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事三

展会第二天，眼冒血丝、呵欠连天、西装革履的代表团抵达会场。

上午与第一乌拉尔斯克化工厂总经理见面。老朋友了没什么客套，双方就货款支付方式做了深入探讨。沈总强调：“如有需从中国进口商品，请委托我们办理。现在我买了你这么多东西，礼尚往来你也要买点我的。不，这么说也不妥，这样，我买他一百，让他琢磨买我十块钱东西。”

近期国内或国外出差，沈总强调出口并告诫大家：“争取主动性，就要做出口，细水长流，进口终归被动，有下家才能做。所以一进一出两手都要硬”

客户邀请沈总借展会便利，去叶卡捷琳堡做客，沈总应许有机会一定专程拜访。

签字拍照，沈总赠送俄方三套青花瓷器及一幅绘有万里长城的苏绣。

对方回赠八幅乌拉尔西伯利亚手绘及聚宝山摆件。

按约定，中午吃顿便饭后双方告辞。

下午与莫斯科客户再次见面，就轴承材质、数量等细节再次确认，然后签字拍照。

沈总赠送俄方三套青花瓷器及一幅绘有万里长城的苏绣。

对方回赠八套俄罗斯套娃及一张镀金天鹅湖唱片。

按计行事，一切顺顺当当。

白天展会晚上打牌，午后大伙盼望早点收工。夜总会去了的还想去，没去的更想，俄罗斯盛产美眉。

陪沈总打牌委实心累。不仅要体现心甘情愿，还要认认真真，明目张胆让他赢还不行，那就坏菜拍错地方了。广山被大伙建言，今晚争取早吃饭早打牌，九点牌局结束，然后自由活动，透透气嘛。

倾听员工心声，李总指示办公室马主任，授意他如此诱导沈总。

“明白李总那啥，绝对领会劳逸结合，吃饱喝足不能总糗在宾馆里。”马主任高兴。

“对头生活要有健康模式。”有人附和。

“比方说，夜总会听听歌，或者魔术啥的。”广山插言：“老马，我特么知道你想啥”

“你给我滚一边去”马主任笑骂：“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识相点”

莫斯科客户离开会场后，张三陪着沈总，展厅内一圈一圈走到腿软。沈总说来一趟不容易多看看，张三提个大口袋，沈总每看到资料就放一份，同时给人家发送一份自家公司简介。广山不敢闲坐偷懒，带副手装模作样四处游荡。

大伙都在靠点，打发马主任出马。马主任甩着汗珠子找上来：“那啥，沈总不早了，早上大伙没来得及吃饭，中午又对付，前心贴肚皮饿懵了，你瞧瞧你后背的汗渍，得呦，回宾馆换件衬衫吧。”

“啊啊好打道回府。我和小张看完那片儿就集合。”沈总答应。

马主任向张三使个眼色，那意思“你特么快点”

马主任小跑回去通知大伙收工。哪家夜总会有特色，展会上的代表团，老早交流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伙畅所欲言，甄别挑选。

回宾馆洗漱，半小时后酒店大厅集合，乘地铁到十月站下车，有家不错的中餐馆，吃北京烤鸭。

“出发”马主任声音洪亮。

张三年龄最小懂礼数，拎个提袋，内装一罐老干妈，两瓶茅台，几包榨菜。

看到张三当仁不让提手袋，与同事说笑前面走，后面跟着的沈总欣慰。现在年轻人礼貌越来越欠缺，特别火箭式蹿升的干部，时间一久目空一切。

“张助理要培养，孺子可教。”沈总对一直相伴的李总说。

“我的兵嘛”李总自豪感顿生，顺势道：“沈总，这两天展会成果显著，是该犒赏犒赏这帮玩意哈我跟你请示，晚饭过后咱们打牌到八点，然后嘛大伙想散散心，你看。。。”看到沈总心情大好，李总趁机提出要求。

“哎呦说啥呢，打牌不就散心嘛你们呀，想去哪儿”

“夜总会。”

“去了怎么还去，有啥说道吗”沈总眯缝眼睛。

“正常歌舞表演，你可别想歪了。”李总从兜里掏出名片：“拿着马主任给我一个，去时你得时刻跟紧我，万一走散，不懂外语找不到宾馆。”

“想的挺周全你要去”

“老大你啥意思我出差几趟还一次没去过呢我特么不提，张三这犊子也不吱声。”李总说谎：“劳逸结合吧”

“你特么真假小张带我去过，能不带你这位主管领导”沈总捅破：“好了，既然你们铁了心，我就不得不去了。”

“说的好听啊，也想去是吧”李总挖苦。

“陪你们呗去前让马主任开个会，注意安全。护照、大额现金都放宾馆保险柜里，谁护照丢了回不了国，补办很麻烦。”沈总指示。

“哦，老家伙你有经验有时间你给我辅导，长点见识，我这人没去过几个国家。”李总玩笑。

“晚饭让这帮小子多吃多喝，别到夜总会像不花钱似的乱点，节约经费。”沈总又吩咐。

“我让他们吃撑脖。到那上份干果就得，只饱眼福，不能带人回宾馆吧”

“你说啥胆肥了哈，谁特么提这要求了”沈总问。

“我玩笑咱的兵没这胆。”

“老李，你真高看他们。你信不信，放单就特么撒欢”

“要有机会放单我也撒欢，比方说宾馆院子里散步，或者看看夜景。”李总嘿嘿一笑。

沈总大笑：“君子坦荡荡老李，张助理工作忙，我可以陪你逛夜景，我能说个几十句口语。”

“咱俩人老珠黄，懂那点外语够干啥黑灯瞎火我跟你，你漂亮啊”李总开玩笑。

餐厅入座，点菜、等菜间隙，沈总会务总结。

“今天的展会成绩斐然，我代表公司董事会，向代表团每位成员表示感谢

在国际贸易不断扩大的今天，我们要锐意图新，开拓进取，以诚信为本，积极开拓国际市场。展会这几天，我看到并感受到了大家的任劳任怨，更可喜地看到了你们的齐心协力。古语讲，人心齐泰山移。希望在今后工作中，总能看到大家这种精神面貌，为企业的发展壮大，为在座每一位更好的明天，干杯”

沈总提起了酒杯。

大家笑了，“沈总，菜没上呢”有人讲。

“哦，那也干杯有泡菜吧”沈总示意张三：“某人在催我开饭”

大家一饮而尽。合同接二连三自然高兴。

“辛苦一天，今天工作总结到此为止。主菜上来后大家开怀畅饮。”沈总接着道：“晚饭不设时间，不限酒量，吃饱喝好为止。然后回宾馆咱们打牌，有不愿意打牌的，张助理去六楼，成都刘总那借副纸牌麻将，我们轮班战个通宵。明天展会没啥具体任务，可以睡懒觉晚点去。”

沈总眯眼微笑环顾大家。

静悄悄没反应，反馈信息咋不对称，大伙干巴巴傻笑。

“这么安排怎么样说啊”沈总环顾大家。

大伙都躲着目光不看他了。

“哎呦，同志们累的饿的话没了菜还没上，李总讲两句别冷场。”沈总会意李总。

“我说两句。大伙集中注意力啊哎，哎，都抬起头第一，我感谢在座各位，作为主管，我为你们骄傲。第二、我感谢沈总百忙之中参加这次展会，他的重视和关爱我无以言表。大家清楚，沈总还肩担几个职务，行政事务繁重。他参展表明了对对俄部和欧洲部这些年工作的肯定，我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第三，国有国威，家有家法。在外我们每位同志都代表祖国形象，我们要注重文明礼貌，严守外事纪律，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该讲，哪些地方能去，哪些不该去，要有原则，有个底。”李总停顿，看看大家：“哦，菜上来了。好，我先讲这些。”

沈总带头鼓掌，在旁就座的张三无奈，给面子跟着轻拍了两巴掌。

掌声稀稀拉拉，有人不经意间摇摇头，有人装作低头看地板。说了出去转转，这怎么又打牌。

李总这么快反水他答应了做好沈总工作。

广山皱眉头抱不平，左顾右盼，捋捋思绪后开口：“听沈总和李总讲话，我就感动。回顾这些年工作中取得的点点成绩，离不开以沈总、李总为首的公司班子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不止一次，在公司我里听到其他部门的人说，我吴广山是公司的红人，他们羡慕我嫉妒我。所以今天我想说，没有领导的特别关照，就没有我们对俄部的今天。我想，我说的这些话也代表了张助理欧洲部的想法，我们会珍惜领导班子对我们的信任，以更好的业绩报答公司。刚才李总提到了外事纪律，及时雨啊我想借着晚饭机会向沈总、李总请示，晚上带大家去夜总会，让大家涨涨见识，听听歌放松放松，既然我是对俄部部长，我算东家，责无旁贷，有责任照顾好大家。沈总，我这么想这么说可以不”

沈总装着面无表情。

广山脸转向别处，装傻。反正大大咧咧该说替大家都说了。

沉默。有人不知趣想抬手鼓掌，环顾，又缩回去。

菜怎么上的这么慢，这么开馆子能赚几毛钱张三低头忐忑，马主任急头掰脸示意自己讲两句，他觉得应该说两句。

想想确实应该顶上去，于是起身道：“那个我，我，我说几句。沈总、李总不辞劳苦参展，感谢的话不再说，吴部长都讲了。广山部长提议出于好心，想让大家放松放松，而且俄罗斯他负责，他不表态也不行啊再说晚饭后散散步挺好，我年轻不争气，确实在屋里坐不住，吴部长买单我是想去。”

张三说完，干笑一声，坐下把脑袋塞到裤裆里。

他当然看不到大伙赞许的目光，马主任感激地拍拍他大腿。

“谢谢张助理，你理解我的难处啊”广山马上接话搭上一句：“不过，我想买单沈总得发话呀”

矛盾焦点直指沈老大。

民意难违，得民心者得天下。看到广山、张三据理力争，马主任豁出去接棒：“沈总，那啥，我做行政少有出国机会，能现场听听红莓花儿开多好”

“是啊，见识见识。”有人附和。

“参展的代表团，好像没有不去的哈”

“是，是。那帮玩意天天换场子。”

众人挑刺反抗，气氛有点活络，期待沈总表态。

菜上两道，真不是时候。

“开吃”沈总示意大伙。

几人狠狠地瞪上菜的俄罗斯美眉，没人动筷。

“咋滴不吃闹情绪”李总不悦。

“吃，吃。老李你真行。”广山拾起筷子挖苦，不叫李总改口老李。

“怎么不给我倒酒，啊”沈总用手指敲敲桌面：“怎么，酒都不给了”

“菜没上全怎么倒酒”广山回敬一声。

张三嗅出了抵触，立马起身：“沈总、李总，我倒，我倒。”

“张助理，茅台留给沈总、李总，我们喝便宜vodka。”广山盖住自己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