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吃瘪

夜深了，荷兰尔百般无聊地躺在宿舍的床上，他有些想念家里舒适的棺材了，明明才过了两个夜晚，就感到有些无聊。

虽然每天在家里也很无趣，但至少醒来还能看到两个“活人”，而现在，绝大多数人类都睡着了，只有他还醒着。

黑夜从未如此安静过。

不行，不能这么想压下打道回府的念头，荷兰尔打开窗户坐在窗台边缘，腿随意的搭在外面晃了晃，此时是凌晨三点多，整个校园陷入一片黑暗，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五感。

在黑夜里他的听力变得越发灵敏，隐约间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他的隔壁。

荷兰尔站了起来，他扒在窗户边缘做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单脚踩在窗台上，大半个身体悬在外面往那边爬，费了些劲儿才总算是看到了。

一个学生正满脸兴奋地敲打着一台古怪的机器，光照在他的眼镜上有些反光，手指狂按着鼠标，发出小声的咒骂。

他在书籍里见过这台奇怪的机器，叫做笔记本电脑，是人类常用的工具之一，他们称之为高科技。

被他母亲视为禁忌的高科技。

一心扑在游戏里的青年此时要是抬头，就会惊恐的发现他的窗户边上扒着一只苍白的手，和一双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在干嘛

好奇心上来了，荷兰尔决定不懂就问。

原本他想直接爬进去，还好他抬脚的时候意识到了现在身处人类的世界，他这样的动作一般人是办不到的，于是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到隔壁敲开了房门。

“你好。”他客气地打招呼：“请问你在做什么”

青年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住在你隔壁的荷兰尔。”

外国人，蓝眼睛，长得很好看。

这大概是所有人见到荷兰尔的第一印象。

青年立刻反应过来了：“哦你是二班那个网红新生这么巧，原来你就住在我隔壁啊”

“是的。”虽然不太明白什么网红新生，但他似乎是听说过自己。

“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我从国外回来，今天早上才下飞机，倒时差，睡不着打会儿游戏。”青年尴尬地笑了笑，看到荷兰尔精神的样子，以为是被自己吵醒了。

“没关系，我也睡不着，你在打什么游戏”荷兰尔抬头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csgo”青年往后退了退：“你会玩吗，咱们来两把”

荷兰尔点头道：“我听说过，但是不会玩，能让我看看吗”

实际上他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他家的血仆经常从外面买来杂志报纸和书籍，当然了，得瞒着安德利亚夫人，他的母亲像是对人类有一种奇怪的偏见，不允许家里的人使用“高科技”或者与外界有过多的联系。

关于游戏，他曾在杂志上了解过，知道这是人类年轻人最喜爱的娱乐项目之一。

漫漫长夜正愁无聊的青年友好地把这位外国同学邀请进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闲聊，这个青年叫柳青田，也是导演系的学生，而且还是同专业。

玩了几把，感受到荷兰尔充满好奇的目光，柳青田乐了起来：“荷兰尔，你是哪个国家来的”

荷兰尔诚实地点头，回答道：“我的家族来自英国，现在住在阿根廷。”

没想到对方会回答得如此正经，柳青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打完最后一把站起来让开座位：“你来试试”

荷兰尔茫然地点头。

坐到这台奇怪的机器前，他有些手足无措，硬着头皮模仿柳青田的动作，右手握鼠标，左手搭在键盘上，控制着力度瞎点了几下，学得还有点像那么回事，至少柳青田没看出来他是第一次碰电脑。

在柳青田介绍了游戏规则和操作方法后，他很快就掌握了，只是熟练度还不够，几把打下来都是输。

“你这样不行，来我教你一些小技巧。”

荷兰尔头摇摇头拒绝了，他更喜欢自己摸索，一直波澜不惊的眼里多了几丝兴奋：“我一直以为你们这里除了食物看起来比较美味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原来人类的娱乐方式还是很有意思的。

身为一个两百年未出门的吸血鬼，他从小到大的娱乐方式都非常有限，除了看书浇花之外就只剩下画画下棋和学习乐器了，但这些东西都是死的，不会与他互动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因此玩游戏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哈哈，荷兰尔，你该不会从来没玩过游戏吧”柳青田被他这中二的话语给摄住了。

荷兰尔那双漂亮的蓝色眸子轻轻地眨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点头评论道：“很棒。”

天快亮了。

荷兰尔打完最后一把，果断地站起来告辞。

“你今儿没课吗”青年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换衣服准备冲出去吃早饭然后上课。

荷兰尔摇了摇头退回来，指着桌子上的电脑：“对了，这个东西笔记本电脑在哪里买的”

吸血鬼和人类一样会交易，只是他们的货币不太一样。

柳青田得意地摇起了小尾巴：“我这台是国外带回来的，目前最好的游戏笔记本如果你想买的话，学校附近的商圈应该就有，如果想买更好的，就要去市里了，你是才来s市吧，需要我带你去吗”

通过一夜的游戏，耿直青年柳青田已经全然把隔壁这位同学当成了好兄弟。

“谢谢你。”他客气地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一头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

他给自己订了个目标，每天早睡一个小时，早起一个小时，他总能把作息时间和人类同步的。

可惜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即使早睡了一个小时，他依然在天快黑了才醒来。

对于时间感实在是淡漠到不行的荷兰尔慢慢晃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人家已经上了一大半地课了。

对于突然出现在后门并且头也不抬就自顾自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后排的少年，讲台上的教授气得脸都绿了，他张口喊住荷兰尔：“后面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荷兰尔。”

少年理直气壮地回答，让这位教授更生气了。

其实他是想敲门的，只是看到后面门开着，就直接进了。

“还真是不懂规矩啊，你的小绵羊。”杨林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荷兰尔，那个少年一脸茫然，接着有些难办地皱起了眉。

顾景夜已经在盘算如果此刻出手帮他开脱能赚多少感情分了。

他的心里有一根进度条，从见面就开始算计着，他非常

享受这种追逐和征服猎物的快感。

他从来不会强迫看上的人，只喜欢你情我愿的欢愉。

对于这个看上去冷冷淡淡，浑身都写满了禁欲气息的小家伙，他很期待对方自愿躺下在自己身下的那一刻。

荷兰尔坐在椅子上，所有学生都望着他。

他虽然读过大量的书籍，但毕竟没有过实际经验，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很少与外人接触，因此有很多规矩都不懂。

但是通过这些人类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来，自己犯错了。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错误他不太清楚。

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顾景夜出手了，他慢悠悠地举起一只手：“老师，他是我的学弟，来找我有点事儿，可能没注意到您已经上课了，我替他给您道歉。”

顾景夜很少有态度这么良好的时候，绝大多数他都是个脸朝天的货，偶尔还会惹出一些荒唐的麻烦来，奈何家里有钱，学校里好几栋楼都是他家投资的，所以老师们对他一向都是又爱又恨。

看到顾大少爷这么给面子，老师张了张嘴，狠狠地瞪了荷兰尔一眼，算是放过他了。

他坐回讲台继续批改作业。

顾景夜扭过头冲隔了三排的小绵羊勾了勾手指，指了一下自己后面的位置。

荷兰尔本来不太想动，但他也知道，刚才是顾景夜帮了他。

根据人类交流与合作一书中“知恩图报”这一篇所讲，人要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有所回报，于是他趁着老师低头的时候站起来坐到了顾景夜后排的位置上，礼貌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顾景夜笑道：“你不该好好地感谢一下我吗”

“谢谢你。”荷兰尔非常耿直地回答。

顾景夜失笑，他发现自己刚才那调情的眼神白做了，对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经常逃课的顾大少爷肯定不会说他今天就是专门为了小绵羊之约而来的。

“你白天都干嘛去了”杨林也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他奉老大之命，满学校找这只小绵羊，结果一天过去了，只弄清楚了在哪个班，却从头到尾没见着人影。

“睡觉。”

“倒时差有那么夸张吗你哪个国家来的”

“阿根廷。”荷兰尔这次没有说家族来自英国的这种话了，他之前通过隔壁同学的面部表情判断出了，那句话是属多余的，他在不停的通过人类的反馈修正自己，以更像一个普通人类。

“地球另一端的国家”顾景夜托着下巴：“你怎么会想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读书。”

“我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感觉到八卦的信息，两个青年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好像说了什么有点解释不了的话，荷兰尔想闭上嘴已经来不及了，在两个好奇宝宝的注视下，他临时想起了一些不知道从哪本人类小说里面读过的故事，随口糅合在了一起：“我的父母在小的时候就把我抛弃了，我是被人收养长大的，但是他们不喜欢我，把我关起来了，所以在成年之前我都从没有离开过家门。”

“噗。”杨林嗤笑出声：“荷兰尔，你认真的吗”

荷兰尔非常正经地点头。

这下不止杨林了，顾景夜也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有磁性。

“这很好笑吗”荷兰尔发现这两天里，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类都特别喜欢笑。

以为荷兰尔不高兴了，顾景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却止不住眼里的笑意，他是一个特别有感染力的人，只是笑起来就让人颇生好感。

“等会儿下课跟我去玩会儿”

“去哪”

“嗯，你想去哪”顾景夜笑得很暧昧：“吃宵夜，酒吧或者酒店嗯”

对酒和食物这两种东西毫无好感的荷兰尔坚定地摇头：“不了，我要去买电脑。”

“这么晚去买电脑”

“”又忘记了，和人类时间的时差，荷兰尔很难过，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哈，你急着要吗”顾景夜依然笑：“我可以送给你，去我那里拿”

“好。”

杨林目瞪口呆，一台电脑就搞定了这样的小绵羊给他来十只好吗

还在课间休息的时候顾景夜就把荷兰尔拐走了，留下杨林在教室寂寞难耐。

荷兰尔在上课和游戏之间，最终选择了游戏。

作为一只在古老城堡生存了两百多年的吸血鬼，他就是个活生生的老古董，刚才的试玩体验非常不错，于是对这种新奇事物的兴趣膨胀到了极点。

第二天，杨林看到顾景夜上课的时候一连打了几个哈切，憋着笑问：“老大，昨天玩嗨了”

顾景夜揉了揉隐隐作疼的痛太阳穴：“嗯，陪他聊了一晚上的天。”

还基本上都是他唱独角戏。

这家伙面对他的情话，简直是淡定从容，甚至还翻起了他公寓里书架上的书籍。

书比他还有吸引力吗

“啥”都送到嘴边了，没有下口完全不像是顾景夜的风格。

“我都把他摁床上了，结果他面无表情地跟我说种族不同没有办法交配。”

“哈种族交配”杨林被逗乐了：“他这中文是兽医教的吗”

“这是他的原话。”顾景夜想起来也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结果他好像比我还懂。”

他完全不知道，荷兰尔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两百年来，其中有一百年都在阅读各种书籍，从全世界古代的编年史到现代人类的18r杂志，他全部都读过。

一想起小绵羊那双在黑夜里都闪闪发光的蓝眼睛，顾景夜差点没忍住用强了。

这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男人，可是很少有人像荷兰尔那样顶着一张可爱的脸，却是一身完全相反的禁欲气质，还带着一股神秘的危险。

危险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他自己也不明白，总之他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搞到手。

“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林摊摊手：“很奇怪，还真没查到他家里的情况，他就跟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我再查一下。”

“嗯。”顾景夜点点头就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杨林发现这个大少爷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

看着那张英俊的侧脸埋在手臂里，杨林觉得有些好笑，太少有机会看到这个家伙吃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