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静待天命

那黑影双眼惨绿，似是嘲弄又似是轻蔑。

鬼剩却是有些吓到了，在莽林中生存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像是鬼怪的存在。毕竟就连那应该是鬼魂的巳族英灵也没有这么邪气凛然的外貌。

这应该就是莽林中的罕有的【鬼种】无疑了。

那【鬼种】贴着微光蛋壳，将细小枯瘦的爪子伸了进来。

“吱——咯咯咯——”

它尖叫一声，但是黑色的爪子却依然留在了微光蛋壳之内。那爪子像是黑雾凝结而成的，在这微光蛋壳中如热汤中的干冰般疯狂地升华着，大股大股的黑雾弥漫稀释在了这微光蛋壳之中。

那些黑雾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鬼剩渐渐感觉到那不远处火光传来的热量开始消退，微光蛋壳的光亮也渐渐开始暗淡。

鬼剩的心情开始下沉，这符篆构成的结界虽然确实能够伤害到它，但似乎这伤害并没有鬼剩想象中的那么大。这【鬼种】并不畏惧这等伤害，甚至还有些好整以暇地受虐般的快感。

鬼剩就算是再害怕，这时也要拼命了，“呜”一声，骨矛挥动如鞭，朝着那【鬼种】的面门砸去。

鬼剩此招仅仅是试探，他可没天真地以为这样毫无威胁的一击能够碰到那【鬼种】身上。这一下不过是试探下它的反应速度与躲避方式罢了。

可鬼剩万万没想到，这一击竟然击中了！

那舞动的骨矛直奔【鬼种】面门，眼看就要将那镶了两朵鬼火的脑袋抽碎，但那骨矛就像抽过空气，轻飘飘地划了过去。

幸亏此招只是试探，鬼剩力未用老，立马后退，防备它可能的反击。

但【鬼种】依然是那副贪婪而轻蔑的样子，细小的爪子仍在微光蛋壳中升华出股股黑雾。鬼剩这一击显然对它毫无影响，甚至它连一丝躲避的模样都不屑于做出。

鬼剩有些不信邪，他再度抄起骨矛，劈头盖脸地朝着那【鬼种】砸去。但无论扎、挑、劈、砸，都丝毫不能对那【鬼种】产生影响，它就像是鬼剩眼前的一团幻影，与物质世界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鬼种】果然是一种无实体的灵体存在啊！

鬼剩将所有【祛邪符】都拿了出来，看样子他唯一能够倚仗的就只有这些符篆了。

微光蛋壳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啵”得一下破碎了，鬼剩眼疾手快，一张燃着的符篆再一次飞了出去。如八爪鱼般的漫天血管再现，又一个微光蛋壳罩了下来。

那【鬼种】浑身一颤被罩在了微光蛋壳中，它身上“嗤嗤”地冒着浓黑的烟雾。

【鬼种】一声尖叫，逃了出去。但不多时，它又折了回来，把双手都探到了微光蛋壳中，黑雾又喷涌了出来。

鬼剩数数剩余的兽皮符篆，计算了一下能够支撑的时间。很显然，哪怕就是按照这样的消耗速度，他是坚持不到天亮的。他有些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要向族中求救？若是求救，那些顽固地坚守族规的族人们会来救他吗？

…………

巳族村寨中看似平静，其实每家每户都如热锅上的蚂蚁。

“吱——咯咯咯——”

一声诡异的尖叫再一次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每个人都勃然色变。

巳族迁徙到这莽林之中已经有几百年了，几乎每一种妖兽他们都曾见过，他们甚至能够听懂大部分野兽的嚎叫，知道他们的大体意思。但今晚这样诡异的叫声，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未听过。

他们对于这叫声很陌生，但这却并不妨碍巳族人从这叫声中分析出一些信息来。

熟识众多嚎叫的他们，哪怕从未听过这样的尖叫，但是其中蕴含的恶意却是明摆着的。每个听到这叫声的人都有肌体生寒的感觉。

【天择】看样是遇上大麻烦了！

将将生产的母亲们，都忍不住捂嘴哭泣了起来，只能不住的祈祷祖宗有灵，上天庇佑，让她们的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巳族的青壮也在屋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向着遮挡的窗帘望去。但哪怕这样，他们也不敢自己掀起帘子向外望，更别说冲出门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天择】这种传承百万年的仪式，于他们来说就是信仰的一部分。

巳族的族长与长老们则都阴沉不语，这几个巳族硕果仅存的老人们围坐在宽敞的议事厅里，像是在静静聆听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最终，年纪最小的九长老出声打破了沉默，“这叫声……是【鬼种】吧？”

没人接话，九长老也似乎没期望得到回答，沉默又笼罩到了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

过了很久，又有人说道：“我们得查一查【灵种坊】……”

【巳火狄】听到这话，接口说道：“十二年前，我就查过【灵种坊】，这些年也一直不曾放松过对那里的关注，但是……没什么收获。那只曾在那里现身的【鬼种】第一时间就被人给买走了。经手这档买卖的只有【灵种坊】的坊主与买家，其余的那些人只知道【灵种坊】立时就发了笔大财，但却没人知道这买家的身份。“

“【灵种坊】是谁家的买卖？”

“是庆国的一位大人物，据说和景氏王族关系紧密。”

“是莽中城主的人还是庆国国王的人？”

“这个不清楚，但从这位大人物家在国都【育城】，买卖却在莽中城的布局看，恐怕也是两边都下注的人物……”

“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用阴谋诡计来屠戮我们本命之年出生的孩子吗？上一个本命蛇年，我族的婴孩可就是这样被屠戮一空的，只有鬼剩因为不是巳姓而活了下来，难道这一次我们还要让它再次屠杀这些生在了本命之年的婴孩吗？这些本命之年的婴孩可是我们巳族的希望所在，在座的诸位你们看看，我们这些人有几个不是蛇年出生的呢？若是这次再让它得逞了，那我们巳族很可能就要面临接连两旬都不会有一个年轻长老的命运了，当我们这些人接连老死，巳族可又要面临传承断绝的劫难了！“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今年觉醒命魂的孩子里，不是也有几个天资卓越的嘛！他们肯定会成为我们族中新一代的长老的……”

“天资是天资，命运是命运！你怎么能够确定这些孩子就一定能够成功接任族中长老呢？”

“好了，别说了。”昏沉沉的族长幽幽叹了口气，“事在人谋，亦在天命。论人谋，我们差了一招，被人钻了空子。但这【天择】正是检校天命的时刻，已是人力不及了……生死有命，我不信天要亡我巳族，若天果要亡我族，那我们也无力挣扎。诸位，静待天明，静待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