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罪臣

陆天白这厢看着月咏的表情，又与柳洵交换了眼色，便朝不远处的身影招了招手，随即一拍脑门朝向月咏说道：“哟，为师看到丫头你过来太过激动，竟忘记向你介绍这一位了”

那身姿纤弱的女子见陆天白向她招手，很有眼力劲儿地款款向月咏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后，她盈盈拜下：“民女刘雪娇见过陛下”

听到这女子自报家门，月咏侧首瞄了柳洵一眼，心道他真是长袖善舞，竟然把这罪臣之女藏到了师父的住处，并且还提前向她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柳洵瞧见她递来的眼色，只是朝她促狭一笑，并没有开口解释。

月咏抬手虚扶了刘雪娇一下，随即曼声说道：“现在并非是在宫中，雪娇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瞧姑娘的样子，似是有话要对朕说，现下不方便在院中说，那就一同进屋去说吧”

刘雪娇未料眼前这位姜国的九五至尊竟然在这个时候邀她进屋说话，她先是一怔，继续乖巧地谢了恩。

陆天白与常英莲见状，于是自觉回避。而柳洵也未料月咏竟会如此，于是也想着开溜，可没等他抬脚，便听月咏吩咐道：“想来柳将军与刘姑娘应是认识，那不如就一起进屋聊聊吧”

柳洵见没能躲掉，心内有些懊恼，但还是端着笑跟着月咏她们二人进了刘雪娇所居的偏屋。

偏屋的摆设很是简朴，除却必要的家具摆设，其余并无赘饰。倒是窗边的书桌上摆了文房四宝与一些朱砂、石青类的颜料，纸镇下又铺了宣纸，上头绘着未完的寒梅图。

月咏凑到桌边看了看，见画工倒是精致，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左右这些她也并不擅长，瞧见别人画得好，心里头自然羡慕。

这刘雪娇便是往日苏重幕跟前的书僮薛乔，这些年她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揣着莫大的仇恨活着，直到她遇上了苏重幕，这才让她感受到了这世间的温暖与美好。就算是她这辈子真的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下，只要他爱着她，这便足够了。

原先她并不指望大仇得报，毕竟云绰是姜国的长公主，当初又是大权在握。后来得知她病亡的消息后，一直被仇恨折磨的她忽而便失去了人生方向，心中的恨无法发泄，全家的仇无法得报。不过她还是觉得老天有眼，让云绰在那般灿烂的年华死去。谁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幻的游戏，她怎么也没料到云绰突然死而复生，还嫁给了自己所爱的男子。新仇旧恨如滔天巨浪一般向她袭来，若不是她得知自己怀了苏重幕的骨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好在是她遇上了柳洵，不仅指引她“偶遇”苏重幕，而且答应要帮她为刘家报仇雪恨。她知道他有这样的能耐，所以便耐住了性子等待时机。今日，果然被她等到了，当柳洵带着一位相貌出众、气度不凡的女子进了院门后，她便知道希望来了。

刘雪娇见月咏并未摆出帝王的架子，心内有些忐忑。柳洵先前并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位陛下，不过她想她既然是云绰的亲姐姐，总不至会胳膊肘往外拐偏帮着别人。不过与苏重幕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多少也了解这一对同父异母姐妹之间的情况。苏重幕虽然从不说起，但她与能猜出云绰与今上不睦。毕竟依着云绰的性子，她可以从来没有与除了她母后之外的女子和睦相处过，更别提当今这位以女子身份登上帝位的人了。

她怯怯地看着月咏，见她目光一直落在书桌上的那副未完成的画上，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偏过头求助似地看着柳洵，谁知他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望着窗外。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入房内，忽而一阵凉风袭来，裹挟着淡淡墨香拂过她的鼻尖，让刘雪娇没来由地鼓起了勇气走到月咏跟前提了裙裾跪了下来：“罪臣之女刘雪娇见过陛下”

月咏抬手扶了她一下，眼见她宽松的衣衫下微隆的小腹若隐若现，便命她在书桌对面坐了，随即又招呼柳洵在边上坐了。

“方才姑娘自称罪臣之女，想来应是五年多被治了叛敌通国罪名的户部侍郎刘良栋的女儿。当年刘侍郎犯的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那么姑娘又是如何能躲过那一劫成为漏网之鱼的呢”月咏轻咳了一声，语意平缓地问道。

刘雪娇一听这话，没来由地又要起身跪下，却被月咏起身扶了住：“你身子不便，就不必动辄跪下了。今日在此，并没有君臣、百姓与罪臣之后的分别，只当是我想听个故事，你只管讲出来听便是。”

刘雪娇悄然瞟了柳洵一眼，却见他刻意偏过头视而不见，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往事说了出来。原来是五年多前缙州闹了旱灾，户部拨了赈灾的银款与粮食，谁知道运到了缙州后银两少了大半，就连粮食的斤两也有所短缺。当是身为户部侍郎的刘良栋怎么也算个京官，明明银款与粮食出京前是足额足数，押运也是派了官员兵卫，至于这些银两、粮食是怎么少的，他与户部尚书皆是心中有数。朝廷贵胄官员侵吞公款这种事情历朝历代皆有发生，有被治重罪的，也有上头护短避重就轻地处置的。

当年缙州知府是个较真、清廉的人，年纪不大，是个刺儿头。因赈灾粮款缺失而义愤填膺，当下就写了折子要求上头彻查。当年这事情牵涉到了李家，幼帝才登基不久，一向是由长公主云绰辅政，所以便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奈那缙州知府颇有能耐，又加上写得一手好文章，折子才刚递上，又与当地灾民连同一帮秀才、举人联名上书，眼瞧着这事就要兜不住了，云绰心里头便开始发慌，于是便与李家商量要找个替罪羊。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性格耿直的户部侍郎刘良栋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为了让他的罪证坐实，他们就编派刘良栋与叛党有所勾结，将赈灾用的粮银偷运到了叛党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