙场之上，一刀一枪拼杀，踩着敌人的尸骨，一步步成为他人口中的九阎王。
别人听他闻风丧胆，却不知这才是功劳醉高，最伟大的一代武将！
“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面对他人之时选择怀疑，觉得我做事都是为了利益。”
“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被好好对待过，而是被当做棋子不断的利用，你的冷漠不是天性如此，而是自保的盔甲……”
钟萧离抬眸，虽然没吭声，但心里却大有慰藉。
终于，有了一个能理解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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