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子归

“有四个。”

小姑娘很肯定的回答慕少臣。

虽然这个漂亮叔叔看起来很凶，但她一点都不怕。

因为她觉得漂亮叔叔好像很想哭。

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不像坏人。

“进院子。”

慕少臣起身，做出决定。

“少臣哥，别冲动。”

余承猛地起身，过来一把抓住慕少臣的手臂。

他也很担心施宁，但现在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让对方狗急跳墙。

“等到什么时候？”

慕少臣回头，眸色暗沉，“等到晚上，等到他们放松警惕？那个白奎是做什么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你没听到她说那些人要做实验吗？宁宁和孩子在他们手里，随时可能会被注射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药物。我等不起。”

想到施宁小时候的经历，他只觉得心脏像被谁在狠狠撕扯，难受的喘不上气。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

石振天和白奎是一伙的。

施宁此刻必然十分危险。

想到这里，他一刻都不愿意再等下去。

他不想他的宁宁，他的孩子，再经历那些非人的待遇。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

“先问一下头儿，看他怎么说。”

余承见慕少臣额头青筋都要迸出来了，只能暂退一步，“这小姑娘说里面有四个人，但万一跟白奎一块来的还有别人呢？万一还有其他人藏身在院子里呢？”

“我来跟阿博说。”

慕少臣甩开余承的手，快速打开门出去。

余承怕他冲动，跟小姑娘的奶奶说了声，也连忙跟了上去。

慕少臣并没有冲动。

越是担心，他的大脑反而越清醒。

他敲响于婕他们的院门，等于婕过来开门，粗声粗气的说着寒暄的话进门，说着要喝酒的话。

江博和沈铮见他进来，配合的改变声线让于婕去炒两个菜。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院落里闹闹哄哄，一片烟火气。

余承跟在慕少臣身后，见状也喊，“嫂子，今天可要把最好的酒拿出来，我们哥几个难得聚在一块。”

“行，你们先去屋里坐着，我去炒个菜，中午就在这儿吃了。”

于婕答应着，走到厨房去烧水。

天地良心，她根本不会做饭。

最多就只会煮几个鸡蛋，还有泡面。

“走，我们进屋去喝酒。”

慕少臣和江博几人进了客厅，开始商量。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后，客厅里众人还在推杯换盏，却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蹿上了楼梯，贴在墙壁上，动作灵活的来到隔壁楼顶。

趴在二楼，慕少臣观察了楼下，确定院子里没人，这才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动作轻巧的来到楼梯处。

天寒地冻，水泥地面的亮起透过袜子，像一柄尖刀狠狠贯穿他的掌心。

慕少臣却丝毫也顾不上。

他屏住呼吸来到楼下，贴着墙站在门外，能清楚听到里面的动静。

除了偶尔传来的衣服摩擦声，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

很安静。

慕少臣站在门外等了许久，直到里面传出一声轻笑，“施小姐，既然醒了，就不用装了。”

男人声音温润，和江弘那种装出来的温和是不一样的。

他的温润仿佛是融进了骨子里的，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但能让沈铮畏惧，让沈琦和江弘唯他马首是瞻的人，不可能真的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

在那道声音过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白奎也不恼。

又等了半分钟，看施宁依旧不动，他才站起身，声音里含着笑，显得很好说话，“我不得不承认，石振天是个天才。”

石振天的名字让施宁睫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也让门外的慕少臣心中一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死都要爱这样的药，很厉害，连解药都是剧毒。目前除了你和慕少臣之外，我还没见过其他实验体有复合的迹象。这些年这种病毒植入案例一共有762个。其中男性有267人，女性495人。这些实验体最小的年仅一岁，最大的是49岁。死亡有116人，成功将病毒完全过度给爱人的仅有58名。而这58人在得到解药之后，无一例外的全部和爱人分道扬镳。他们虽然都活了下来，却都饱受煎熬，亲眼看着曾经的爱人和别人结婚生子。”

白奎慢吞吞的说出一个又一个的数据。

他对这些如数家珍，没有半点思考的过程，显然早已烂熟于心。

他说着话，一步步走向施宁。

他很肯定施宁已经醒了，根本不在乎是否得到回应。

“但石振天又是个蠢货。你和慕少臣是目前为止，所有实验体里面，唯一在使用解药之后，还能走到一起，甚至生了个孩子的人。你们是最完美的实验载体，却被石振天那个蠢货放走了。好在，我又把你带回来了。有些错误，终归是能够弥补的。”

这次，施宁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沉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半点畏惧。

她知道，慕少臣一定会来救自己。

现在她的畏惧，只会让面前这个男人更加兴奋。

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帮助。

“你不是为了四大世家的事来抓我的？”

“四大世家的死活和我什么关系？”

白奎眼底盛着温和的笑，像一个儒雅的教书先生，“家族兴衰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从不依靠世家财富，相反，家族的存在会成为我的拖累。在我眼里，白家创建一百个公司，都比不过在我手里诞生出的一颗病毒来的重要。施宁，我愿与你共享这伟大的事业，你愿意帮我吗？”

他在施宁面前蹲下，温和的眸子里盛满深情，像是在看挚爱。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施宁并不觉得幸福，喜悦，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对白奎来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试验品，一个最完美的作品。

她要是真的信了他，那才是蠢。

“我的孩子呢？”

她强忍内心升腾的畏惧，声音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白奎眼底亮光更胜，面上的笑也越发温柔。

“他睡着了。那孩子很可爱，长得像你。”

“你对他做了什么？”

施宁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她挣扎着坐起来，目光凶狠的盯着面前的白奎。

她不怕他对自己怎么样，只怕他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白奎却笑着摇摇头，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不是我对他怎么样。你和慕少臣作为最特别的实验体，你就没想过你们的孩子本身就是不同的吗？”

“什么意思？”

施宁大脑一阵嗡鸣，脸色煞白。

“石振天给那个病毒取名叫死都要爱，我觉得不太准确。”

白奎起身，有人立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他施施然坐下，姿态优雅，连这简陋的民房都好像因为他变得蓬荜生辉起来。

施宁抿唇，心里的恐慌让她无法镇定。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眼睛都泛着红。

白奎却像个脾气很好的圣人，连语气都没有多少波澜，让人如沐春风，“所以我又给这个病毒取了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子归。”

他低眸轻笑，此时才终于有了些恶魔的影子，“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施宁身体无法控制的轻颤。

巨大的绝望把她笼罩起来。

小时候那些记忆，像是铭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此刻被白奎几句话轻易激活。

她原以为慕少臣身上的毒解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永远记不得以前的那些记忆。

但是没关系，她记得就好。

他们还有半生的时间去创造新的回忆。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还没结束。

子归。

是那些消失的病毒，会随着孩子的出生而回归的意思吗？

“孩子在哪里，我要见他！”

施宁不信。

她无法相信，更不敢相信。

“你，去把孩子抱过来。”

白奎回头，对着一个男人吩咐。

那男人点头哈腰的答应了，起身从后面两个拼接在一块的藤椅上抱过来一个襁褓。

看得出来，他不太会抱孩子。

那襁褓在他手里就像一个包袱一样，随意拎在手里，随着走动来回甩动，看着像是没什么重量。

然而，就算他这样甩来甩去，包袱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那只是一个包袱一般。

施宁看的揪心不已。

眼看着那男人走过来，把包袱随意甩过来。

施宁双手被绑在身前，只能勉强坐起身，曲起手臂把孩子接住。

低头看怀里的婴儿脸颊潮红，小小的襁褓随着呼吸幅度极小的上下起伏着。

月子里有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张着小嘴找奶吃的小家伙，此时被这样折腾都依旧睡的香甜。

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施宁努力把孩子圈在怀里，巨大的恐慌几乎将她淹没。

她自己从一岁多就开始经历的事，此时像一张网一样密不透风的罩下来。

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些人不会对刚满月的小孩下手。

就算白奎说的子归是假的，也不排除他们会真的在他体内注射病毒。

有些人的底线和人性，她不敢赌。

“我这几个朋友胆子小，听不得小孩哭闹。所以给他喂了点安眠药。”

白奎笑笑，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像是要让施宁安心，他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对了，你们喂了多少？”

“我们把两片磨碎了，加在奶粉里。本来只想着他喝一半就差不多了。但是这小子不挑剔，给他多少全喝了，夺都夺不走。”

那人满脸的无所谓。

仿佛没有意识到两片安眠药对于刚满月的小孩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客厅门陡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三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进来。

沈铮和江博两人各自选定一个目标飞扑过去。

凭借先机，迅速占据上风。

慕少臣则直冲白奎和施宁那边过去。

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从踹门到飞奔过去，像是演练过了无数次，中间用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三秒。

可白奎的反应更快。

几乎在听到破门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原本半躺在沙发上的施宁被他一把揪住，不等她反应，整个人已经飞快蹿到她身后，把她当做盾牌。

施宁双手被绑在一起，本就没法稳稳抱住孩子。

白奎这个动作，直接导致孩子从她臂弯滑脱。

施宁短促的尖叫一声，心脏在那一瞬几乎停止跳动。

还是白奎在挟持施宁的同时，顺手捞了一把，将襁褓提在手上，才免了小孩被摔在地上的命运。

与此同时，慕少臣也到了。

他抓住了襁褓的另外一角。

不知道是襁褓本身没有绑好，还是两人同时施力导致的。

慕少臣分明看到，襁褓松动了。

襁褓上的绑带正松垮垮的吊在中间，婴儿整个身体都依托在卷起来的襁褓之上。

他毫不怀疑。

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导致襁褓松开，婴儿从里面掉落。

他屏住呼吸，手臂肌肉绷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安眠药的药效还在。

即使在这样危险的时刻，安安仍沉沉睡着，没有发出一声哭闹。

他在外面听到了那个男人对白奎说的话。

两片安眠药，对于刚满月的早产婴儿来说，很可能是已经达到了致死量的。

无论“子归”的说法是真是假，对他来说，此刻孩子体内的安眠药才是最大的威胁。

他必须尽快把孩子救下来，送去医院洗胃。

施宁在看到慕少臣出现的瞬间，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滚滚落下。

内心像是被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寒风不断灌入。

所有的绝望，无助，以及恐惧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安安在她肚子里待了八个多月，承载了她全部的爱。

她不敢想，如果安安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还有没有信心活下去。

但此刻，她只能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和求救的声音打扰到江博他们，更怕会让慕少臣乱了方寸。

她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相信慕少臣能把孩子救下来。

“你们两个跟我走，我可以把孩子留下。”

白奎一只手抓着襁褓，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针筒，抵在施宁颈间。

他完全无视房间里其他几人之间的乱斗，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少臣。

慕少臣的出现，他显然比施宁更惊喜。

毕竟病毒最开始只有一个载体，但一对爱人，才是完整的实验体。

慕少臣和施宁，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你撒谎。”

慕少臣目光直视白奎，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手里的襁褓。

“宁宁当年被抓走的时候，你应该还不到十岁。一个小孩，如何帮助石振天逃跑，甚至让他替你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