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曙光

万香楼长街的尽头处，仰面走来了一匹马，这匹马很白，如雪一样的白。马背上只有马鞍，没有人，人就跟在白马的后面。

这匹马的名字叫雪无，跟在后面的人是叶天。

他的脚步艰辛而沉重，他似乎走了很久，也很累，可是他却始终不上马。街上很多人看着这一人一骑，他们都瞪大着眼睛，这是很奇怪的一幕，从来只有人牵着马，可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马在牵着人。

叶天就这样慢悠悠的跟在雪无后面，他是闭着眼走路的，他也不怕迷路，因为叶天相信雪无是一批通神的马。

叶天慢步在长街上，迎面走来了虬髯大汉，那个人穿着一身青布长衫，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天。

青衣人问道：”你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叶天道：”雪无。”

青衣人道：”是一匹神驹，就是可惜了。”

叶天睁开了眼，问道：”哪里可惜”

青衣人道：”我觉得马真的是世上最可怜的动物。”

叶天又问道：”哪里可怜”

青衣人悲哀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讥讽的笑了起来，指了指白马，又指了指叶天。

青衣人道：”一匹马天天被人骑在自己的背上，还要负责给人引路，你说可不可怜”

叶天点头。

青衣人又道：”自古来都是宝马配英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匹通神良驹，你觉得你是英雄吗”

叶天道：”我不是英雄。”

青衣人道：”那你是什么”

叶天道：”我是浪子。”

青衣人笑道：”所以啊，那对它来说岂不是可惜了。”

叶天笑了起来，忽然点点头，青衣人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自己本来就不是伯乐，骑着这批千里马是真的可惜了。

叶天道：”我觉得你或许可能成为一个英雄。”

青衣人道：”至少我不会是一个浪子。”

叶天拍了拍马背，把手上的缰绳递到了青衣人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青衣人奇怪的看着他。

青衣人道：”你这是何意”

叶天停住身子，道：”送给你。”

青衣人哈哈大笑，他真的觉得叶天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这世上贪财吝啬之人不少，但是这样一掷千金的浪子却不多了。

青衣人笑道：”很好，我要请你喝酒。”

叶天道：”一般的酒我不喝，我只喝好酒。”

青衣人道：”哪里的好酒”

叶天道：”万香楼。”

青衣人略微尴尬，他拿出身上的钱袋，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很显然，这十几两银子根本去不起万香楼。

叶天笑了起来，对青衣人打了个响指，道：”走吧，我请你。”

青衣人狐疑的看着叶天，问道：”你身上有钱”

叶天摇摇头。

青衣人又问道：”那你是那里的老板”

叶天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青衣人连忙跟上了脚步，叶天不否认的意思就是默认，他本就是万香楼的老板。

长街有明楼，楼中有花香，此楼就是万香楼。

是什么花的香气

是不是女人的芳香

万香楼，进这里的每个人都需要带面具，不过那个青衣人却没有带，因为他是跟着老板进来的。

万香楼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很大，大到你一眼竟望不到边，因为全都是黑点，而你数不清的那些黑点，全部都是人头。

一楼有酒，有赌场，金浆玉液的美酒，一掷千金的骨牌；二楼有人，有歌舞，婀娜多姿的身韵舞，绰约多姿的女人；三楼有音，有画，绕梁三日的乐府，妙手丹青的神笔。

所以，叶天把青衣人带到了一楼，这里的女人很多，近乎都是佳容月貌的姿色，就连这里的下人小厮也是极为清秀的，所有人见到了叶天，都低头尊称一声，道：”三老板好。”

叶天笑了笑，道：”阿红，去拿点好酒来。”那名为阿红的丫鬟便应声走了出去，不多时便端上了几坛陈年的桑落。

青衣人笑道：”她们为什么喊你三老板”

叶天道：”因为前面还有两个老板，我的名分只能排第三。”

青衣人道：”那另外的两个老板还在吗”

叶天黯然的摇摇头，道：”大老板死了，然后留下了个儿子，那她儿子自然就是二老板了，不过她儿子并不知道这个是他母亲的产业。”

青衣人道：”二老板去哪了”

叶天饮了一杯，苦笑道：”我一直都在找。”

青衣人长吁一声，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天，道：”那你岂不是这万香楼唯一的老板了只要你不说，那这个二老板就永远不知道。”

叶天摇摇头，他继续剥着花生，喝着小酒，道：”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这产业我肯定要还给二老板的。”

青衣人道：”看来你很重情义。”

叶天道：”你也很重情义。”

青衣人问道：”你认识我”

叶天点头，他凝神看着青衣人，青衣人也凝神回望着他。

叶天道：”十八年前在朱仙镇大战名扬天下的萧隐云，名列天榜第十二，我从三尺开外就能感受到前辈的英雄气，真是不想认识都难。”

萧隐云听了哈哈一笑，他眯着眼，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叶天叹息一声，道：”幸好也不多。”

萧隐云”哦”了一声，道：”比如呢”

叶天道：”比如前辈是昆仑派的大弟子，朱仙镇大战后本该继承昆仑掌门的，却为何把掌门让给了你师弟赵玉林，自己销声匿迹了，就连我也不知道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萧隐云拊掌大笑，道：”你真的姓叶吗”

叶天点头笑了笑，他想起来前两天叶唯心也是这样问过自己。他自然是姓叶的，行走江湖，对待自己的名字，他从来都是坦诚相待的。

萧隐云摇头，他喝了一口酒，猛然道：”你不姓叶”

叶天诧异的望着他，道：”那我应该姓什么”

萧隐云眼中放出精光，道：”你姓花。”

叶天闭着嘴，他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盯着萧隐云，看着萧隐云的手，瞳孔渐渐地伸缩。萧隐云感觉到了叶天的杀气，他也明白，当一个人心底里最深处的秘密被人轻而易举的道了出来，这是谁也无法冷静的，叶天不能，萧隐云也不能。

万香楼里吹过一阵寒风，风是冷的，酒是烈的，不知是本身的寒风还是叶天身上的杀气，萧隐云一口喝完了这樽烈酒，他擦了擦掌，笑着滋开了嘴。他的牙齿很黄，也很脏，牙缝里还有些许残余的肉丝菜叶，一看就是不经常洗漱的人。

烈酒暖了身子，萧隐云又道：”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认撕开的感觉怎么样。”

叶天冷道：”很好。”

萧隐云道：”真的很好”

叶天点点头，他除了点头，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难道他能杀了萧隐云吗他当然杀不了他，至少现在杀不了。

萧隐云道：”那你想不想要更好”

叶天皱起了眉头，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萧隐云笑道：”我还知道万香楼的二老板姓沈，二老板前几天在武当可当真是叱咤风云，连战连胜啊。”

叶天震惊的望着他，樽里的酒也不知觉的倒了出来。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把自己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呼吸越来越凝重，叶天的腰带散发出阵阵的寒光，腰上缠的不是腰带，而是柳叶。有时候柳叶只是腰带，而有时候柳叶就是剑，独一无二的柳叶剑。

看到叶天凝重的样子，萧隐云又笑了，从始至终，他的笑容一直都挂在脸上。叶天其实才是最爱笑的人，但他此时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的远远不及萧隐云，笑容是只有自信的人才会流露的表情，一个心里没底的人，又如何能够堂而皇之的露出笑容

萧隐云道：”万香楼的酒确实不错。”

叶天道：“难道前辈不远千里的来我万香楼，只是为了喝酒”

萧隐云道：”当然不是。”

叶天道：”那就是耀武扬威来了”

萧隐云看了看窗外，抿了抿嘴，似乎还在舔着残余的酒香，从进来开始，他居然已经喝了整整四坛酒了，他的酒量极好，看这个样子，至少还能喝上几十坛的桑落。

萧隐云并不急着回答叶天的话，萧隐云伸手指向楼上的一间雅阁，他道：”这里面住的人是马玲玲吧，听说她是万香楼最美的女人，任何男人闻上一闻，骨头都得酥了。”

叶天点点头，他根本就不知道萧隐云到底是因为什么来找自己。

萧隐云道：”现在在马姑娘房里的男人是少林的空明大师吧不知道他的骨头有没有酥，哈哈”

叶天冷着脸，他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当然不是讨厌马玲玲，他只是厌恶那个和尚，那个丑陋的和尚。

萧隐云又喝了一口酒，道：”马姑娘对三老板很是忠心，哪怕是出卖自己的肉体，也要为三老板打探消息。更是极力的培养了一大批内线，这些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成为了武林六大派掌门长老的内室小妾，尤其是我师弟赵玉林的小妾四娘，可真是仪态万千啊。”

叶天道：”还有呢”

萧隐云道：”武当玉虚子长老死的时候身边有个青楼妓女对吧”

叶天点点头。

萧隐云道：”那个妓女就是马姑娘的内线，她的名字叫碧水，她本不会武功，但是前段时间一直跟着三老板苦练了一招剑法。”

叶天沉着脸，道：”继续说下去。”

萧隐云道：”那一招剑法的名字，就叫做朗月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