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林间木屋

日头渐低，山坡上刮起了风，冒顿、乔鞮和兰黛尔押着三角龟往回赶，那龟被五花大绑，兰黛尔弄来了很多细长柔韧的树枝，乔鞮把它挂在一根结实的粗树枝上，他和冒顿两人抬着，兰黛尔在前面开路。刚走了一会儿，就碰上迎面跑来的疤脸，他说:“呼衍总管正找你们呢，乌谭大人说，我们今晚在山下过夜，还要走一段路，那里有乌谭胡建的木屋。”

四个人很快来到大伙休息的平地上，乔鞮偷眼看了一下老呼衍，低着头，慢吞吞的挪到了老呼衍身边，说道:“我错了，阿祖，耽误了大伙的行程。我看到一只头上长着三个犄角的小乌龟正在捕食一条一尺多长的毒蜈蚣，我被吸引住了。”

老呼衍本想训斥几句的，这三个家伙刚离开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寻思着他们自己玩一会就回来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老呼衍一听到“三个犄角”，被惊到了，想到:“莫不是那，几十年前见过的那种。”他一脸严肃的问道:“还有长角的乌龟，出去这么长时间就是去干这个了，详细的说来我听听。”

兰黛尔和冒顿也来到了老呼衍身边，乌谭和默克尔看着他俩抬着个树枝团子，听说是捉了只厉害的乌龟，也跟了过去，想要听一听。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从发现乌龟到乌龟捕食蜈蚣，再到怎么擒住乌龟，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老呼衍说道:“这只怪龟非同凡响，红头蜈蚣本就是剧毒之物，一尺多长的，更是少见。乔鞮啊，你要感谢冒顿，若不是他，你可要被那龟咬到了。以后碰上这样的事，可不能自己做主了，还好你们三个谁也没伤到。”对于冒顿的表现，老呼衍很欣慰，大萨满的话还时时萦绕在耳边:“草原共主将在下一代出现，匈奴人的伟大复兴将要到来。”

呼兰、乌谭、默克尔都被三个孩子的经历吸引住了，急于看看这个长着三只犄角的厉害的怪龟。一帮人围着，慢慢的把那乌龟从树枝，皮料里扒拉了出来，那龟终于可以探出脑袋喘口气了，龟壳还是被兰黛尔的绳索捆着，爬行是不成问题的，好像带着枷锁的犯人。

老呼衍说道:“与我当年见到的那只相似，只是这只的脑袋上的凸起更加明显一些。我跟老乌谭捉到的那只，头上也顶着三个包，只是没有如此的棱角分明。这龟的三个角，颜色艳丽，好像三朵燃烧旺盛的火苗，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火焰龟，只是它个头太小了，也没有喷火，难免让人失望了。也多亏不会喷火啊，你们三个鬼东西竟然能把它捉住，真是长生天保佑。”

乌谭也附和道:“这龟的样子很像山民们描述的那样，只是它的特征更加明显，样子更古怪，这三个火焰一般的角，确实配得上火焰龟这个名号。”呼兰和默克尔也点头称是，默克尔说道:“这家伙个头虽小，本事却不小，一定还有什么绝招”，他还是希望能见到传说中的火焰。

乔鞮说道:“怎么处置它呢，阿祖。”

老呼衍说道:“看样子，这也是个灵物，先留着吧，我们先赶路，可要把它看好了，别让它伤到人。”乔鞮他们又把那龟五花大绑了起来。

日头更低，山风更大。老呼衍发出命令，乌谭在前面领着，大伙开始下山，下山的路也是缓坡，大伙为了赶时间，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山民们在前面跳跃式前进，乌谭为匈奴的兄弟们选了些好走的路径；这南坡没有苔藓，道路干燥一些，虽然有些沟沟壑壑，但是都让乌谭避过去了，匈奴人甚至骑上了马，只是拉着缰绳，不让它们由着性子跑，这些选出来的骏马，虽然个个健壮，但有时候互相不服，一不留神就跑疯了；默克尔的部众还是在后面打掩护，他们在这山地间闪转腾挪，畅快得很，狼群围在他们周围，相对于那些战马，它们更难约束，必须有人监视着它们，兰黛尔骑着狼王，时不时的喊上两嗓子。

经过半个多时辰，一伙人终于跑下了山坡，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得很低，疲惫的阳光甚至无力穿透山下的密林，他们的眼前一片昏暗。乌谭来到老呼衍跟前，指着前面说道:“密林深处就是兽人的领地了，进入密林不久，就可以看到一排木屋，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过夜吧。”老呼衍点头，说道:“好吧，一切听你安排，继续前进。”

山下的路可比山坡上难走多了，到处是杂草，乱石。地面起伏不平，一个个的大大小小的坑洞凹陷，有一些还被茂盛的野草覆盖住了，骑行是行不通了，一不小心，就可能伤了马腿，匈奴人只得下马步行，步履蹒跚的跟紧山民的步伐。呼兰牵着飞驼，让他紧跟着自己，这家伙很不喜欢走山路，一路上时不时的闹脾气，这会儿被路上的碎石子不断的硌脚，塞脚缝，呼兰只得挽着它的长脖子，不让它发飙，呼兰想到:“若不是跟着乌谭走了坡路，避开了这山下的路径，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这乌谭老弟还真是起了大作用。”

大伙终于进到林子里，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路，地上全是野草和灌木，树上挂满了藤蔓，树皮开裂，像老人的脸，树与树之间的挨得很近，眼前没有很粗的树，一条胳膊就可以抱住。乌谭领着人，在前面劈砍开路，穿着大皮靴的匈奴人，可没法跳过横在前面的灌木丛，几只野鸡被惊吓到，“咯咯咯”大叫着，飞了起来，呼兰迅速弯弓搭箭，一下子射下了两只，寻思着，待会烤着吃了。

一行人在林间穿行了半里多路，来到了木屋前，已经有几个山民在此等候了。这里的木屋经常有乌谭胡驻扎，虽然这几年他们与兽人的联络少了，但是乌谭没有荒废了这里，他自己还是时不时的来兽人的密林，山谷逛一逛，老乌谭与兽人有些交情，这层关系持续到现在。拜祭老乌谭的那天，乌谭就派人过来送信了，让他们准备好食宿。

这些木屋多是架在半空的，用现成的树作为支撑。他们在两人多高的地方，把一些略细的树的上部伐掉；然后在上面固定好一根根的横木，这里的树间距也就比人展开手臂的长度多一些，那些被砍的树的树干足以支撑起那些横木。山民们把横木的上部研磨的很光滑，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干草，踩上去很舒服，这就是木屋的“地板”了；其间的一些略粗的树没有被伐掉，他们的树干作为屋顶的支撑，也用来承插那些作为地板的横木；屋顶也是用木材搭建的，上面铺了一层新鲜的枝叶，乌谭说每年冬春季节他们便撤离这些木屋，因为那时没有密实的枝叶作为屋顶的遮挡，若是用兽皮，对他们部落来说就太昂贵了，压制毡毯的工艺他们又不会，所以到了冬季他们的人就回到龟盖山的山谷里驻扎，兽人若是有事就会去那里寻找他们。老呼衍许诺，完成这次任务后，他就派人送上十车毡毯过来；有移动的梯子和绳子从木屋的入口处垂下来，可以用来攀爬，屋里的人休息的时候，就把梯子和绳子收进屋里；乌谭说，在那些高大的树顶上还有瞭望台，做的很简单，就是架起了一排横木，人站在上面可以舒服一些，瞭望台隐藏在树冠当中，有六个瞭望台布置在了木屋的周围。

大伙过来的时候，食物已经弄好了，主要是烤肉，各色肉食都有，大约是刚从这林间狩猎来的；还有少量的野菜，一部分是烤熟的，一部分是生食的，呼兰射下来的两只野鸡没来得及烤制，但是烤肉里有不少禽类，应该不会缺少鸡肉。用过晚餐后，大伙爬上木屋休息，乌谭安排好了各部族的位置，派人守好木屋的出入口，瞭望台上也有人值夜，大伙经过了一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可以舒坦的睡一觉了。

月亮爬上了枝头，皎洁的月光点亮了这片林子，木屋里老呼衍正在摆弄着那只怪龟，三个孩子围在周围，他的这间木屋是单独的，有一道木门连着外面的“大厅”，门外坐着呼兰、乌谭和默克尔。

登上木屋后不久，老呼衍让乔鞮和冒顿抬着三角龟进了他的房间，然后就让两个孩子出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又让他俩叫上兰黛尔，一起进了他的房间，这时候那只怪龟正趴在木板上，看样子，很是安分，它正和老呼衍对视着。

老呼衍一脸微笑，说道：“来来来，孩子们，坐在板子周围，不用担心，它不会咬你们的，这是只很有灵性的火焰龟，我刚才已经和它交谈过了，它要留下来，跟着我们。”

兰黛尔说道：“可是第一次见到总管大人这么高兴，看来这小小的乌龟确实不是凡品，定有什么高明之处，大人能给我们说说吗”

“哈哈哈”，老呼衍笑道：“你这鬼精的小姑娘，这龟和你的座狼一样，可以通人言，别看它小，它可是龟盖山的大王；它本身没有毒，却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还喜欢捕食各类毒虫，什么蝎子、蜈蚣、毒蛇、毒蜘蛛都在它的食谱之内；它虽然没有毒，但是被它咬上一口，也是很难治愈的，这龟的牙口很好，可以咬碎岩石，而且由于常食毒物，多数时候牙齿上残留着毒液。”

乔鞮说道：“真是太危险了，我差一点被咬到，都是我的错，没有记住阿祖的训导，险些酿成大祸，谢谢你，冒顿，多亏你及时用树枝把它挑开了。”

冒顿说道：“我们是兄弟，不用谢我，若是我处在危险当中，你也会那么做的。”

兰黛尔说道：“早知道它这么厉害，我们就不抓了，那条毒蜈蚣那么大，都被它吃掉了，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它的厉害，真是不应该，惯性思维害死人啊，平时碰到的乌龟都是憨厚笨拙的，我们想当然的做出了鲁莽的事情。还有就是就是就是我被惊吓到了，没能及时做出反应，我若是迅速丢出石头，就可以阻挡住乌龟了，就不会让乔鞮被追的那么狼狈了。”说完后面的话，兰黛尔的脸羞的通红，捉到龟的时候，她想说出来；述说经过的时候，她想说出来，都没好意思张口，现在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在朋友深处危险的时候，没能及时相救，还是因为胆量小的缘故，真是难于启齿啊，现在她的心里敞亮多了，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老呼衍微笑着，说道：“孩子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我见过你追逐灵犀，战斗野牛。你的应激性只是比冒顿慢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经过了这件事，会让你有所提高的。”

四个人交谈着，那龟就在木板上来回走动，没有了捕食时的迅猛，一副迟钝的样子，有时候，慵懒的伸伸脖子，好像是在打量着三个捉到它的熊孩子。

老呼衍说道：“这个龟，需要有人带，就是说它需要一个主人，也仅仅是名义上的主人，我们这些人都很难左右它的意志，但是它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下山也许是它命里注定的一次经历，缘分和福报都在里面。把你们三个叫过来，就是想看看，谁来带它。”

三个人互相对视着，都有想当主人的心思，这灵龟看久了还挺可爱的，小小的个头，正和孩子的口味，而且它还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每个人又有不同的想法和顾忌，私心和友谊在不断的斗争，进入了拉锯战，老呼衍笑了笑说道：“这样吧，让灵龟做出选择吧。”

三个人端坐好，老呼衍和灵龟在他们对面，老呼衍和灵龟交流了一会，那龟就掉过头来，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它慢悠悠的来到木板中央，竟然立了起来，好像是为了看得更清楚。这家伙立起来的样子很滑稽，它用后腿勉力支撑，摇晃着圆滚滚的龟壳，好像马上就要倒了；两个前腿不停的摆动，大概是为了保持平衡，整个模样很像马戏团的小丑。

那龟先是向着兰黛尔爬去，兰黛尔紧张的不得了，就差伸出手去了，这小家伙爬的太慢了，来到中途，那龟停了下来，昂起头似乎在打量着面前的人，它在犹豫。兰黛尔的眼睛与它对视着，兰黛尔想要与它进行心灵的交流，她可以读出一些动物的心声，但会耗费一些心力，面前的灵龟值得这么做。持续了一会，兰黛尔的额头上出现了汗珠，她的脸色逐渐流失掉红润，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的意志被灵龟击溃了。这些变化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冒顿和乔鞮都没有发现，他俩的注意力在灵龟身上。老呼衍伸过手去，敲了敲龟壳，灵龟歪了歪脑袋，兰黛尔慢慢清醒过来，说道：“多谢总管大人，我无法驾驭这只灵龟，我没有能力做它的主人。”

老呼衍说道：“不要心急，孩子，你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已经不错了，只是不该用在这只灵龟身上。在以后的生活中，这种能力会不断提高，以后的人生里，你会碰到更合适的，对于你来说，现在的狼王就是最好的灵兽。”兰黛尔点点头，她有些累了。

那龟转过身来，在乔鞮的跟前停留了一会，径直向冒顿爬去，一直爬到木板的边沿上，就差跳到他怀里了。冒顿伸过手去，试探着点了点它的龟壳，它也不害怕，晃动着脑袋，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冒顿又用手去挠它的腿，那龟不仅不躲，反而配合的用爪子轻拍冒顿的手指头，冒顿笑道：“真是个乖巧的东西。”

老呼衍微笑着，说道：“看来灵龟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们两个认可这个结果吗。”

乔鞮说道：“我认可，灵龟本就是冒顿捉到的，他的贡献最大，做为灵龟的主人，他当之无愧。”

兰黛尔说道：“我也认可，我赞同乔鞮的说法，冒顿的心思缜密，反应灵敏，他这个主人，实至名归。”

老呼衍说道：“听到了吗，冒顿，你的这俩朋友对你的评价很高啊，哈哈哈，希望你是个名副其实的主人，好好努力吧，我的孩子。”

冒顿说道：“谨遵总管大人教导，我会照顾好灵龟的，我会爱护好乔鞮和兰黛尔的，在任何困难和危险面前，我都不会忘记我们的友谊。”

老呼衍说道：“很好，这样的结果我很满意。冒顿能够得到灵龟的青睐，是他的福报，是他和灵龟的缘分，也是长生天的旨意。在失去灵龟的情况下，你们两个能够正视这次选择，能够为朋友的收获而感到高兴，我很欣慰，希望你们三个能够珍惜彼此的友谊，在以后的道路上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好了，我们的谈话结束了，你们三个可以出去了，把外面的三个叫进来吧。”