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阴影

“林林，再推得用力点啊。”女孩开心地笑着，裙子随着秋千的摇摆而飘动，手握住两边大声催促着身后的小男孩。

她有一双晶莹剔透的如宝石般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和鼻子，组合成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身后，小男孩帮她推着秋千，眼神带着十分的温柔。

两人在院子里独自形成了一片世界，与周围玩耍打闹，做着游戏的小孩子们分隔开来。

吴陷与琉璃就站在两人不远处，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看。

“那是客户。”吴陷指指小男孩，轻声道，“那个小女孩是谁”

“线索。”琉璃言简意赅。

镜子里照射出的红光消退后，两人就到了这里，固定在这个场景中，他们也试过离开，可发现无论怎么走最后都只会回到这里，那个镜子里的男孩显然想让他俩好好做个看客。

“叮铃铃~~~”急促的铃声响起，回荡在院子里。

院子里其它的小孩子停下了玩闹，一股脑朝着一座屋子跑去。

“洁儿姐姐，爷爷叫我们吃饭了。”小男孩放下手，看了眼人群走空的院子，走到摇摆的秋千前面。

“再玩一会嘛。”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爷爷不会生气的。”被叫做“洁儿”的女孩满不在乎地回答，“爷爷最好了。”

“那好吧“小男孩怯怯地说，看起来，他还是有些忐忑。

“林林，你胆子真小。”小女孩笑声不停，调侃这位回到她身后重新帮她推秋千的玩伴。

洁儿的这句话说完，场景突然变换，展现在吴陷和琉璃眼前的是一个大空间的大厅，中间摆着围满人的大圆桌，照片上曾出现的老人坐在主座上，身边坐着一圈孩子，只有两个座位依然还空着。

他们在等待着还未到来的孩子，筷子摆放在盛满米饭的碗上，收起了刚才在院子里的调皮，老实地端坐在凳子上，看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默不作声。

没有等待多久，林林拉着洁儿的手，推开门跑了进来，坐到了空闲的凳子上。

“爷爷。”洁儿吐了吐舌头，亲昵地对老人说道，她好看的连衣裙上沾上了一些泥土，应该是在外头摔了一跤。

“要吃饭了，怎么现在才来”老人开口道，眼睛看向融入孩子们沉默气氛的林林。

“我们又玩了一会。”与其余的孩子们相比，洁儿像一只灵动活泼的精灵，她回答后便拿起筷子要去夹菜。

“给我停下。”老人怒喝道。

洁儿显然没有料到老人会这样严厉，伸出的筷子停在原地，小小的笑脸也僵住了。

林林小小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把头压得更低了。

“谁的提议”老人也不看洁儿，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怯懦的林林。

没人回答。

“再问你一遍，谁的提议”他的语气寒冷，一张老迈的脸已阴沉了下来。

“是我。”洁儿声音颤抖，她被吓住了，没有想到心中那位和蔼慈祥的爷爷会变得这么陌生。

可她还是站了出来，抬起眼睛勇敢地看向老人。

“是这样么”老人接着问道。

林林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抬起头看了洁儿一眼，洁儿也转过头，摆着一副勉强的微笑与他对视。

“我在问你话，是这样么”

林林转回头，眼眶几乎要掉出眼泪，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站到我身边来。”老人见他承认，命令道。

两人从座位上站起，小心翼翼地往老人走来，刚走两步，老人就不耐烦地催促：“快点”，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走到老人旁边。

“做错事就得惩罚。”老人先是盯着林林看了一会，然后扫视了一圈座位上其他的孩子，大家都把头低着，没人和他对视。

最后，他看向洁儿。

“我说得对不对”

“对”

“你明白就好。”他伸手粗暴地把林林的脑袋扭向他的“洁儿姐姐”，“看清楚了。”

他要干嘛

吴陷惊怒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就想前去阻止，刚走一步，一只手就拉住了他。他回过头，看到琉璃轻轻摇着头，眼睛盯着近处的三人。

他们两人终究只是看客，和眼前那一大群孩子一样。

明白了这个事实，吴陷沮丧地退了回去，耳边传来“啪”的一声重响，接着是孩子惶恐的哭泣声。

眼神重新投射回老人与那两个孩子，吴陷清晰地看见洁儿一边脸颊上通红的掌印，那半张脸已经肉眼可见的浮肿了一圈，林林站在一旁，咧着嘴，已经被眼前看到的事情吓得哭出了声，蹲到了地上。

洁儿依然站着，老人的一只手插进了小女孩一边的腋窝里，架着她不让她倒下。精致的脸蛋上，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流下，嘴巴却紧闭着，忍耐着哭泣的欲望。

“这就是惩罚。”老人脸上回复了平淡，脸再次转向林林，“我做得对不对”

林林躲在哭泣中，没有回答老人。老人看向餐桌，对着众人再次发问。

“对。”

“对。”

其余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语气恐慌，迫不及待。

老人露出满意的神色，从座位上站起，弯着腰，另只手把林林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们两个人是新来的，所以记住了，有些事是规矩。”他对着两人说道，脸上重新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神色，就跟照片中一样，“现在记得了么”

“记得了”洁儿回答道，她声音带着哭腔，一只手抹了把流下的眼泪。

林林并没回答，还是止不住得哭着。

“看来，你记不住啊。”老人说道，“你重复我刚才做的事情，等我说停才能停下。”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命令匪夷所思，并且太过残忍。林林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惶然地看着这位“爷爷”，连哭都忘了。

“快点，不然你也要受惩罚。”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温和的脸色却吐露最冷酷的话。

林林扭过头，看着他面前的小姐姐无助地摇着头，害怕地盯着他颤抖着提起的手。

吴陷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听着接连响起的清脆声响，愤怒又无力的感情充斥着心脏。

等声音停止，他再睁开眼，发现场景又变了，回到了那个院子，他跟琉璃站在院子的角落，而林林就站在两人之间，他长高了一点，衣服上沾满了灰黄的泥土，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同样长大些许的洁儿坐在秋千上摇摆，穿的衣服还是那一件连衣裙，已经显得有些小了，而站在她身后帮她荡着秋千的，是另一个男孩子。

尽管知道没用，吴陷还是忍不住伸手，想摸摸林林的脑袋。

“好看么”林林开口说道，让吴陷的手僵在那里。

这个角落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人，他这句话明显是对两人说的。

“什么”吴陷下意识问道。

琉璃握住了刀柄，武士刀举起，往林林的方向而来。

“她好看么”林林并未在意琉璃的举动，伸手指向秋千上的洁儿，“我的洁儿姐姐，她好看么”

“好看”

听到这个回答，小男孩笑了笑，抬脚向一边走去，脑袋穿过刀锋，如同穿过幻影。

“要吃饭了。”他说道，果然没一会那个铃声又响了起来。

两人跟在他身后向前走，经过秋千时听见洁儿的话。

“爷爷叫我们吃饭了。”

“没事，我们再玩会嘛。”

“可是爷爷会生气的。”

“不会的，爷爷最好了。”

“那好吧”

那个小男孩说服了洁儿，吴陷的心也沉在了莫名的情绪里，他咬着牙，想跟前面的男孩说些什么，张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三人穿过走廊，径直走入大厅，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在三人身后跑进，有秩序地坐到圆桌旁的座位上。

而桌子旁，那个老人早已坐着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林林也已经老老实实地坐着。

“我可爱么”小男孩指指不远处的“自己”，再次发问。

吴陷看着那个正僵硬地笑着，不时小心翼翼瞟向身旁老人的孩子，不知说什么好。

“不逃”很久之后，身边的琉璃问出了一句话。

“逃”仿佛觉得她的话很可笑，男孩张开嘴，朝着天花板无声地笑了几下。

“当然想过了，看看结果吧。”

话音刚落，场景破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房间，老人躺在那张木头床上，隔着纱帐唤着低头站在地板上的男孩：“林林。”

男孩的双腿打着摆子，他怕极了，可依然撑着自己的身子，不敢蹲下。

“拉开柜子看看。”老人命令道。

男孩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到衣柜前，拉开了门，然后大叫了一声，瞪大着眼睛恐惧地看着里面的情景，跌坐在地上。老人从床上下来，蹲到男孩旁边，抬起手臂，两只朽木般枯瘦苍老的手掌死死地架着林林的脑袋，让他不能转过头去。

“好好看着，你记着，不要说出去，答应爷爷不要说出去，不然你就是她的下场。”老人停顿一下，一只手伸到男孩眼前，扒开他闭上的眼皮，接着道，“没人在乎她，也没人在乎你，你只不过是一个被丢掉的东西，爷爷让你活，你才能活。”

画面停滞，男孩的恐惧与老人伪装出的和善也停滞了。

男孩转过身，对着两人说道：“想过去看看么衣柜里是什么”

没人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