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久别重逢

上好的棕色羊皮纸上轻轻地落下两人的名字——

“利瑟恩”与“蒂法”。

纸张边缘的血印指纹将名字与个人连接，使契约成立。

在公证人的注视下，羊皮纸的中间飞出两道淡淡的契约蓝光，分别融入蒂法和李善仁的身体。

紧接着，蒂法忽地感到心中一松，那些连接着她心灵的意识倏地断开。

而另一边，一道道或远或近的意识像是纤细的绳索般延伸而来，主动勾连着李善仁的精神。

那些意识的主体似乎也察觉到了奴印掌控者的改变。

不安，惊恐，难过，担忧......种种负面情绪顺着意识连接传递过来。

李善仁传递了些许安抚的情绪过去。

不过，效果不是很好。

他持续安抚好了一阵子，才让那些负面情绪逐渐褪去。

“这就是掌控奴印的感受吗？”

李善仁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孩子的大致方位，距离得越近，他的感知就越清晰。

其中有两个似乎离他特别远，与他的联系有些模糊。

但是即使远离了他，李善仁依然能通过奴印掌控对方的生死，甚至强行命令对方往自己所在处移动。

这便是奴印的霸道之处，一旦被打上，生死皆交托于他人，基本没有翻身的希望。

即便有人因为主人死去，而变成了无主奴隶，也会有专门的猎奴团去抓捕这些人，令其重新回到奴隶市场流通。

“奴隶已交接完成，两位还有什么事情吗？”交易所的公证人笑眯眯地问道。

“我要赎几个人。”

李善仁掏出一小袋金卢索。

“没问题，尊贵的客人，请您告诉我，您的奴隶在那个方位，我带您去见他们。”公证人礼貌地笑道，他同时也是奴隶交易所的接待人之一。

“东边。”李善仁稍微感知了一下距离他最近的那四个孩子，回答道。

“请跟我来。”

公证人带着李善仁和蒂法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最后来到一条拥有很多房间的走廊。

墙壁上装着透明水晶镜，能让人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房间挺大，以上下铺的形式配有八张床。

令人惊讶的是每个房间都配有独立盥洗室，供人清洁身体。

透过水晶镜可以看到一些眼神麻木无光的人或蜷缩在床上，或趴在镜片前，或呆呆地坐在地上。

“这里面都是些因为各种原因，脱离了主人，被我们关在这里的奴隶。”公证人语气温和地介绍道，“我们会把人短暂地放在这里一段时间，等待等待他们的奴印主人前来把他们赎回去。”

“不过，绝大部分的人不会被赎走......他们或许会被直接卖给交易所。”说到这里，公证人遗憾地摇摇头，“因为对奴印主人来说，我们的赎金价格可能不太友好，也许赎回他们的钱足以让奴印主人再买个新的奴隶了。”

“当然，您跟那些冷漠的客人不一样，您有意愿把您的奴隶赎回去，对他们来说，您一定是一位仁慈之主。”公证人笑着对李善仁赞美道。

“如果......没有被人卖给交易所，也没被人赎走的奴隶，会怎么样？”蒂法忽然问道。

“嗯......那就有些麻烦了。”公证人为难地搓了搓手，“您得知道，我们不是救济所，也不是慈善院，一直养着一群卖不出去，又不能随便杀死的奴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如果有哪间交易所愿意这样做，我敢保证，如果没有强大的资金作为支撑，它破产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们为那些长时间没有人赎走的奴隶准备了一个足以容纳几百人的房间，他们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我们会定时为他们安排一定的食物和水，然后......剩下的事情，我们就不会再关注了。”

公证人面带微笑地说完，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你们所提供的食物和水，是不够的，对吗？”李善仁看着公证人，平静地问道。

这个交易所的公证人并不是在平白无故地跟他介绍有主奴隶的情况，他是在有意地向李善仁透露一个信息——

如果有奴隶在交易所长时间不被赎走的话，等待他们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这是一种隐性的施压。

“那就得看房间里的奴隶数量了......”公证人脸上依旧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

李善仁把头偏回来，默然不语。

就算公证人不解释，一个封闭的环境下，如果生存资源不足以维持所有人的生命，人性的恶无疑会被无限放大。

暴力斗殴，强暴杀戮，甚至互相残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如果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导致有人死亡，而奴隶的主人后续又找到了我们，我们会配合他把相关奴隶找出来，低价卖给那位奴隶主人作为赔偿。”公证人笑眯眯地补充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提高了销售量，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撇清关系。

毕竟，动手的不是交易所的人，他们只是创造了这么一个环境。

那些没能力得罪交易所的奴隶主只能接受交易所给出的赔礼，抓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替罪羊的奴隶回去泄愤。

当然，也有部分谨慎的奴隶主不会买下那个作为替罪羊的奴隶，毕竟谁也不清楚，他买下拿去泄愤或补偿的奴隶，会不会有原主再找过来。

而在整个过程里，奴隶交易所都会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

“这边得请您根据奴印的联系，自行找到您的奴隶，我会配合您把他们带出来。”公证人稍稍落后半步，让李善仁走在前面。

李善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蒂法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公证人，并肩跟在李善仁的右侧，远离了那人。

跟随着心中的感应，在走廊里前行了十来步后，李善仁停在了一个房间前。

这个房间的陈设跟前面的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关着的奴隶年龄都偏低，且都是男性。

一个头发蓬乱的小男孩孤独地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床榻上，抱着双膝，望着地面发呆。

其他人基本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他们已经在这里关了有一段时间了。

“您的奴隶在这间房里吗？您可以叫他出来。”公证人提醒道。

李善仁通过奴印向那个略微眼熟的小男孩传达了一个信息，“看外面。”

小男孩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惊讶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出来吧，我带你走。”

听到通过奴印连接传递过来的温和话语，小男孩抬手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眶，在房间里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走到门前。

公证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铁锁，把小男孩放了出来。

刚一出来，小男孩就立刻躲到了李善仁身后。

李善仁安慰似的揉了揉小男孩那头乱糟糟的头发，随后对公证人说道：“还有三个，在前面的房间。”

“没问题，请您前往相应的房间，具体的赎金，我们最后再结算吧。”公证人笑道。

不多时，另外三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从另一个房间里被放出来，她们围在了蒂法身边，相比于有些邋遢的男孩，这三个女孩显得更加干净一些。

“一共四个是吗？”公证人微微低头，目光朝孩子们身上扫过，“嗯......他们每个人都需要缴纳十枚金卢索的赎金，外加十个金卢索的滞留金，一共五十枚金卢索。”

跟蒂法说的价格一样。

李善仁掂了掂手上的钱袋，没有废话，也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扔给了公证人。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

“感谢您的配合。”接过钱袋后，公证人打开袋口细数了一番，随后淡淡一笑。

其实他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客人不愿意缴纳所有款项的话，不出几分钟，交易所的护卫队就会赶来这里，和客人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

将钱袋收起，公证人又从身上翻找出几张棕色的粗糙纱纸，递给李善仁，“这是他们在这里留底的记录单，您可以随意处置，此后这四个奴隶跟交易所不再有任何关系。”

李善仁淡漠地接过记录单，揉成一团之后塞进了储物布袋里。

“我送各位离开这里。”公证人笑了笑，这一次他主动走在了前方。

几分钟后，即将走到出口时，忽然走廊左侧的一个房间引起了李善仁的注意。

那同样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只是相比于其他房间集体住宿的情况，这个房间被布置得相当温馨，拥有一张独立的大床，床上放着许多玩偶，还靠墙摆放着衣橱柜和梳妆台，墙面被粉刷成了令人感到闲适的浅蓝色。

一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床上，似乎在睁着眼凝望天花板。

她的头发是淡蓝色的，跟墙面较为匹配，外露的耳朵白嫩尖长。

精灵？！

看到那显着的特征，李善仁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蒂法见状，顺着目光看去，随后也露出惊讶的目光。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精灵这个种族。

“两位对她有兴趣？”公证人停住了脚步，“可惜她是有主的，只是一直没有人来赎走，而且鉴于她的种族特殊，所以没有让她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不过嘛......”说到这里，公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两位能支付三千金卢索的赎金，就能把她给带走了。”

听到这个价格，蒂法的脸色变了变。

“没兴趣。”李善仁淡淡地说道，“继续走吧。”

公证人闻言，笑了笑，没有感到意外。

他在交易所待了这么久，不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问起这个精灵，但是基本都被那高额的赎金给劝退了。

而交易所之所以把这个精灵安置在这个人人都能注意到的位置，也是期望有一天能有人把她给赎走。

哪怕对方不是奴印的主人。

将人送到交易所门口后，公证人朝李善仁和蒂法微微一鞠躬，退后离开，“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接下来，要我带你去那个村庄吗？”蒂法问道。

李善仁沉吟了一会，随后摇摇头，说道：“不用。”

他把身后的男孩推到蒂法身边，“麻烦你带他们四个过去，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处理，过一会我再去找你们。”

说罢，李善仁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融入了街道人流之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利瑟恩......”

蒂法看着李善仁消失前的最后一抹背影伸了伸手，随后无奈地低头看着四个孩子，安慰道：“你们就先跟着我吧。”

......

光线暗淡的巷子里，李善仁迅速给自己换上了能够遮掩面容和身形的调香师旅行套装，又在巷子里转悠了几圈，然后才回到街道。

根据奴印上的联系，他很快就确认了蒂法他们的移动方向，默默地朝那边赶去。

十来分钟过去，蒂法带着四个孩子往城门的方向走。

为了避免走散，他们特意走在了人流相对稀薄的街道边缘。

而几十步外，李善仁躲在人群中，慢慢地尾随。

那双露在风帽外的双眼隐秘又警惕地审视着周围的人群。

他在防止有人在背后偷偷跟踪。

毕竟，现在城里盯上他的人可不少，无论是当初进城后不久就来找麻烦的那些人，还是查尔斯的手下，亦或是刺客反抗会的人。

这些他接触过的势力，指不定会派人在他周围盯梢。

若是把那些人带到了那个村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善仁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反侦察技巧，如果有人跟踪他，他可能压根察觉不到。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去做一个躲在螳螂后的黄雀，无声无息地跟在最后。

蒂法带着孩子在街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离城门还有较远的一段路。

她像是有些心疼四个孩子，就找了辆租赁马车，坐着车往城外赶。

上车之前，蒂法还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似乎是在等说好过一会就追过来的“利瑟恩”。

不过，她显然不可能等到一个躲在暗中尾随的人。

由于人流过多，马车在城里街道上也不可能肆意驰骋，只能慢吞吞地跟着前面的车辆走，速度只比步行略快，因此李善仁能轻松地跟上。

马车走出城门后，就加快了速度，车轮压在略显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上，留下清晰的车辙。

同样来到城外的李善仁没有立马追上去，反而谨慎地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来到一处树林，向周围反复确认没有别人跟随之后，吹响灵马哨戒，唤出托雷特，凭借奴印上的联系，朝马车追赶。

没过多久，托雷特就轻松追上了马车，让马车保持在视野尽头的位置，远远地跟随。

一路上，李善仁一直在暗中观察同路的马车或借助体魄，飞快赶路的超凡者，如果发现有人同样在跟随蒂法的马车，他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甩出辉石魔砾。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跟他同路的人也越来越少，而几个分岔口过后，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除了前方极远处的蒂法马车，李善仁身前身后都没再见到有人跟随。

除非跟踪的人使用了隐身的手段。

“难道其实是我想太多了？”

李善仁摸着下巴沉思。

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确实没人跟踪他们。

又过去半个多小时，李善仁远远地看见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村子。

袅袅炊烟飘荡在房屋上空。

马车也停了下来。

李善仁拽动缰绳，让托雷特钻进附近的林子里。

在树林的遮掩下，他摇动召魂铃，唤出了许久不曾用过的三狼。

“去查探了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李善仁朝野狼们吩咐道。

听到命令，三头离群野狼立即散开，凭借自身灵敏的嗅觉和作为野兽的感知能力，在附近巡检。

很快，检查完毕的三狼回到李善仁身边，摇摇脑袋，表示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好，你们回去吧。”

李善仁挥挥手，让三狼化作蓝色灵魂光点飘回了召魂铃。

他林子里沉思了一会，随后把身上的服饰换成了观星者长袍，离开林子，往村子里走去。

步行了十几分钟，李善仁正式进到村子里。

路上看到他的村民，都因为那身醒目的魔法师服饰，而露出敬畏的目光。

这个村子似乎并不富裕，房屋以材质低廉的草屋为主，贯穿村子的黄土路也比外面的道路更加不平整。

这表明很少有车辆会经过这里，路基本是靠走出来的，没有车轮压得那么平。

村庄距离奥林城，哪怕是坐马车也要花上两个多小时，如果步行的话，估计要走个半天的时间。

透过房屋间的院子，可以看到墙壁上依靠着简陋的农具，地面晒着不知名野兽的毛皮。

车辆少，村子贫穷，说明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外来人觊觎的东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靠耕种和打猎维生的村庄，很少有人打扰，保持着近乎与世隔绝的安宁。

李善仁观察着村庄的情况，默默地在心中作出一个个判断。

几分钟后，他借助奴印的联系，来到了村庄的末尾。

那里有几间看上去新盖的草屋，围着用来防卫野兽的木栅栏，些许热闹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李善仁默默地走到栅栏边。

院子里，蒂法正半蹲在地，语气柔和地说着话。

七八个孩子围在她身边。

“你们的利瑟恩哥哥找到了我们，他晚点就会过来......”

“嗯，我把奴印的所属权交还给他了，抱歉，没有提前跟你们说，就擅自做了决定。”

“我不在的时候，村民对你们还好吗？有没有人故意欺负你们？”

......

李善仁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在院门口安静地听了一会。

这时，围在蒂法身边的孩子里，一个银灰色卷发，外表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微微抬头，碧蓝色的眼眸忽地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李善仁。

一瞬间，她眼里流露出喜悦、委屈、难过.....种种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复杂得像是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团。

下一秒，小女孩蹬着双腿跑出来，如同一只飞奔的小鹿扑进李善仁的怀里。

李善仁温善地笑了笑，左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右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

“好久不见，爱丽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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